第6章 隔壁空了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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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以城从大楼里出来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赶到酒店，大家已经都吃完了，面前摆着一杯饮料，偶尔拿起来抿上一口，算是解渴。
小真把当初的资料给他，他将文件袋扣子上的线绕开，从里面取出几张纸，看了一眼又塞回去。
“小初的事你还在查？”
他缓慢地点了下头，“嗯。”
“好了，不说了，我先安排把你们送回去。”他不想再说下去。
他迅速安顿好大家，一个人开着车子到了霖市。
楼下，昏黄的灯光下，轻而细柔的雨飘在空中，他将车子熄了火，停在楼下。雨从窗外飘进来，迎面扑来，微微的凉意，让他的记忆更加清晰。
这时，路灯突然闪烁了几下，蓦地暗了。
一小片陷入了黑暗中，雨点落在紫萝藤缠绕的钢架上，发出“嗒嗒嗒”的坠落声，滴滴有声，在黑夜中尤其掷地有声。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仰起面，迎接雨点落下来。任由雨幕将他淹没在黑暗之中。每每回来，这栋空了的房子，像是在一遍遍告诉他，她已经不在了。
他躲着，避着，却忍不住开车绕回来看看，他多希望阳台上的灯突然亮起来，她探出头对他喊：
“韩以城，你回来啦！”
“韩以城，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韩以城，我等你很久了。”
“韩以城，有道题我不会，你教教我。”
……
也希望她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等他，“韩以城，我又忘记带钥匙了。”
“韩以城，我今天没爬墙上楼。”
“韩以城，他们出去玩了，又把我们丢在家里，我们肯定是移动搞活动充话费送的。我饿了。”
韩以城，韩以城，韩以城……她有多久没这样叫他的名字了。
小初啊，是你吗？所有人都说不是，可我怎么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有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样的一颦一笑。自从小初死后，何爸爸何妈妈就从这里搬到了市里，应该是不想看见他吧。他总这样想，即使他父母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他们只是怕触景伤情罢了。
他还是将一切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果一个人自己不愿意卸下身上的重负，谁也帮不了他。甘之如饴还是饮鸩止渴，旁人哪里会晓得他。
隔壁的楼上。
“我听见车子的声音了，是小城回来了。”说着韩母掀开被子，正要起身去开门。韩父拉住她，“别去了，就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只要他愿意回来就好。”这些年，他太苦了。韩父只要想起他每次回来，独自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望着对面的窗一动不动，只是对面的灯再也没有亮起，心里就不好受。第一年除夕夜，他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烧得迷迷糊糊，说了些胡话。“爸，小初的红包我还没给。她怎么还没吃好晚饭？灯点着，我怕她摔了。”
“我知道，小初没了我们都伤心，不只是他一个人如此。他什么也不说，一个人往肚子里咽眼泪，我是他妈妈，我看着难受。”她坐在床沿抹了下眼角，韩爸爸从背后搂过她。
“他若是能说就不会这样了。”
凌晨三点，他开着车子离开了。
雨水中，一支被捏折了的、未点燃的烟，外边包裹着烟草的白色薄纸沾了水，化开了，水面上漂浮着点点烟末。
第二天，白昊把一叠资料交到他手里。
“白伊涵的身份没问题。B市白老先生的孙女。不过——”
“不过什么？”他翻了几下手里的资料，头也不抬。
“白伊涵有一个孪生妹妹叫白茉涵，二十二年前在一场车祸中失踪。”也许小初就是当年失踪的白茉涵。
韩以城对他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异常平静。白昊感到很奇怪，听到关于她的事，他怎么可以那么平静。
“我在赛车俱乐部认识一个朋友，他提起过白伊涵这个名字，她确实六年前在美国出过一场车祸，睡了一年多。周末练车，你可以跟我一起过去了解一下。”
“老大，她不是小初。”他也希望小初没死，时常和他拌嘴，和韩以城一起把他坑得惨兮兮的，还很没良心地哈哈大笑。
“嗯，上次她做笔录留的地址是哪里？”
