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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任务是摧毁敌方防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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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垣卿吃饭的动作很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慢而显得优雅。叶苏坐在他的对面，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看着看着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譬如他打游戏时看书并不是自大，只是真的觉得无聊；譬如他看人时凉淡的目光并不是真的高冷，只是不会用虚假的情绪去掩饰柔化自己的形象；又譬如今天下午他选择先离开并不是察觉到形势里的尴尬，只不过是因为他不关心，不想浪费自己赶回去补觉的时间罢了。
对，他只是不在意，因此不会把同情和怜悯这样的情绪轻易地投注在别人的身上。
认真说起来，他很笨，很笨却也很聪明。笨在不会掩饰自己，聪明则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性子，所以不轻易付出多余的感情。
出来吃饭前，叶苏缠着林凯凡问了半天关于落难儿童一号的问题，他却什么都没告诉她，只按着她的头让她别多管闲事，泥菩萨过河先想清楚怎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叶苏埋头从碗里的青菜里挑出一小截钢丝，用筷子夹着放到林凯凡眼前。
“哥……”
“啧，就你事多！”林凯凡早就注意到她的动作，在她把剩余的话说出来之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抽了张纸巾捻住那一小截钢丝扔掉，把她的手拍了回去，“我一个大男人做饭给你们两吃，不跪着谢我一饭之恩还挑刺。”
“我没挑刺。”杨垣卿沉沉道，面无表情夹了根青菜塞进嘴里。
动作流畅，表情自然。
叶苏挑眉看着大神的动作，一时分不清他是真的想吃青菜还是以行动表真心。
“我也没挑刺，”叶苏坐直身子跟着表态，刚往嘴里塞了一块鸭脖，她向来喜欢把鸭脖子整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该是乖乖吃饭别再多说话的时候，然而，她还是没忍住，“我就是想问问，你洗青菜为什么要用钢丝球？”她很好奇自家表哥的做饭模式，甚至有点后悔没去亲眼见识一下这个过程而是跑回房间刷微博。
看一眼桌上的几个菜，只要是他亲手做的，菜色几乎都很素淡。
林凯凡的眸光扫过叶苏面上，后者被带着警告性意味的目光扫视后似是一僵。缓缓地，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两个字：“吃饭！”
杨垣卿的口味似乎很淡，因为桌上几个菜很合他口味，叶苏则专门挑从外面买回来的菜往碗里夹。林凯凡不动声色地看看大神的碗里，又看看叶苏碗里。某人几乎就没有自己做的菜，忍了半天还是对叶苏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叶苏目光讪讪地看向林凯凡，撇了撇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爱吃口味淡的你能让我怎么办啊！只敢这么想想，才不敢说出口。
“诶，哥，我觉得啊。肯定有人会趁这次机会签我让我出道，你觉得怎么样？”
“你有病啊。”对于叶苏这种不怎么经过脑子就说出来的话，林凯凡从来懒得正经回答，回答了也是白回答，“就喜欢问些没有实际意义的问题。”
就好像有人问你，假如我给人擦鞋，人家一开心就赏了我五百万，我该怎么花啊？一般正常人都会翻白眼，心说你当人家傻啊，五百万干什么不好拿来打赏你个擦鞋的？当然也不能排除会人兴奋地回答那太好了，老哥你愿意请我喝一杯酒吗？一般真心说这种话的人，大家都会觉得是神经病。
林凯凡是个很正常的人，所以他绝不会对叶苏说那你简直棒极了，你一定要成功哦。
可是，世界这么大，谁就能肯定地说这世界上绝对没有怎样怎样的人呢！这次叶苏是真的考虑过才问的，虽然语气听起来有些随便，但她确实是认真的。
