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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底,南京城的形势已经发展到极其紧张的时刻。无论是国民党政府,还是南京地下共产党双方的斗争都已达到白热化,箭在弦上。

    4月l日这一天,是国民党政府代表起程赴北平参加谈判的日子。南京市数千名学生行动起来,决定在这一天举行大规模的示威游行,要求国民党政府接受共产党提出的八项和平条件,表示要争取和平宣言,要团结一致,反迫害,反饥饿,争生存,争自由,争取真正的和平。

    南京市的各大院校全都沸腾起来,学生们群情振奋。南京地下党组织也行动起来,地下党一方面领导学生坚持斗争,同时也要保护同学们的安全,严防国民党特务对学生们下手。梅姨知道在这次学生们的行动中弟弟肖风是大学的学生代表,自从肖风参加了营救黄南令的行动之后,他迅速地成长起来,他更加坚定地投入到迎接解放军进入南京的行动里来,他在学校里动员更多的同学参加示威游行,肖风表现得很热情,也很勇敢,梅姨很欣慰弟弟所选择的道路。梅姨知道弟弟热情、正直、不惧强暴,但是弟弟缺乏斗争经验,缺乏自我保护意识,还不能认识到斗争的复杂性和残酷性,因此,梅姨很为肖风的安全担心。

    4月1日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南京市的各大院校全都行动起来,早晨八点钟,6000多名学生,还有400多名教职员工,其中包括著名教授聚集在一起,手里举着标语,准备出发。

    学生的游行队伍离开南京中央大学,沿着宁海路,路经上海路一直前进,学生们一边前进一边散发着传单,高呼着口号。路边聚集了众多围观的市民,市民们为学生们的精神所感动,他们为学生们鼓掌、打气,支持学生们的示威游行。有的市民还和学生们一起高喊起口号,还有的市民也拿起标语,参加到游行的队伍里。游行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壮大,口号声也越来越高昂,此起彼伏。

    突然,学生的游行队伍被一队武装警察强行拦截。学生和警察发生冲突,两边形成对峙和僵持。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后在学生代表的劝导下,警察和学生都做了让步,学生收起旗帜和标语,警察撤退出来,放学生通过,学生们通过了警察的关卡。不过,当学生们走出警察的监视外,他们又竖起了旗帜和标语,高呼起口号。

    学生们的口号声和他们散发的传单,像火山熔岩,一路点燃起南京市民的爱国热情,游行示威的队伍高呼着口号一路来到总统府,波澜壮阔,气势磅礴。

    游行队伍接近总统府,大批军警出动了,军警们端着枪,有的手里拿着木棍,军警们挥舞着木棍,阴止学生们接近总统府,阻止了学生们的去路。学生们毫不畏惧,高呼着“拥护中共八项和平条件”、“反对假和平”等口号,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继续前进。

    学生们的示威游行给了国民党政府当头一棒,可以说是内忧外患,双重夹击。国民党特务和军警看见游行示威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已经唤起了民众的激情和觉醒,形成了强大的反抗力量。国民党政府慌忙下令遏制学生的示威游行,军警们开始动用武力,疯狂地抓捕学生,军警冲散了学生的队伍,大打出手,木棍像雨点一样落在学生们的头上。于是,地下党组织为了避免学生的伤亡,立刻保护学生们撤离。刘明东连续护送了几拨女同学到安全地带,然后他又返回来救护其他同学。他看见两名男同学被几个军警按在地上毒打,他冲上去几拳将两个军警打翻在地。其他军警冲上来,将刘明东按在地上,一个军警喊道:“把他抓起来,他是共产党,我早就盯上他了,别让他跑了。”

    军警们冲上来,一个军警举起警棍一棒子打在刘明东的额头上,一股鲜血立刻流了下来。刘明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刘明东喘了一口气,他知道不能让军警抓住学生。他憋足了一股劲,一声大喊,浑身一用力,使劲挣脱了军警的围攻,他快速地拽起身边倒在地上的两个同学,三个人撒开腿就跑。几个军警在后面大喊着追赶上来,一边追赶,一边朝着他们开枪。子弹从他们身边飞过,刘明东额头上流着血,血流进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的视线,刘明东使劲睁着眼睛,从血迹的缝隙中辨认着前面的道路。他拽着两个同学跑进一条小巷,他把两个同学一把推进一家店铺,自己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急跑下去。后面追赶上来的军警一路朝着刘明东开枪追过来,刘明东使劲地奔跑,枪声越来越紧,军警越追越近,情形非常危机。

    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来人一把抓住刘明东,说:“快!快跟我走!”