白昊觉得他压根儿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越安街道上，他远远看见她沿着马路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虽然这个背影比从前高了一点，更加窈窕，他依旧能一眼认出。车子缓缓开到她身边，拉下车窗，探出头。
“你去哪里？”
她愣了片刻，没想到在这里能够遇到她。
“我要找个酒店住下。”
她来这里，连住宿都没安排好，是不是随时打算离开？想到这里，他双唇紧紧抿着，眉头微微皱起。
“先上车。”
白伊涵拽着行李杵在原地不动，他们好像不熟吧，这样麻烦他好吗？韩以城见她不动，主动把副驾驶座的门和后备箱的打开，下了车子，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走到前面，又把发呆的她塞进去。
“安全带。”
等到她从他一系列的动作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倾身扯过安全带扣上了。他的鼻息扫过她的脸，仅仅霎时而过，却让她身子一绷，忘记了呼吸，短暂地丧失了作为活物的本能，直到呼吸窒息闷得心口难受才缓缓张嘴，慢慢恢复吐气吸气。
“你没提前安排好住宿吗？”
“我出来没怎么和家里人说，前几天是借住在美国一起读书的同学家，最近她弟弟要回来，觉得不方便，想着搬出去自己找个地方，这样也会自在很多。”
“初景花园方便吗？”
“啊？”
“我先送你去酒店，你房子的事我帮你搞定。”
“这……”白伊涵觉得有些尴尬，他们才认识一天啊。
“我一个人民警察，不会对你做什么。”他笑着打趣道。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刚认识就这样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她忙开口解释。
他低头一笑，“记我一个恩，回头报答。”
“哦。”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车子里很安静，很安静，没有音乐声，也没有说话的声音。她觉得有些压抑，她偷偷瞄他，他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硬朗、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额头不高不低，眉毛不修饰却不凌乱，眼睛很透彻犀利，内双，眨眼间便可露出双层的眼皮。高挺的鼻子让整张脸显得更加立体，微薄殷红的嘴唇，估计会有很多女生羡慕吧。
他不笑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和贴心让人心软了一片，整个人飘飘然的。
不苟言笑的人，他的笑容对别人来说更弥足珍贵。
“你是B市人，怎么来H市了。”
他怎么知道她是B市的人。
“你身份证上写着的。”
“哦。去看一个人，看看她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她抿嘴点头道。
他闻言，一个急刹车，车子迅速在边上停下。她身子往前猛的一栽。
“她？”
“哦，我的孪生妹妹。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她语气听上去有些难受，微微颔首，掩下突然泛红的眼眶。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你对你自己以前的事记得多少？”
他想做什么？
她怎么会不记得他呢？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别冲动，等等，也许等等一切都会清楚。她紧张就回扣手指，尴尬就摸摸鼻子，说谎就会摸耳朵……正如现在，右手的大拇指不住地来回扣左手的拇指与食指。
“小时候的事情我还记得比较清楚。这些年的事情大致记得一些，就是有些模模糊糊的，医生说车祸后遗症，以后会慢慢恢复，我也不着急，强求不得的，就等等，总会想起。”有些事不能强求。
他神情严肃，凝眉看着前方。
“我下午要会霖市的母校看看，你要一起吗？”
“霖市吗？”她不敢相信他和茉茉是一个地方的，连忙点点头。
“你找的那个人也住在霖市吗？”
霖市属于H市，若是不堵车，从H市里到霖市里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两个小时不到就可以到他们生活的地方。
“嗯，她在H市里读的大学，家在霖市，我回去过一趟，但是太匆忙还没去她的学校里看看。”很多事情她觉得不该和旁人解释太多，比如两姐妹怎么会分离。
她转过头，两个人视线刚好撞上，时间就像静止一般。韩以城觉得这一刻他等太久了，要不是怕吓到她，他想把她拥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他等她等了很久。