“怎么就没意义啦，我觉得很好啊。”叶苏头一甩，轻轻哼了一声，“你没看过这么一句话么，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她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知名度空前地高！
话一说完，叶苏就看见林凯凡微微愣住，倒是对面的杨垣卿捂着嘴轻轻咳了几声，瞥了叶苏好几眼，那眼神里似乎透着些吃惊。
“什么扶摇直上九万里，就你这智商还直上九万里？你这智也就足够捡捡人家表情包，跟着斗斗图，别瞎想些没用的。”林凯凡瞪叶苏一眼，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语出惊人，“我就怕最后是你坟头绿草九万里！”
“滚滚滚，别给我乱立flag！”叶苏挥挥手，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菜，“我说真的啊，要是有人找我拍戏，我就答应。不然我还能做一辈子女主播啊，要是有一天我皮松了，擦粉底液拼命卡粉，一笑起来就满脸褶子，头发一大把一大把掉到秃顶怎么办啊，”叶苏扯着自己披散在两边的长发，表情难得地正经而忧伤！
违和，何其违和！
叶苏仔细考虑过了，只要有脱离主播这一行业的机会，她就立刻放弃她的直播间。何况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自己清白，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家里等人养她吧。
林凯凡没有说话，叶苏确实需要一个稳定的工作，但他对于表妹进娱乐圈这个想法却不敢苟同。而且，她能干什么。唱歌？人家专业出身都未必有出头之日。演戏？不说别人，就看最近牵扯上的严正龄，出道十年没动静！亏得是那张脸在岁月里没有沧桑而是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韵味，才好命被富二代包养走上人生巅峰！
包养，是包养啊！虽然后来成功转正，但人生只要沾上这样的词，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不洁，就是污点。
“事情还没定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用我。哥你别担心了，我吃完了，我来洗碗。”叶苏起身把碗筷收拾好，瞥了满脸置身事外的杨垣卿一眼，进了厨房。
暂时远离，各自冷静一下。
林凯凡半仰在椅子上，皱眉看着叶苏的背影。
“来一局么？”杨垣卿能看出他现在有些郁闷，难得主动喊他一起打游戏。
“打啊！有些事啊…想管也管不住，而且我觉得她好像慢慢地在长大了，”长大了，不那么依靠家人了，或许有一天小姨姨夫回来看见她也会觉得吃惊的吧。林凯凡苦笑，目光又缓缓移到杨垣卿的脸上，许久才问，“你呢，垣卿？”
杨垣卿别过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摇摇头没说话，起身进了房间。
当天晚上，叶苏躺在原本该是属于睡在沙发上那人的床上，辗转许久难以入睡。她既想着该怎么克服眼前的困境，又想着到底该怎么攻略对屋睡着的那人。
石头一样，真的可以攻略么。
“已经够了，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放过我吧。”在抖出那些聊天记录的截图之后，晚饭过后不多久叶苏终于收到消失许久的严正龄的短信。看着这句清高又自重的话，叶苏不可抑制轻轻笑了几声。
放过你？谁又来放过我！她什么都没做，莫名就成了全名唾骂的对象，连街边站街的都能啐一口骂骂咧咧几句真不要脸。她招谁惹谁了？
他居然问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废话，彻头彻尾一句废话！当然有意义啊，说出事实能还自己清白，这样的理由和意义还不够么？
是不是像他这样轻易就能逢场作戏的人，极端情况下才露出真实嘴脸。只考虑自己，困境之中安然踩着别人的肩膀脱困，难道没有哪怕一丝一点的愧疚和自责么。
叶苏又重复把他那条信息看了几遍。
狗屁不通，说的什么东西？
没有拉窗帘，能看见窗外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叶苏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白月光透过枝桠从窗格里打进来，投下细碎形状不规则的光斑，疏密不均落了自己一身。其实林凯凡房间里能透进的月光比自己房间更多，他的窗格很大，窗外还有她喜欢的景色。