    刘明东猛然一惊,定眼一看是肖风。肖风满身汗水,脸上还有伤痕,衣服也撕破了,显然是和军警发生过搏斗。肖风拖着受伤的刘明东跑进一条巷子,刘明东喘着气说:“我还要去救护同学们呢。”

    肖风说:“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撤离了,军警盯上你了,你不能再回去。”

    刘明东说:“不行!我要去看看。”

    “军警都追上来了,你还看什么。”肖风大喊着说,“你看看,你的脑袋还流着血呢。”

    这时候,后面追赶的军警追上来,军警大喊着:“抓住他,他是共党分子,抓活的。”

    肖风不由分说一把拉起刘明东就跑,刘明东由于头部受伤流血,越跑越慢,肖风使劲拖着刘明东朝停靠在路边的一辆轿车跑过去,肖风把刘明东塞进汽车里,大喊着:“张师傅,快!快开车!”汽车嚓的一声尖叫,飞快地开走了。

    汽车很快甩掉了军警的追赶,一路飞快地朝着南京西康路美国大使馆的方向驶去。一路上张师傅把汽车开得飞快,游行示威的学生基本上已经散去,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大批的军警在街道上搜查。军警看见是美国大使馆牌照的汽车,没有敢阻拦检查,肖风一直把刘明东带到自己家里。

    事实上,为了游行示威的准备工作,小舅舅肖风一直住在学校,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回家。外祖母惦记着小舅舅,坐立不安,梅姨心里知道肖风是在学校准备游行示威的工作,但又不能对外祖母明说,外祖父更是生气,以为儿子又跑到哪里玩去了。

    4月1日这天早晨,街道上开始聚集游行示威的队伍,外祖父看到街面上特别紧张,出动了大批军警,肯定是要出什么大事,外祖父立刻委派司机张师傅开车到学校去将小舅舅抓回家里。张师傅开车赶到南京中央大学,中央大学里人山人海,学生们已经集结队伍,高举着标语准备从学校出发,张师傅看见小舅舅站在高台阶上,眼睛里闪动着亮光,手里挥舞着标语旗在激动地讲演,他带领学生们高呼着反迫害,反饥饿,争和平的口号,张师傅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小舅舅拉回家里,张师傅使劲向小舅舅招着手,打着手势。这个时候,小舅舅哪里理会张师傅,他激情振奋地率领着同学们涌出学校大门。

    同学们从南京中央大学出发,张师傅一路开着汽车尾随在学生的游行队伍后面。军警越来越多,阻拦学生的游行队伍,张师傅两只眼睛在人群中死死盯着小舅舅,以防发生状况。

    军警们开始抓捕学生,张师傅在军警和学生的搏斗中寻找着小舅舅的影子。最后张师傅看见小舅舅为了保护两名女同学正在和军警撕打,他满头汗水,脸上受了伤,衣服也撕破了,张师傅赶紧把汽车停在路边,跑过去帮助小舅舅把两名女同学救护出来。

    小舅舅哪里肯老老实实地跟着张师傅回家,他让张师傅把汽车停在路边,他把同学救护出来,塞进汽车,让张师傅将同学们送到安全的地方。路上小舅舅看见军警正在追赶刘明东,他便跑过去帮助刘明东,小舅舅把受伤的刘明东一直带到家里。

    小舅舅扶着刘明东跑进客厅,刘明东双手捂着脑袋,鲜血顺着他的面孔流下来。郝婆看见血迹,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地叫起来:“哎呀呀!哎呀呀!少爷,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人打架了?”

    “郝婆,我们没打架。”小舅舅一边把刘明东扶到沙发上坐下一边说。

    郝婆看见小舅舅的脸庞上也有一大块伤痕,她更加惊慌地叫起来:“少爷,还说没打架呢,你看看,你的脸都让人家打成这样了。”

    郝婆心疼地用手去摸小舅舅的伤痕,她转头对刘明东生气地说:“哎!你怎么把我们家少爷打成这样子,你为啥打我们家少爷?”

    小舅舅拦住郝婆说:“郝婆,不是他打的,是警察打的。”

    “警察打的!你们招惹警察了?”郝婆惊慌地问。

    “不是!我们没招惹警察,您没看见外边在示威游行嘛。”

    “什么……什么示……示威游行。”郝婆糊里糊涂地说。

    “哎呀!行了!郝婆,我和您说,您也弄不清楚,您快把药箱拿来吧。”

    “好!好!我去拿药箱,我去拿。”郝婆说着,一瘸一拐地急忙去拿药箱。

    郝婆拿来药箱,打来一盆热水,又给小舅舅和刘明东每人冲了一杯红糖水。小舅舅给刘明东清洗干净伤口,上了云南白药,包扎上纱布。

    小舅舅担心地说:“刘哥,你流血太多了,这样不行,我送你去医院吧。”

    刘明东说:“不用去医院,一会儿就止血了。”

    郝婆皱着眉头,在一边吓得一个劲儿地搓手:“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呀,脑袋还在流血呢,把血流干了,人就死了。”

    刘明东笑笑说:“郝婆,没事,人死不了。”

    小舅舅让郝婆做了一大盆鸡蛋面条,郝婆又拿来了牛奶、小笼包子、火腿肉、面包。两个人想必从一清早就没吃东西,全都饿坏了,一阵风卷残云,一会儿的工夫,两个人就把桌子上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吃过饭之后,刘明东感觉好多了,头部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

    刘明东拍拍小舅舅的肩膀说:“兄弟,今天多亏你了,谢谢你!”