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存在过，总有迹可寻。
韩以城从大楼里出来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赶到酒店，大家已经都吃完了，面前摆着一杯饮料，偶尔拿起来抿上一口，算是解渴。
小真把当初的资料给他，他将文件袋扣子上的线绕开，从里面取出几张纸，看了一眼又塞回去。
“小初的事你还在查？”
他缓慢地点了下头，“嗯。”
“好了，不说了，我先安排把你们送回去。”他不想再说下去。
他迅速安顿好大家，一个人开着车子到了霖市。
楼下，昏黄的灯光下，轻而细柔的雨飘在空中，他将车子熄了火，停在楼下。雨从窗外飘进来，迎面扑来，微微的凉意，让他的记忆更加清晰。
这时，路灯突然闪烁了几下，蓦地暗了。
一小片陷入了黑暗中，雨点落在紫萝藤缠绕的钢架上，发出“嗒嗒嗒”的坠落声，滴滴有声，在黑夜中尤其掷地有声。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仰起面，迎接雨点落下来。任由雨幕将他淹没在黑暗之中。每每回来，这栋空了的房子，像是在一遍遍告诉他，她已经不在了。
他躲着，避着，却忍不住开车绕回来看看，他多希望阳台上的灯突然亮起来，她探出头对他喊：
“韩以城，你回来啦！”
“韩以城，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韩以城，我等你很久了。”
“韩以城，有道题我不会，你教教我。”
……
也希望她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等他，“韩以城，我又忘记带钥匙了。”
“韩以城，我今天没爬墙上楼。”
“韩以城，他们出去玩了，又把我们丢在家里，我们肯定是移动搞活动充话费送的。我饿了。”
韩以城，韩以城，韩以城……她有多久没这样叫他的名字了。
小初啊，是你吗？所有人都说不是，可我怎么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有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样的一颦一笑。自从小初死后，何爸爸何妈妈就从这里搬到了市里，应该是不想看见他吧。他总这样想，即使他父母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他们只是怕触景伤情罢了。
他还是将一切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果一个人自己不愿意卸下身上的重负，谁也帮不了他。甘之如饴还是饮鸩止渴，旁人哪里会晓得他。
隔壁的楼上。
“我听见车子的声音了，是小城回来了。”说着韩母掀开被子，正要起身去开门。韩父拉住她，“别去了，就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只要他愿意回来就好。”这些年，他太苦了。韩父只要想起他每次回来，独自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望着对面的窗一动不动，只是对面的灯再也没有亮起，心里就不好受。第一年除夕夜，他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烧得迷迷糊糊，说了些胡话。“爸，小初的红包我还没给。她怎么还没吃好晚饭？灯点着，我怕她摔了。”
“我知道，小初没了我们都伤心，不只是他一个人如此。他什么也不说，一个人往肚子里咽眼泪，我是他妈妈，我看着难受。”她坐在床沿抹了下眼角，韩爸爸从背后搂过她。
“他若是能说就不会这样了。”
凌晨三点，他开着车子离开了。
雨水中，一支被捏折了的、未点燃的烟，外边包裹着烟草的白色薄纸沾了水，化开了，水面上漂浮着点点烟末。
第二天，白昊把一叠资料交到他手里。
“白伊涵的身份没问题。B市白老先生的孙女。不过——”
“不过什么？”他翻了几下手里的资料，头也不抬。
“白伊涵有一个孪生妹妹叫白茉涵，二十二年前在一场车祸中失踪。”也许小初就是当年失踪的白茉涵。
韩以城对他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异常平静。白昊感到很奇怪，听到关于她的事，他怎么可以那么平静。
“我在赛车俱乐部认识一个朋友，他提起过白伊涵这个名字，她确实六年前在美国出过一场车祸，睡了一年多。周末练车，你可以跟我一起过去了解一下。”
“老大，她不是小初。”他也希望小初没死，时常和他拌嘴，和韩以城一起把他坑得惨兮兮的，还很没良心地哈哈大笑。
“嗯，上次她做笔录留的地址是哪里？”
白昊觉得他压根儿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越安街道上，他远远看见她沿着马路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虽然这个背影比从前高了一点，更加窈窕，他依旧能一眼认出。车子缓缓开到她身边，拉下车窗，探出头。