可她还是怀念睡在自己的小床上的感觉，女孩子大了，总会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
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似乎有谁来给她把毛巾毯盖在肚子上。
是林凯凡吧，他从小就这么照顾着自己。
可是她有点累了，已经睁不开眼去对他说一声谢谢。
*
在林凯凡的房子里住了这么几天，叶苏因为“小三事件”停了直播，闲暇时间她就关注着网上对自己这件事的争论。
头一天，严正龄夫妇被扒得一干二净的同时，网络上有人把她在所有社交平台上的发言记录一条一条扒出来。费这么多心思，叶苏擅自揣测那人的初衷大约是想从她的生活里扒出一些可以辅证她和严正龄之间确实有不同寻常关系的细节。
可偏偏除了各类妆容的教程，和同学集体活动的合照，参加漫展的返图，还有看过新番老番后的观后感，从五年前到现在，叶苏完全没有在哪里特别地提到过非亲属的男人。
或许那人觉得叶苏真的受了误解和委屈，把所有记录贴在一起发了个推广文。三天下来，文章的阅读量达到一个极其惊人的数量。再加上叶苏提供的聊天记录，愿意相信叶苏的人也越来越多。三天了，严正龄那边工作室却一点消息和声明都没有。
反观严正龄，他倒是因为隐婚，还有被包养的猜测以及扑朔迷离的小三事件而名声大跌。信他包养小三的，自然是连带着叶苏一并痛恨了。不信的，除了相信叶苏只是无辜被卷入这场风波的，还有一部分觉得这是叶苏想红而自我炒作。
这么几天，严正龄和叶苏几乎成了各个社交平台的流量担当。
除了时刻关注着网络上的动向，叶苏还会找机会求杨垣卿带她打游戏。
第一天，她发现这机会太好逮了，大神居然和她一样整天赋闲在家！她觉得这肯定是偶然，像杨垣卿这种看起来就很牛逼哄哄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和自己一样的蛀虫呢！直到她发现这情况三天来都没有变化，他真的每天都和自己一样游手好闲，除了看书就是陪自己开黑，叶苏才半是欣喜半是疑惑地确定了，原来大神真的和她一样是蛀虫！
看大神的言行谈吐，虽然有些冷淡疏离，也说不上文采斐然，甚至偶尔有点呆，但也算个高素质有涵养的人。于是叶苏越发好奇大神的年龄，职业还有家庭背景。
她曾经听林凯凡说起过，大神是他的初中高中六年的同班同学，那么他俩的年龄大概差不多，就是说大神应该只比自己大上两岁左右的样子。再问起职业，林凯凡都只是随口应付一下就不再多说些什么。至于家庭背景，对杨垣卿几乎一无所知的叶苏更加一点探听不到。只能从他的吃穿用度判断出来，这个人的家境很不错。
“杨垣卿，你在看什么书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苏开始喊他的名字而不是大神。她穿一身淡青色汉服，午饭后坐在窗前就着窗外的阳光画了个古风妆。她现在坐在阳台上，和杨垣卿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看阳光落满这片小小的区域，光线里有细微的浮尘游转。
她不知道打游戏打得这么好的人，怎么还能兼顾着看那么多的书。
她喜欢化妆，所以她不喜欢看书。当初父母逼着她好好念书，要她考上个好大学，或者直接申请出国留学的资格跟他们一起出国，许以丰厚的奖金都没能让她认真对待学习这件事。比起学习，那时候的她更喜欢动漫，最后也只是上了个二流大学，学了个很鸡肋的专业。
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
可是后悔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没用的啊，叶苏看着白皙脚面上的光斑，无奈地笑了笑。
“金庸，古龙。”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山泉还干净清冷。
“哦。”听见他的回答，叶苏的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原来不学无术的不止她一个。隔了很久很久，确定杨垣卿不会再接话头，她又继续问，“那你游戏怎么会打得这么好啊，你说，那些专业的电竞选手还都要三天两头地训练呐。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厉害，但我就是觉得，你不会比他们差。”
叶苏觉得在游戏这一块儿，杨垣卿像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她从来没看过他认真的样子，他虽然冷着脸，仔细看还有点呆呆的感觉。
杨垣卿没有回答她，隔了很久很久，她都只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叶苏觉得有点闷，跑到他的身边坐下，凑过脑袋去看了看他手里捧着的那本书，神雕侠侣。