    小舅舅一脸的灿烂笑容,爽快地说:“说什么谢,我们是战友嘛。”

    刘明东说:“对!我们是战友。”

    小舅舅兴奋地说:“刘哥,解放军打进南京的时候,你别忘了叫着我一起去迎接解放军,就算是谢我了。”

    刘明东说:“没问题,我肯定叫着你。”

    “一言为定。”小舅舅伸出手。

    “当然,一言为定。”

    刘明东和小舅舅两个人击掌约定,一同去迎接解放军进入南京,迎接南京城的解放。

    刘明东心里惦记着赶紧回联络站向闫武和梅姨汇报,如果他不回去,梅姨会以为他出了事故,刘明东说:“肖风,我要走了。”

    小舅舅唯恐军警还没有撤离,刘明东出去会有危险,他说:“刘哥,你不能走,外边还有军警的搜查,你这时出去会很危险。”

    刘明东说:“不行!我还有事,我必须走。”

    小舅舅自告奋勇地说:“你有什么事?我替你去办。”

    刘明东笑了,他很喜欢小舅舅的热情和勇敢,他知道自己以前对小舅舅的看法是错误的,刘明东拍拍小舅舅的肩膀说:“肖风,这个事,只能我自己去办。”

    小舅舅说:“刘哥,那你等在这里,我出去给你看看外边的动静,看看警察撤了没有。”

    “我去吧,我出去给你们看看。”郝婆弯着腰走进来,她嘶哑着嗓子,对刘明东说,“这位同学,你要去什么地方,离这里远不远?我去给你看看。”

    “郝婆,您知道出去看什么吗?”小舅舅打趣地说。

    “少爷刚才不是说了嘛,看看警察还在不在,这个我会看,大街上有没有警察,我还是看得懂的。”郝婆笑呵呵地说。

    “郝婆,不麻烦你了。”刘明东说。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我出去买菜,顺便就看了。”郝婆对刘明东说,“同学,你要去哪条街道呀?我到那条街道上去看看,转一圈,看看还有没有警察。”

    “郝婆,您行吗?”小舅舅还是不相信地说。

    “少爷,我一个瘸老婆子,出去买菜,警察还能把我怎么样。”郝婆很有自信地说。

    小舅舅笑起来:“郝婆,您还真行。”

    刘明东感激地说:“郝婆,不麻烦您了,没那么严重,我只是一个穷学生,警察抓我也没有用。”

    “好了,郝婆,您腿脚不利索,您就别跑路了。”小舅舅知道刘明东不想暴露身份,他笑着把郝婆推走了。

    刘明东谢绝了郝婆为他上大街望风的好意,刘明东知道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站的地址是党的机密,即便是对大字不识的郝婆,他也不能擅自暴露。

    傍晚,天色已经暗淡,刘明东赶回秘密联络站。闫武和梅姨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有人看见刘明东在游行队伍中被几个军警包围,刘明东的头部还受了伤,几个军警一边鸣枪,一边追赶着他。整整一个下午,刘明东一点消息也没有,梅姨和闫武都以为刘明东被军警抓走了,正在为他担心。

    当梅姨得知是弟弟肖风在关键时刻搭救了刘明东,肖风还在家里替刘明东包扎了伤口,梅姨知道弟弟平安,刘明东也没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刘明东说:“肖姐,你家郝婆真有意思,她还问我要去哪条街道,要到什么地方,她要到大街上给我去望风,看有没有警察。”刘明东已经知道肖风是梅姨的弟弟,也知道了梅姨的家庭背景,因此,对梅姨更加敬佩。

    梅姨有些诧异,郝婆向来说话不多,怎么会问刘明东他要去的地方呢?梅姨说:“你告诉她了?”

    “没有,这点警惕性我还是有的。”刘明东说。

    刘明东说:“刚开始是肖风要出去给我望风,后来,郝婆说她去,警察不会注意一个像她那样又瘸又拐的佣人。”

    闫武说:“肖梅,你家郝婆还真的挺有意思。”

    梅姨若有所思地说:“是呀。”

    闫武对刘明东说:“我们的联络站是绝对机密,不要说是地址,就是在哪个方向都不能对任何人透露。”

    刘明东说:“我知道,我不会说的,即便是肖风我也不会告诉他。”

    梅姨严肃地说:“你做得对,肖风虽然很热情,也很勇敢,但他缺乏斗争经验,思想也比较简单,不能对他透露我们地下党的任何情况。”