“你去哪里？”
她愣了片刻，没想到在这里能够遇到她。
“我要找个酒店住下。”
她来这里，连住宿都没安排好，是不是随时打算离开？想到这里，他双唇紧紧抿着，眉头微微皱起。
“先上车。”
白伊涵拽着行李杵在原地不动，他们好像不熟吧，这样麻烦他好吗？韩以城见她不动，主动把副驾驶座的门和后备箱的打开，下了车子，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走到前面，又把发呆的她塞进去。
“安全带。”
等到她从他一系列的动作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倾身扯过安全带扣上了。他的鼻息扫过她的脸，仅仅霎时而过，却让她身子一绷，忘记了呼吸，短暂地丧失了作为活物的本能，直到呼吸窒息闷得心口难受才缓缓张嘴，慢慢恢复吐气吸气。
“你没提前安排好住宿吗？”
“我出来没怎么和家里人说，前几天是借住在美国一起读书的同学家，最近她弟弟要回来，觉得不方便，想着搬出去自己找个地方，这样也会自在很多。”
“初景花园方便吗？”
“啊？”
“我先送你去酒店，你房子的事我帮你搞定。”
“这……”白伊涵觉得有些尴尬，他们才认识一天啊。
“我一个人民警察，不会对你做什么。”他笑着打趣道。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刚认识就这样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她忙开口解释。
他低头一笑，“记我一个恩，回头报答。”
“哦。”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车子里很安静，很安静，没有音乐声，也没有说话的声音。她觉得有些压抑，她偷偷瞄他，他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硬朗、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额头不高不低，眉毛不修饰却不凌乱，眼睛很透彻犀利，内双，眨眼间便可露出双层的眼皮。高挺的鼻子让整张脸显得更加立体，微薄殷红的嘴唇，估计会有很多女生羡慕吧。
他不笑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和贴心让人心软了一片，整个人飘飘然的。
不苟言笑的人，他的笑容对别人来说更弥足珍贵。
“你是B市人，怎么来H市了。”
他怎么知道她是B市的人。
“你身份证上写着的。”
“哦。去看一个人，看看她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她抿嘴点头道。
他闻言，一个急刹车，车子迅速在边上停下。她身子往前猛的一栽。
“她？”
“哦，我的孪生妹妹。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她语气听上去有些难受，微微颔首，掩下突然泛红的眼眶。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你对你自己以前的事记得多少？”
他想做什么？
她怎么会不记得他呢？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别冲动，等等，也许等等一切都会清楚。她紧张就回扣手指，尴尬就摸摸鼻子，说谎就会摸耳朵……正如现在，右手的大拇指不住地来回扣左手的拇指与食指。
“小时候的事情我还记得比较清楚。这些年的事情大致记得一些，就是有些模模糊糊的，医生说车祸后遗症，以后会慢慢恢复，我也不着急，强求不得的，就等等，总会想起。”有些事不能强求。
他神情严肃，凝眉看着前方。
“我下午要会霖市的母校看看，你要一起吗？”
“霖市吗？”她不敢相信他和茉茉是一个地方的，连忙点点头。
“你找的那个人也住在霖市吗？”
霖市属于H市，若是不堵车，从H市里到霖市里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两个小时不到就可以到他们生活的地方。
“嗯，她在H市里读的大学，家在霖市，我回去过一趟，但是太匆忙还没去她的学校里看看。”很多事情她觉得不该和旁人解释太多，比如两姐妹怎么会分离。
她转过头，两个人视线刚好撞上，时间就像静止一般。韩以城觉得这一刻他等太久了，要不是怕吓到她，他想把她拥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他等她等了很久。
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存在过，总有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