恩，金庸里很有名的一部，电视剧都翻拍好几版了。
“听说这本书原名叫天残地缺。”叶苏主动搭话。
“恩。”杨垣卿点头。
“天残是说男主杨过断臂。”叶苏故意话只说一半，等着他的回复。
“恩。”杨垣卿仍然只是点头。
“地缺是说女主小龙女失贞。”叶苏看着根本没有一点理自己的意思的杨垣卿，他再只是点头，她就暂时放弃了。
“恩。”果然，他还是只点了点头。
叶苏倒在沙发的靠背里，无趣地看着吊顶的水晶灯，双腿自然地搭在茶几上，裙摆下滑一些，露出白皙的脚踝。
杨垣卿侧头看了看她不大矜持优雅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继续去看他的书。
叶苏看见他侧过脸那一瞬的清亮眼神还有白皙的轮廓，她忽然觉得杨垣卿就像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
“杨垣卿，你有没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啊？”她忽然开始怀疑，这世界上会不会有那样一个能让他动心的女孩子。
会有的吧，只不过要走进他的心里或许很难。
但如果有一天他对某人一见钟情了呢？叶苏忍不住开始想象，那一定会是一个明媚的女子，笑容耀眼地可以照亮整个平静的湖面。
“为什么问这个？”
“不为什么，就是想知道一下。”叶苏看他的背影，薄薄的白色衬衫上清晰可见脊骨的凸痕，他很清瘦，清瘦却有力，“做个参考咯。”
叶苏不确定，轻描淡写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他的动作僵了一瞬。等她再想从他的动作里求证时，却已经看不出半点痕迹。
他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那份凉淡与漠视自然而然地将他与旁人隔绝开来。
靠了一会儿，叶苏觉得有点无趣，也不和杨垣卿打招呼，起身伸了个懒腰朝房间里走去。
和他相处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你疏忽些什么细节会让他觉得不舒服。你想来不用和他打招呼说你来了，想走也不用打招呼告诉他你要走了。同样的，他也不会向你报备。
不会，从来不会！相处了这么几天，叶苏甚至看不出来这人究竟有没有在意的东西。
意识到这点之后再去回忆那个让她心慌旖旎的圈禁动作，原来是单纯得令人发指！
淡青色的裙裾轻扫过脚踝，腰带束出年轻女子纤细的腰身，她的长发及腰。为了能束出各种各样的发型，叶苏把头发留得很长，静心打理滋养着。
她没有回头，没有看到瞥向她背影的清淡目光。
即便看到了，那也是一双清澈透亮，未起一丝波澜的眸。
她已经接了工作，果然有剧组联系她找她拍戏。那天林凯凡特意请了半天假，陪叶苏一起去了公司试镜。
是一部古装剧，看中叶苏的是编剧。编剧是偶然间在网上看见叶苏一张古风妆后的截图照片，那是她某次直播时画的，这些天她直播间里的直播回放被放了很多次。一眼相中叶苏，觉得她的□□和剧里某个角色很相似。
叶苏清楚地记得自己进公司后看见的每一种目光，凉淡的，鄙夷的，同情的，无礼的……像走进菜市场。
试过妆，简单表演后，她很快就被告知同意了。原本她就被编剧相中了，只不过来回应个意愿罢了。
导演最后确定她的意愿时，对她笑了笑，说：“姑娘，我不了解你，所以我不会评价你什么，也不会在心里揣测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这个角色你确实很适合，但你真的可以承受住么？”
叶苏低头笑了笑，点点头。
她接的是个类似小三的角色，横梗在男女主角之间狠命作死，最后不得善终的女三。
“谢谢你，导演。我会记住你的话，也会记住你今天没有因为那些新闻而评价我这个人。我愿意承受，或者说，我想要承受。”
她看见对面年过半旬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转瞬便压了下去。
不承受怎么站在更高的位置，所有的勇敢和坚持都会有意义。
叶苏回房间卸了妆，把脸洗干净之后，撑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窗外的叶，乍一眼看去每一片都相同。看累了便就着窗格外透进的细碎阳光趴在桌上睡觉，阳光会把她的发丝照得暖融融的。似乎枕着阳光和绿意就能睡得安稳一些，她这一觉睡了一个小时。
醒来时，窗外的阳光依旧很好。她想出去走走，憋在这间屋子里太久了。