    “我知道。”刘明东说。

    南京“四一”拥护中共和平宣言,团结一致,反迫害,反饥饿,争生存,争自由,争取真正和平的大规模示威游行,喊出了民众的心声,唤醒了民众,给了国民党政府沉重的打击。然而,国民党军警却残酷地镇压了学生,向手无寸铁的学生们实施暴力,打伤数百名学生,残忍地打死三名学生,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南京“四一”惨案。

    国民党政府的残酷行为,激起了全国民愤,于是,全国各大城市大专院校的学生们,纷纷起来抗议呐喊,举行示威游行,声援南京学生,声讨国民党军警的残酷暴力,一时间,全国上下群情激奋,沸腾起来。

    夕阳西下,天空中出现了一段斜而弯曲的残虹,仿佛一座彩桥腾架在朦胧的云雾之中。橘色的街灯,涣散着淡淡的光,泼洒在路的两边,夜雾像飘浮的粉末在灯光里弥漫。

    周末,美国大使馆举行招待会,在这时局紧张、战局危机、人心动荡的时候,美国大使馆在即将失守的南京举行招待会,势必会吸引各界人士的目光,无论是外交使节,还是南京各界有影响的知名人士、报社记者,还有国民政府的要员都前来参加,大家都想看看此时此刻的美国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美国大使馆位于西康路,是由三栋西式楼房和三栋西式平房而构成的公寓式建筑,正面中部为门廊,院子中间修剪着平整的草坪、茂密的树木。抗日战争胜利后,美国大使馆由重庆迁回南京,由于美国在国共对立双方中充当的角色,因而美国大使馆也就成了世人瞩目的焦点。

    当晚,美国大使馆的门前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衣冠楚楚的先生和穿着华丽的太太、小姐们陆续走进美国大使馆。

    梅姨也按时来到招待会的会场,她身着一件鹅黄色晚礼服,肩膀上披着一条白色披肩,更显出她的典雅飘逸,亭亭玉立,然而,没有人知道就在那件华丽的晚礼服里面,藏着一把勃朗宁手枪。

    梅姨就像未卜先知一样,她预感着在这个敏感时期的美国大使馆的招待会上,楚秋凡一定会出现,她甚至推测楚秋凡很有可能要在这个场合中和什么人物接头。梅姨做好一切准备,她绝对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也可能这是她刺杀楚秋凡的最后时机。解放军即将发起渡江战役,她一定要抢在渡江战役之前除掉楚秋凡,为解放军的渡江战役消除隐患。

    梅姨面带笑容,款款走进大厅。她雍容高贵,楚楚动人,人们的眼光不约而同地投射在她的身上,有的人向她点头问好,还有的人在窃窃私语。大家都知道梅姨是外交界颇有威望的肖老先生的女儿,肖公馆的小姐,这似乎就使她的身份变得尤为特殊。

    而此时,外祖父正在和一些人高谈阔论,时时地传出外祖父爽朗的笑声。自从梅姨和外祖父谈话之后,外祖父又看到女儿和儿子都态度坚决地要留在南京,拥护共产党进入南京,外祖父在心里面已经暗暗决定留在南京。外祖父知道如果他一定要执意离开,肯定会受到女儿和儿子的反抗,外祖母也会和女儿、儿子站在一起,而他落得一个孤家寡人,一个人飘泊在外。外祖父决定他哪里也不去,他就和家人一起留在南京。外祖父决定之后,他还按照梅姨的意思,秘密串联了一些同仁和朋友,劝说他们和自己一起留下来,留在故乡。

    南京“四一”惨案之后,外祖父受到极大震动,他无法相信国民党政府的军警会对手无寸铁的学生们大打出手,甚至打死三名学生。外祖父对国民党政府太失望了,他清楚地看到了国民党政府的腐败,一个可以向年轻学生开枪的政府,本身已经没有资格领导一个国家、领导一个民族。由此,外祖父留在南京迎接共产党的态度更加坚决,他也更加积极地串联一些工商界人士和朋友,动员他们将自己的资金和企业留在南京。外祖父还表示,他相信共产党一定会保护工商业,保护民族资本。外祖父留在南京的举动确确实实带动了一些本来还在犹豫和观望的人,起到了积极作用,有更多的人表示要留下来,准备接受共产党的新政府。

    当晚在美国大使馆的招待会上,各界人士聚集在一起。外祖父又趁此机会向大家宣布他要和一家人留在南京,不会去香港,更不去台湾,即便有一天美国大使馆撤离南京,迁往台湾,他也不会离开南京,他要留在自己的国家,见证一个新政府的成立。

    外祖父的话题是当今人们最为关心也最为敏感的话题,尤其是对那些为去留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人,更是一个选择的方向。外祖父的一席话立刻掀起了人们一片热烈议论,大家议论纷纷,当时就有一些人打消了迁往香港的决定,表示要留在南京。

    梅姨看见父亲的举动,心里很是感动,虽然她觉得父亲在这样的场合公开宣布自己要留在南京,公开表示欢迎共产党建立的新政府,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但是,父亲的举动的确起到了其他人无法起到的作用。

    美国记者詹姆斯先生看见梅姨,立刻面带笑容,张开双臂,摆出拥抱的姿势快步迎上来,他高兴地说:“肖小姐,看见你真高兴!”

