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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命也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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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夜幕时分，薄雾笼罩四野，空寂无人的后花园中，在三五处点缀的灵石灯照射下，山石壁上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林木幽幽，偶有几分人造月光，透过树木的缝隙处洒落，泄下光华如练，照射到花园角落处的一幢小楼上。
这小楼只有二层，在亭台楼阁遍布的这一片府邸中，并不十分起眼。加之方位上处于背阴的位置，又有树木掩映，若不刻意去寻，当真难觅其踪影。
此时月光洒落窗棂，只听得楼中二层，传来悉索的几声碰撞。幽暗不见五指的室内，似乎有什么人正在动作，引得园中的空蝉又嘶鸣了半许。
“嘶——”只听得一女声响起，似是受了什么损伤，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借着几分月光，恍惚能看清是个清丽女子半坐在地上，内里一身干练的短打装扮，外着道家样式的广袖宽袍。青丝俱拢在脑后，作了个髻。
正是一个大跟头，栽了个彻底的封星衍，封首座。
头犹在痛。那黄钟的副作用，已然不知经过几个日夜，恍惚无力感仍然根植在神魂之中，只要略一回想，便觉得四肢骇然，头脑昏昏欲堕。
“什么鬼东西？当真是我小瞧了这丹渔阁。”
她晃了晃头颅，借着月光寻到了室内摆放的器物，用右手半扶半撑着身体，才得以前行。
不过行了几步的功夫，便发现了横躺在地的同伴，叶连舟。
只不过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更狼狈一些。衣物上遍是道道脏污，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是散乱不堪，三三两两遮掩住面容，倒像个痴傻的汉子。
封星衍见得此状，心中竟是快意占了上风。哼！谁让他偏喜作书生打扮，这一身素色衣饰，未及招摇，沾染灰尘可是无出其右。
啪！啪！
上来就是两个清亮的耳光。毫不留情，两侧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叶连舟的眼皮动了动，紧接着睁开了眼眸，双目是一片迷茫之色，口中还在呢喃着老三样:“我是谁？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啪！啪！
又是两个耳光。
“你打我？！”叶连舟陡然垂死病中惊坐起，迷茫之色尽褪，反而是添了三分火气，对着封星衍怒目而视，很是不敢置信的样子。
“当然！”始作俑者毫无忏悔之意，反而是挑了挑眉毛，一副有种你就来打我的嚣张架势，“别傻了，看看你自己那副鬼样子。没有我这两个耳光，你能如此快得清醒吗？效果能如此立竿见影吗？”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封星衍寻着位置，翻身坐到了一张桌子上面。左腿盘坐，右腿曲弓，右脚抵在桌子的边缘处，一手搭在膝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叶连舟。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咱俩栽了。”
……我知道，就是上的你的贼船。
“江筠溪这个女人，戏演得不错，竟然调戏到老子头上来了。下次，我一定要挑逗回去！”
……姐姐，你能有点靠谱的远大志向么？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提高功力，杀他个回马枪。我一定要痛扁她们，痛扁！”
……怎么可以如此小孩子气。
……如果真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咱俩何苦来哉，在这黑洞洞的暗室里大眼瞪小眼。