白色衬衫和藏青色针织背心，格子短裙，半截袜。日本女学生的校服装，圈子里的人把这样的服饰称为jk，沉迷二次元的叶苏似乎收集了很多样式，她很喜欢，但这样的装扮已经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了。
最后她还是换上一件藏青色碎花蝴蝶袖上衣和一条牛仔裤。
叶苏走出房间的时候看见杨垣卿还坐在沙发上看书，她明明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他却还是维持着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的动作看书。
越看越像打坐，不禁觉得自己当初把林凯凡对应唐僧太失策。
“你要出去？”
叶苏正弯腰在门口穿鞋子，听见杨垣卿的话，轻轻恩了一声。
“你哥不让。”他说话总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我在将近五年前就已经成年了。”叶苏已经拔好了鞋跟，又在地上轻轻跺了几脚。
她早就该独立了，一直依赖眷恋家人的宠爱却不自知，以为可以懒懒傻傻一辈子。
“而且，他今晚不是加班么，你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叶苏转过脸，意外地对上他投向自己的目光。他很少会这样看着谁，只有在说话的时候才偶尔与对方对视一眼，但他话很少。叶苏展颜一笑，毫不留恋地推开门。
下楼后，她沿着小道一直走。阳光很好，她也没有目的地，就是随便走走散散心，这几天天天窝在家里窝到身上发霉。
为了防止被认出来，她戴了口罩。
昨天晚上她终于收到了剧本，熬夜把它看完之后，她需要把自己带入到角色当中，体会人物做每一件事的目的，说每一句话的情绪。
求不得却偏偏不放弃的女人，叶苏是这么解读她的人物的。
然而她知道，更多的人还是简单粗暴地概括成小三。
她一个人在街边走了很久，也想了很久，该怎么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还有林凯凡一直没告诉自己的关于杨垣卿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走到离六叙家很近的地方，六叙家的小区是市里有名的富豪区，保安比别的小区都更加尽职尽责。她想起那个会相信她照顾她的女孩约她后天来她家吃饭，说是出去念大学的弟弟终于回了家。
她认识六叙半年，之前也偶尔听她提起过，用的都是类似于纨绔子弟，从小就是混世魔王这类的词句。
叶苏其实有点羡慕六叙家里有这个个闹腾弟弟，自打和杨垣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越发觉得闹腾活泼是个好性格。
走了许久，叶苏觉得有点累了，索性进了附近一家网吧。
网吧里烟雾缭绕的，带着口罩也没法隔绝空气里污秽刺鼻的味道，叶苏挑了个边角靠窗的位置，稍稍拉开了点窗子。
最近跟着杨垣卿学了不少技术，他在教人打游戏这一方面，还算是话比较多，愿意指点一二的。到现在，如果考虑上性别因素，叶苏觉得自己打野打得不错。
“喂，开黑么？”
叶苏戴上耳机，不确定对面突然出声的人是不是和自己搭话，所以抬头看说话的那人一眼，见他确实是看着自己的，才对他刚才的邀请感到些意外。
男人年纪大约在25岁以上，长相普通，但上挑的眼角眉梢里满满是老子很牛逼的嚣张和自大。下巴有浅浅冒出胡渣，青黑一片。
不修边幅，叶苏看着他的脸只想到这四个字。
“你有病啊，打游戏拉女的干什么？”坐在他旁边的人突然开口。
叶苏顺着声源望过去，是个气质极佳，五官长得很好的年轻男孩子，从眉眼间的情绪眼神能看出还有些少年心性。年纪比先前那人看上去小一些，大约和自己差不多大。他顺着叶苏投向他的目光，和她对视一眼就别开目光。
不修边幅的男人动了动嘴唇，和朋友说了句什么，叶苏不多看也不理会。
只是登录游戏页面的一小会儿，那人再次邀请自己，叶苏歪头想了想，没有拒绝。
“你打什么位置？”不修边幅的那位出声问。
“打野。”叶苏像是认定了这个位置，基本已经不换别的位置玩。
“不好，女孩子不适合打野，还是辅助吧。”男人却擅作主张地替她决定。
叶苏轻哼一声，心说主动邀请自己打游戏还要干涉自己打什么位置，好笑！她不打算乖乖按照男人所说的去做，游戏一开局她就会往中路跑。
管你丫输赢，既然他枉顾自己的意志并没有在意自己爽不爽，她又何必在意他爽不爽。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她没人家跑得快，看着自家这边的英雄都跑上路了，叶苏对着电脑屏幕抽了抽嘴角。
这真的不是预谋好了的么，一开局就跟打了鸡血抢位置似的。
“快点到位哦。”不修边幅的男人提醒她的声音带着笑。
“关你屁事。”叶苏小声嘟囔。