    梅姨伸出手来,面带微笑地说:“詹姆斯先生,你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詹姆斯带着梅姨在大厅里转了一圈,把梅姨介绍给一些西方使馆的外交官员和外国记者。梅姨频频点头致意,打着招呼,她借此机会扫视着大厅里的人,寻找着楚秋凡的身影。梅姨看见今晚的确来了不少人,有各国大使馆的外交官、南京的知名人士、国民政府的官员,还有一些记者,然而她却没有在人群中找到楚秋凡,但是,梅姨依然坚信自己的判断,楚秋凡一定会出现。

    第一支舞曲演奏起来,大厅里弥漫着轻快的乐曲的旋律,詹姆斯伸出手,彬彬有礼地说:“肖小姐,我是否能够荣幸地邀请您跳第一支舞曲呢?请您赏光!”

    梅姨笑着说:“当然,当然可以,詹姆斯先生。”

    詹姆斯挽住梅姨进入舞池,伴随着优美的华尔兹乐曲,梅姨轻盈地旋转,詹姆斯说:“肖小姐,肖先生今晚很高兴,兴致很高。”

    梅姨说:“父亲见到许多老朋友,自然很高兴。这还要谢谢美国大使馆,在局势如此紧张的时候,给大家提供了这个相聚的机会,也只有美国大使馆有这种能力。”

    詹姆斯说:“对!现在的局势的确不容乐观。”

    一曲之后,詹姆斯将梅姨请到宴会厅侧面的阳台上。那里很幽静,把大厅的音乐隔离开来。梅姨背靠在栏杆上,她喜欢这里的幽静,淡淡的月光从窗外射进来与屋内的灯光糅合在一起,仿佛一袭纱幔,笼罩在她那俏丽的脸庞上。

    詹姆斯将一杯饮料递到她的手里,凝视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说:“肖小姐,你今晚真美,你是今晚的舞后。”

    梅姨笑着说:“我可不想做什么舞后,詹姆斯先生没看见大厅里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呢。”

    “嗯!NO!NO!”詹姆斯摆着手,“她们怎能和肖小姐相比?肖小姐才是东方明珠,天生丽质,这是我的心里话,是恰如其分的评价。”詹姆斯笑起来。

    詹姆斯和梅姨是老相识,在詹姆斯的心目中,梅姨就是东方的维纳斯。梅姨美丽、温文尔雅、聪谨,并且梅姨还很勇敢,他永远也忘不了梅姨机智地把一部电台带进日本人严密控制的南京。他认为梅姨的身上具备了东方女人所有的美德和特性,并且梅姨还弹得一手好钢琴,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可以说是无可挑剔,但是詹姆斯也深知自己是美国人,同这位东方美人之间不但相隔着太平洋,还阻隔着尖锐的政治势力,并且就目前形势而言,美国人很有可能就要从这块美丽富饶的土地上全面撤退。

    其实,梅姨出席此次招待会是带着区书记交代的任务而来,美国大使馆一直按兵不动,没有要撤离到广州的迹象,这不但使其他大使馆的官员疑惑,使国民党猜疑,也引起共产党的关注。

    詹姆斯走到栏杆边,脸上呈现出忧虑的神色,他感慨地说:“我喜欢中国,喜欢东方文化,但是,我想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梅姨真诚地说:“詹姆斯先生,我们是朋友,我非常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詹姆斯先生,无论以后的情形如何,无论您是否能留在中国,您永远是我的朋友,请您记住,在中国您有我这样一个朋友。”

    詹姆斯很激动,也很感动,他说:“肖小姐,你也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这一生能够有肖小姐作为朋友,我非常荣幸,也很愉快,肖小姐是我心目中的东方维纳斯。”

    梅姨笑了起来:“言过其实了,詹姆斯先生。”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大厅里依然很热闹,回荡着音乐声,虽然梅姨一直在和詹姆斯友好地交谈,但是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大厅一刻,她丝毫也没有放松在人群中搜索她的目标。然而,招待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仍然没有楚秋凡的影子。梅姨感到疑惑,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失误,或者,他已经离开南京?但是,梅姨凭借着她对楚秋凡的直觉,她认为今晚这样的场面楚秋凡一定不会缺席。

    音乐在耳边飘过,梅姨端着酒杯坐在沙发上,突然,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撞入梅姨的视线里。此人身材挺拔、矫健,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淡绿色隐条领带,长头发,金丝眼镜,鼻子底下还留有一撇小胡子,像是个艺术家,又像是个学者,他风度翩翩,气度不凡,正在和一个英国外交官侃侃而谈,高谈阔论。