“直勾勾盯着我做什么？说话啊。”封星衍看着呆若木鸡的男人，心下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叶连舟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臣服在你的豪言壮语下了。”
……
封星衍换了个姿势，将右腿放了下去，任它在半空中悬浮，双臂抱胸，侧头看向天花板。
鼻翼翕动，发出淡淡的一声轻哼，“丹渔阁……果真是个庞然大物呵。”
她逐渐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不过为何，用的竟是极其正统的法修路子？原以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联合了几家此地的宗门，闭门造车搞出来的东西。原来……竟然有如此非同凡响的底蕴吗？”
“所以，丹渔阁的背后是谁？换句话说，放眼整个霜北，还有谁足以当丹渔阁的靠山？”
“还有魔修……”封星衍想起自家的烂摊子，更是郁卒难当。
合着丹渔阁这面，指不定是个和魔修齐名的大爷。靠她和叶连舟，这两把不算刷子的刷子，还反杀？一盘菜估计都不够。
可是不甘心啊……怎么可以就如此平白被算计？！
地上半仰半坐的叶连舟，听着封星衍的呢喃，倒是抽出了关键词，不禁诧异地反问，“你还得罪了魔修？”
“差不多！”
“你这……都是怎么做到的？”
“走背字运，走到家了呗。即便我不去生事，也自有止不住的事情，争先恐后地寻到我的脑袋上。”
叶连舟的嘴角抽得更猛了，“早知道就不该上你这个贼船！这哪里是出力，完全是卖命的勾当！”
“你不是也看丹渔阁不顺眼？当街被赶出来的事情，就这样抛诸脑后了？别想当然地把自己抽那么干净。”封星衍淡淡调侃。
那淡然恣意的样子，若是手边多上一盘瓜子，只怕是要一边嗑着，一边听故事了。
“我……”叶连舟一个短促的我字刚至嘴边，便又胎死腹中，脊背陡一挺直，复又如泄了气的皮球，呲地一下弯了去。
乳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棂，朦胧的光线打在叶连舟的身上，将衣衫照射得一清二楚，却将那张脸颊掩在了阴翳中。各色表情，尽管相距如此之近，也是半点看不分明。
只听他颓然一叹，“你当风骨是路边的大路货，人手一个不嫌多么？我固然可以在坊市里挺起腰杆做人，也可以隐于茅舍中艰难度日。只因一点，这些于我性命无碍。可今日……”
“你觉得命途有损，大道或从此断绝了。”封星衍接过话茬。
她撩了一下衣摆，腾得从桌子上飞身下来，负手立在叶连舟的身前，朴素的道袍依旧不掩凌人之气。
“你在想什么？！”她毫不留情地给了男人一脚，“我真的怀疑，你是真清醒，还是假清醒？”
“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有一颗向道之心吗？”
“我，自然有。你怎可怀疑这一点？”叶连舟隐隐被触怒，若不是此时同处敌人的大本营，可能立时便要发作。
“哦？是吗？”封星衍不以为然，“那我问你，若为道者故，性命可舍否？”
此一问铿锵有力，如煌煌天威，滚滚冬雷，在叶连舟耳边炸响。
他神情颇有些恍然，下意识地反问:“命者，道者，为何不能兼得也？”
封星衍只施舍了半个眼珠去觑他，反讽道:“自无不可。但你真的确定，自己有兼得二者的能力？”
只有人界绝顶大能，方能有此资格，淡然随心说上一句，可！未及山巅，尚在万仞崖壁上，若是仍有心顾念生死，只可说是自己寻死。
她复又狠狠踹了男人一脚，这次是直冲冲朝着小腹去的。未施灵力，但也足足用了这具身体的七成之能势，直接将叶连舟踢回到地上，脊背狠狠地与青砖来了个亲密接触。
“有没有清醒一些？同样的一句话送给你，不要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贪多必失！筑基就要拿出筑基的样子。虚心问道为首，勤恳修炼为次。”
“而现在，你告诉我，你的道心在哪里？有吗？只贪图保命，将身家性命藏得如珍如宝，捂得极尽严实。非但不许外人觊觎一二，甚至都不许自己一探究竟。所以，你究竟修的是道，还是命！”
“修道……修命……”叶连舟仰倒在地上，全然不顾青砖的冰凉刺骨。哈哈大笑两声过后，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两个词，仿佛已然堕了怔道。