    梅姨的心里一阵紧缩,右手紧紧握着晚礼服里面的手枪,梅姨确定此人正是她每时每刻都在搜寻的楚秋凡。很显然楚秋凡经过了一番精心的化装,但是,梅姨还是一眼就辨认出来。梅姨心里一阵愤恨,愤恨中夹杂着隐隐的心疼和酸楚。应该说,楚秋凡太不了解女人了,他以为经过巧妙的化装就能逃过梅姨的眼睛,然而,楚秋凡忽略了一点,梅姨作为女人,对自己曾经用整个身心爱恋过的男人有着特有的灵敏和嗅觉。楚秋凡是她唯一的一个男人,也是她女儿的父亲,即便是闭上眼睛,即便是化成灰烬,她也能嗅出他的味道来,辨认出他的真正面目。

    梅姨紧紧地盯着楚秋凡,唯恐他又会突然消失,她快速思索着应该采取怎样的行动。她知道不能耽搁时间,要出其不意,要在楚秋凡还没有醒悟过来的瞬间将其拦截住。

    事实上,梅姨深知此次刺杀行动的难度。她知道不能在美国大使馆里面动手,更不能在招待会上开枪刺杀,否则,就会引起骚动,惊动军警。当晚,梅姨身上不但携带了手枪,还携带了一把锋利的小型匕首。梅姨计划着在发现楚秋凡之后,她首先要将楚秋凡控制在自己手中,梅姨分析楚秋凡也很聪明,他深知自己日本间谍的身份,他也不会在美国大使馆的招待会上和她公开拼杀,这就给梅姨赢得了时间。梅姨要用最短的时间逼迫楚秋凡随自己离开宴会大厅,只要他们到了美国大使馆的范围之外,梅姨就可以动用武力,无论是采用手枪还是匕首,都必须将楚秋凡除掉。

    楚秋凡正在和一个英国外交官侃侃而谈,高谈阔论。梅姨静悄悄走到他们的身后,忽然,梅姨转身站到楚秋凡的面前,她伸出一只手,温文尔雅地说:“先生,是否可以请您跳个舞?”

    刹那间,楚秋凡的脸上划过一道不易觉察的悸动,在瞬间中他愣了一下,但紧跟着,他的面孔上露出极具修养的微笑,彬彬有礼地说:“小姐,非常荣幸。”

    “谢谢!”梅姨点了一下头。

    楚秋凡和梅姨步入舞池,楚秋凡面带微笑,梅姨的一只手握在他的手掌心里。她的心顿时又激起一阵战栗的颤抖和悸动,仿佛有一根铁针直刺在她的心脏上,疼痛难忍,这只强有力的大手她太熟悉了,这只手曾经给予她的是温暖、热情和无限的爱恋,她曾经是那样地依赖这只手,迷恋这只手,而现在她只感觉这只手是那样冷酷、残忍,充满阴险的罪恶。

    优美的圆舞曲,人们在频频旋转。梅姨一只手搭在楚秋凡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拉起晚礼服长长的裙摆,同时用晚礼服里面藏匿的手枪顶在楚秋凡的后腰上,她脸上带着微笑,低沉而有力地说道:“听着!别动!一直转到大门口去。”

    楚秋凡脸上没有明显的变化,脚底下依然滑着优美的舞步,他简单地问:“小姐,为什么?”

    “别说话,照我说的去做。”梅姨严厉地说,她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不想在这里惹麻烦的话。”

    “好!我照你说的做。”楚秋凡的态度很平静。

    梅姨用手枪顶着楚秋凡的后腰,楚秋凡随着舞曲的旋律朝着大门的方向转过去。没有人看出他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楚秋凡依然风度翩翩,梅姨也依然温文尔雅,两个人的舞姿优美,配合得极为默契,可以说是珠联璧合。

    梅姨已经将楚秋凡逼迫到大门口的旁边,马上就可以离开宴会大厅了,突然,一个人猛然冲上来,一把抓住楚秋凡的西装领子:“你放手!你放开我姐姐!”

    肖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梅姨被突然冲出来的肖风吓了一大跳,她稍微愣了一下,惊讶地说:“肖风,你……”

    肖风使劲抓着楚秋凡的西装领子,他怒气冲冲地喊道:“你放开我姐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别打算带走我姐姐。”

    梅姨眼看着自己的计划正在顺利实施,突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梅姨拉住肖风说:“小弟,你干什么?别这样。”她想尽快将肖风支开,继续自己的计划。

    然而,肖风并不知道梅姨的计划,他满脸愤怒地指着楚秋凡对梅姨说:“姐,你难道没有看出他是谁吗?你仔细看看,这个人是谁,这个混蛋是谁。”肖风提高了声音。

    肖风突然的举动和大声的喊叫,惊动了周围的人,一些人扭过头,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他们,还有的人停住舞步,也向他们投来诧异的目光。

    梅姨发现眼前的情况完全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她什么情况都考虑到了,甚至想到了如果她的枪声惊动了警察,她将如何对付。但是,她单单没有想到弟弟肖风会突然冲出来,虽然她知道弟弟当晚也来参加招待会,但是,她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当年小小年纪的肖风会一眼辨认出经过化装的楚秋凡,并且反应如此强烈。

    梅姨快速地思索着,她拉住肖风,说:“小弟,你松手,不要这样,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肖风也降低了声音,说:“姐,你不要再被他欺骗了!你忘了当年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再说了,他是个大汉奸,和这种人没有话好说。”

    梅姨说:“小弟,不要在这里说,我们到外边去。”

    楚秋凡推开肖风抓着自己西装的手,他平静地说:“对不起!你们认错人了。”说着,楚秋凡一直走出宴会大厅,看来楚秋凡也不想在宴会大厅里引起骚动。

    肖风哪里肯放过楚秋凡,他一个箭步追上去,拧住楚秋凡的胳膊。肖风将楚秋凡连推带拉,两个人一直扭到院子里,院子里灯光暗淡,院子后面是一堵高高的围墙,肖风将楚秋凡一把推到围墙上,死死按住楚秋凡的肩膀,他指着楚秋凡的脑袋,说:“哼!你别以为自己化了装,戴上一副眼镜,头发长一点,嘴巴上有点小胡子,我就不认识你了!告诉你,你是谁,我心里很清楚。”

    “对不起!我想你是认错人了,这是个误会。”楚秋凡还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肖风说:“行了,别装了,你以为当年我只有十一岁,就认不出来你了。告诉你,福尔摩斯是我师傅,华生是我师兄。你这个大汉奸居然敢跑到这里来,真是胆大包天。不过,今天你撞到我手里,算你倒霉,你死定了。”

    梅姨知道肖风已经完全辨认出楚秋凡,但她不能在肖风的面前处理这件事,或者说,她不能把肖风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她对弟弟说:“小弟,你赶快离开,我来处理这件事。”

    “不行!姐,他这个人对你没安好心,你不要再受他的欺骗。”

    “不会的,姐姐不会。”

    “真是岂有此理!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纠缠我?”很显然,楚秋凡一直在否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想和梅姨相认。

    楚秋凡极力否认的态度激怒了梅姨,一直极力压制的怒火一下子喷发起来。虽然楚秋凡经过化装,但是他左眼旁边的那道浅浅的伤痕却是清清楚楚,梅姨永远都不会忘记那道伤痕。梅姨咬紧牙关,她狠狠地瞪视着楚秋凡,双唇在微微地颤抖。

    肖风一直都没有松手,他依然死死地拧着楚秋凡的胳膊。梅姨知道由于肖风的突然出现,她的刺杀行动很有可能会被迫中止,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叫楚秋凡知道她是谁,他犯下的是什么样的罪恶。

    梅姨上前一步,用裙摆里面的手枪顶在楚秋凡的胸口上。她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无法相信相隔十二年,她苦苦追踪十二年,今天她和楚秋凡相距得是这么近,近在咫尺,甚至她可以真实地感受到他身体里流动的热气。梅姨倏地想起自己至今不知下落的可怜的女儿,她的胸膛里燃烧起一团烈火。她用手枪使劲顶着楚秋凡的胸口,咬着牙说:“楚秋凡,我寻找你十二年,从你投靠日本人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追寻你,你不承认你是谁也没关系,完全不需要你的证实。”

    楚秋凡没有说话,脸上表情淡漠,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像一把匕首一样盯在梅姨的脸上,他从梅姨的眼睛里看到一团燃烧的火焰,看到愤怒,看到鄙视,看到一种你死我活的仇恨。

    小舅舅并没有听从梅姨的命令而离开,他依然抓住楚秋凡的胳膊不放,这时,他说:“姐,你说吧,把他怎么办吧。他早就该死了,已经让他多活了几年。”

    梅姨说:“没错!楚秋凡,抗战胜利,你能活到今天是个意外。”

    “对!杀了他。”肖风放低声音,“姐,反正共产党要来了,干脆把他交给共产党,让共产党收拾他。”

    “住嘴!”梅姨严厉地斥责了小舅舅一句。

    梅姨很替弟弟担心,梅姨断定楚秋凡就是日本间谍“怪影”,梅姨唯恐小舅舅的话会引来杀身之祸。

    楚秋凡一直保持沉默,此时,也可能是肖风的话引起他的反应,他突然扭过头来,对肖风说:“你放开手,这样对我们都好。”

    “你做梦吧,我是不会放手的!”小舅舅说。

    “我再说一遍,你放开手。”楚秋凡阴沉地说。

    “我不会放了你,我们要把你交给共产党。”小舅舅不甘示弱。

    梅姨用手枪顶着楚秋凡,严厉地说:“走!到院子外边去,离开这里,我不想让美国人抓到你。”