封星衍只立在一旁看，不去打扰，不再言语，只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良久，他的眸子刹那亮了起来，犹如黑夜中灿烂光华的星子，灵动而又深邃。但见他定定答曰:“吾之性，吾之命，尽归道之一字。始于斯，终于斯，不作他念。”
正是夜幕时分，薄雾笼罩四野，空寂无人的后花园中，在三五处点缀的灵石灯照射下，山石壁上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林木幽幽，偶有几分人造月光，透过树木的缝隙处洒落，泄下光华如练，照射到花园角落处的一幢小楼上。
这小楼只有二层，在亭台楼阁遍布的这一片府邸中，并不十分起眼。加之方位上处于背阴的位置，又有树木掩映，若不刻意去寻，当真难觅其踪影。
此时月光洒落窗棂，只听得楼中二层，传来悉索的几声碰撞。幽暗不见五指的室内，似乎有什么人正在动作，引得园中的空蝉又嘶鸣了半许。
“嘶——”只听得一女声响起，似是受了什么损伤，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借着几分月光，恍惚能看清是个清丽女子半坐在地上，内里一身干练的短打装扮，外着道家样式的广袖宽袍。青丝俱拢在脑后，作了个髻。
正是一个大跟头，栽了个彻底的封星衍，封首座。
头犹在痛。那黄钟的副作用，已然不知经过几个日夜，恍惚无力感仍然根植在神魂之中，只要略一回想，便觉得四肢骇然，头脑昏昏欲堕。
“什么鬼东西？当真是我小瞧了这丹渔阁。”
她晃了晃头颅，借着月光寻到了室内摆放的器物，用右手半扶半撑着身体，才得以前行。
不过行了几步的功夫，便发现了横躺在地的同伴，叶连舟。
只不过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更狼狈一些。衣物上遍是道道脏污，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是散乱不堪，三三两两遮掩住面容，倒像个痴傻的汉子。
封星衍见得此状，心中竟是快意占了上风。哼！谁让他偏喜作书生打扮，这一身素色衣饰，未及招摇，沾染灰尘可是无出其右。
啪！啪！
上来就是两个清亮的耳光。毫不留情，两侧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叶连舟的眼皮动了动，紧接着睁开了眼眸，双目是一片迷茫之色，口中还在呢喃着老三样:“我是谁？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啪！啪！
又是两个耳光。
“你打我？！”叶连舟陡然垂死病中惊坐起，迷茫之色尽褪，反而是添了三分火气，对着封星衍怒目而视，很是不敢置信的样子。
“当然！”始作俑者毫无忏悔之意，反而是挑了挑眉毛，一副有种你就来打我的嚣张架势，“别傻了，看看你自己那副鬼样子。没有我这两个耳光，你能如此快得清醒吗？效果能如此立竿见影吗？”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封星衍寻着位置，翻身坐到了一张桌子上面。左腿盘坐，右腿曲弓，右脚抵在桌子的边缘处，一手搭在膝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叶连舟。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咱俩栽了。”
……我知道，就是上的你的贼船。
“江筠溪这个女人，戏演得不错，竟然调戏到老子头上来了。下次，我一定要挑逗回去！”
……姐姐，你能有点靠谱的远大志向么？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提高功力，杀他个回马枪。我一定要痛扁她们，痛扁！”
……怎么可以如此小孩子气。
……如果真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咱俩何苦来哉，在这黑洞洞的暗室里大眼瞪小眼。
“直勾勾盯着我做什么？说话啊。”封星衍看着呆若木鸡的男人，心下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叶连舟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臣服在你的豪言壮语下了。”
……
封星衍换了个姿势，将右腿放了下去，任它在半空中悬浮，双臂抱胸，侧头看向天花板。