    “你们还是放手吧,我不想找你们麻烦。”楚秋凡说。

    “不可能,我不会放过你,走!跟我们走!”小舅舅大声说。

    “你不放手吗!那就多有得罪了,肖大公子。”

    楚秋凡的话音刚落,便如闪电般腾空而起,他飞出一拳,直打在小舅舅的胸口上。紧接着,第二拳,第三拳,如电闪雷鸣,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小舅舅顿时倒在地上,嘴角和鼻子里流出血来。

    梅姨心里很清楚凭着楚秋凡的身手,小舅舅根本不是对手,她顾不得多想,“刷”地拔出手枪,不顾一切地对准楚秋凡,然而,没等到梅姨做出第二个动作,楚秋凡一个箭步飞出一脚,不偏不斜正踢在梅姨的右手腕上,梅姨“啊”的一声,手枪应声落地。

    这时候,小舅舅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他扑过来一把死死抱住楚秋凡的一条腿,嘴里喊道:“我让你跑,你就别想跑,你个大汉奸。”

    楚秋凡略停顿了三秒种,他喘了一口气,猛然,他挺身一个原地旋转,如同一股旋风,楚秋凡连同小舅舅一起在空中旋转起来。只听沉重的“砰”的一声,小舅舅被摔出一米多远,狠狠砸在地上,而楚秋凡却旋转到院墙上。

    梅姨看到楚秋凡如此猖狂,下手如此之狠,她愤怒至极,从地上抓起手枪,不顾一切地对准楚秋凡,然而,楚秋凡在院墙上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哎!干什么呢!你们在打架吗?”这时,沈少白嘴里叼着香烟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梅姨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小舅舅,连声喊道:“小弟,小弟,你怎么样?你要紧不要紧?”

    小舅舅的脸上一道青,一道紫,伤痕累累,屁股被楚秋凡摔得生疼,他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愤恨地说:“这个混蛋,下手真狠。”

    沈少白走过来,看见小舅舅一脸的伤痕,似笑非笑地说:“呦!肖大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他转身对梅姨说,“噢!肖小姐,怎么回事?你们在打架吗?”

    小舅舅挨了楚秋凡的打,正是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此时,他把对楚秋凡的怒火全都转移到沈少白的身上,他指着沈少白大声喊着说:“你个保密局的鬼影子,你喊什么!喊什么!”

    沈少白吸了一口香烟,一脸无辜地说:“我出来吸烟,看见这里有人在打架,过来看看,没想到是肖大公子。”

    他打量着小舅舅脸上的伤痕,忍着笑说:“怎么,肖大公子被人打成这样了?”

    梅姨也是一脸的愤怒,她瞪了沈少白一眼:“沈大处长,真是过来得及时呀。”

    “我是过来劝架的嘛,在美国大使馆里打架可不好。”沈少白说。

    虽然,沈少白冒着生命危险营救了闫武和十几名共产党人,梅姨对他很是感激,可是,有的时候沈少白那种傲慢、嘲笑的说话方式,梅姨真的很生气。

    小舅舅指着沈少白的鼻子,愤怒地说:“告诉你,你放走了大汉奸楚秋凡!你包庇汉奸,你和汉奸穿一条裤子。”

    沈少白一脸诧异的表情:“楚秋凡?刚才和你打架的人是楚秋凡吗?”

    “对,就是大汉奸楚秋凡,我正要抓住他,是你把他放跑了。”小舅舅气哼哼地说。

    沈少白笑了,他伸手拍拍肖风的肩膀,说:“肖大公子,没错,当年上海极司非尔路76号是有楚秋凡这么个人,不过,他在抗战胜利之前就已经死了,你认错人了。”

    小舅舅急了,他捂着自己被摔疼的屁股。“我认错人了嘛!你胡说八道,我绝对不会认错人。”他指着梅姨说,“你问问我姐姐,那人是不是楚秋凡,我姐姐可……”

    “好了,小弟,别说了,我们不和他说。”梅姨制止小舅舅继续说下去,她唯恐肖风一气之下会把自己和楚秋凡的关系说出来。

    她拉住小舅舅说:“好了,小弟,我们回家。”

    沈少白并没有因为小舅舅的无礼、梅姨的冷淡而恼怒,他一点也没生气,他仍然彬彬有礼地说:“肖大公子,肖小姐,不要误会,对不起,沈某不过是过来劝架的。如果不是我及时过来,也许这个时候,肖大公子的肋骨已经断了三根了。”

    小舅舅使劲地哼了一声:“哼!要你管,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沈少白无奈地摊开双手,耸耸肩膀:“好,算我多管闲事。”

    梅姨的刺杀行动又失败了,常言道,事不过三。因此,三次刺杀的失败表明,梅姨要想刺杀楚秋凡显然是困难重重,甚至是不太可能的。因此,梅姨意识到将来无论是刺杀楚秋凡还是抓捕楚秋凡,都是困难重重,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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