鼻翼翕动，发出淡淡的一声轻哼，“丹渔阁……果真是个庞然大物呵。”
她逐渐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不过为何，用的竟是极其正统的法修路子？原以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联合了几家此地的宗门，闭门造车搞出来的东西。原来……竟然有如此非同凡响的底蕴吗？”
“所以，丹渔阁的背后是谁？换句话说，放眼整个霜北，还有谁足以当丹渔阁的靠山？”
“还有魔修……”封星衍想起自家的烂摊子，更是郁卒难当。
合着丹渔阁这面，指不定是个和魔修齐名的大爷。靠她和叶连舟，这两把不算刷子的刷子，还反杀？一盘菜估计都不够。
可是不甘心啊……怎么可以就如此平白被算计？！
地上半仰半坐的叶连舟，听着封星衍的呢喃，倒是抽出了关键词，不禁诧异地反问，“你还得罪了魔修？”
“差不多！”
“你这……都是怎么做到的？”
“走背字运，走到家了呗。即便我不去生事，也自有止不住的事情，争先恐后地寻到我的脑袋上。”
叶连舟的嘴角抽得更猛了，“早知道就不该上你这个贼船！这哪里是出力，完全是卖命的勾当！”
“你不是也看丹渔阁不顺眼？当街被赶出来的事情，就这样抛诸脑后了？别想当然地把自己抽那么干净。”封星衍淡淡调侃。
那淡然恣意的样子，若是手边多上一盘瓜子，只怕是要一边嗑着，一边听故事了。
“我……”叶连舟一个短促的我字刚至嘴边，便又胎死腹中，脊背陡一挺直，复又如泄了气的皮球，呲地一下弯了去。
乳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棂，朦胧的光线打在叶连舟的身上，将衣衫照射得一清二楚，却将那张脸颊掩在了阴翳中。各色表情，尽管相距如此之近，也是半点看不分明。
只听他颓然一叹，“你当风骨是路边的大路货，人手一个不嫌多么？我固然可以在坊市里挺起腰杆做人，也可以隐于茅舍中艰难度日。只因一点，这些于我性命无碍。可今日……”
“你觉得命途有损，大道或从此断绝了。”封星衍接过话茬。
她撩了一下衣摆，腾得从桌子上飞身下来，负手立在叶连舟的身前，朴素的道袍依旧不掩凌人之气。
“你在想什么？！”她毫不留情地给了男人一脚，“我真的怀疑，你是真清醒，还是假清醒？”
“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有一颗向道之心吗？”
“我，自然有。你怎可怀疑这一点？”叶连舟隐隐被触怒，若不是此时同处敌人的大本营，可能立时便要发作。
“哦？是吗？”封星衍不以为然，“那我问你，若为道者故，性命可舍否？”
此一问铿锵有力，如煌煌天威，滚滚冬雷，在叶连舟耳边炸响。
他神情颇有些恍然，下意识地反问:“命者，道者，为何不能兼得也？”
封星衍只施舍了半个眼珠去觑他，反讽道:“自无不可。但你真的确定，自己有兼得二者的能力？”
只有人界绝顶大能，方能有此资格，淡然随心说上一句，可！未及山巅，尚在万仞崖壁上，若是仍有心顾念生死，只可说是自己寻死。
她复又狠狠踹了男人一脚，这次是直冲冲朝着小腹去的。未施灵力，但也足足用了这具身体的七成之能势，直接将叶连舟踢回到地上，脊背狠狠地与青砖来了个亲密接触。
“有没有清醒一些？同样的一句话送给你，不要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贪多必失！筑基就要拿出筑基的样子。虚心问道为首，勤恳修炼为次。”
“而现在，你告诉我，你的道心在哪里？有吗？只贪图保命，将身家性命藏得如珍如宝，捂得极尽严实。非但不许外人觊觎一二，甚至都不许自己一探究竟。所以，你究竟修的是道，还是命！”
“修道……修命……”叶连舟仰倒在地上，全然不顾青砖的冰凉刺骨。哈哈大笑两声过后，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两个词，仿佛已然堕了怔道。
封星衍只立在一旁看，不去打扰，不再言语，只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良久，他的眸子刹那亮了起来，犹如黑夜中灿烂光华的星子，灵动而又深邃。但见他定定答曰:“吾之性，吾之命，尽归道之一字。始于斯，终于斯，不作他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