她很少打辅助，上一次打辅助配合的是胖子，被骂的可惨了，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胖子骂她时的那副嘴脸。
adc请求和她连麦，叶苏答应了。
然后叶苏后悔答应了，因为这人和胖子一样嘴又碎又欠，把她骂的狗血淋头。要是正经打游戏的时候，叶苏肯定该炸了。可她今天偏不生气，从除了她的其他四个人的配合来看，明显是很有默契的熟人组合。即是说，他们就是故意让她打辅助，故意给她找不痛快。那怎么能让对方称了意呢，叶苏偏偏不生气，偶尔还轻快地笑两声。adc让她抗伤害她就退开，adc自己打到只剩一滴血的对手，她就冲上去补刀。
后来adc好像有点生气了，对她说你丫是adc还是我是adc啊。
她问他一句：adc是什么？不好意思我今天刚打这个游戏不太懂。
对面沉默片刻，低吼了一声你丫别给老子动了，没你哥几个也能赢！
恩，漂亮啊，果然是团队合作，作弄她一个人呢。叶苏冷哼一声，调转方向跑回岔路口，进了中路的路线。
中单看见她似乎有点吃惊，对面那个年轻男孩瞪了她一眼，呵斥她，“你来中路干什么？回你的下路，打不下去就原地站着好了。”
看来这个年轻男孩就是己方中单了。
“哼。”叶苏无视他的话，愉快地看了看他沉怒的面容。
潜伏了一会儿，她抓住机会，用杨垣卿教了她好几次她才学会的操作技巧，抢在中单前面打爆了对方中单，看着男孩越发阴沉的面容愉快地挑了挑眉。
爽过一次之后她也懒得再动了，于是松了按在鼠标上的手，站在原地不动，等对方英雄逼近身边，随手放已经冷却的技能。缺少方向指引，她很快就被对方打爆挂了。
他们都叫自己别动，长了腿干啥不动？叶苏四处跑，遇见对方英雄也不打，掉头就跑。反正她这边的都是厉害角色，很快就能收拾了。
这么到处跑着跑着，偷看这几个男人的操作，都是大神，而且配合得很好。
难道碰上专业团队了，叶苏撑着下巴看着那酷炫程度隐约还胜过杨垣卿的中单，不禁有些疑惑。
一局很快就结束了，既然知道对方存心耍自己，叶苏也懒得和他们再纠缠。关了游戏页面，直接就关机了，戴上口罩，冷冷看对面那两人一眼转身就走。
连机子都懒得退，多余的钱也不想找了，直接出了网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也该回去了。
“妹子别走啊，游戏打得不错啊。”
才走不多远，又听见那不修边幅的男人的声音，他居然追了出来。叶苏回头，看见他已经大步走到离自己两三步的位置，样貌年轻的男孩子漫不经心地跟在他身后。
“我知道啊。”叶苏也懒得谦虚，管你丫打得好不好，她就想看看对方脸上吃瘪的表情。果不其然成功了，她看见年轻点的那个男孩子眉头轻颤，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皱着眉头忍住了。
大概是想指着她吐槽她的技术，再谴责一下就着技术也敢觉得自己打得好。
不修边幅的那位倒是笑了笑，上前一步，靠叶苏靠得极近，微微倾身，极暧昧地靠过来。
叶苏冷冷瞪他一眼，退后一步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哟，出事了就不让人靠近了啊。我以为，肯偷偷摸给别人做小的女人一般都比较放得开呢。”男人轻声笑了笑，目光和语气都极其不善，“怎么样，一起去酒吧喝一杯？”
“你要是想找个炮、友，喏，”叶苏指了指一旁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看见没？重金求子！说不定还真的就碰到年轻的有钱寡妇，又爽到了，还能赚一笔。”
“我不喜欢寡妇，我就喜欢你这种年纪轻轻不知检点的……”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叶苏一个巴掌挥到他脸边，手腕就被他抓住了，试图挣了几次都没能挣开，于是就任他拽着自己的手。
“说话的时候嘴巴放干净点，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是天天盯着我看见我怎么着了，还是你妈指着我的照片告诉你我就是抢了你爹的女人啊。”叶苏冷冷看着眼前面色越发阴沉的男人，轻哼一声又继续道，“自以为是！像你们这种根本不了解内情的局外人偏偏喜欢一脸知道很多的样子对别人指指点点，擅自评论。你是不是觉着现在自己的作为是替天行道啊？”
真好笑！
“放手，男女授受不清，谢谢！”
叶苏恼了，她不喜欢被不认识的人这样接触，尤其是她还很讨厌这个人。
男人没有放手，攥在她手腕上的手却越来越紧，他脸上阴恻的表情因为叶苏吃痛皱起眉而带上些愉悦。
叶苏瞥一眼不远处冷眼旁观的男人，他表情复杂，但似乎暂时没有想要劝阻朋友的意思。她垂眸想着，不然就一脚踢裆好了。大学体育老师曾经在开学的第一节课向她们介绍过遇到被意图不良的男人劫持的紧急情况可以考虑这么做。
“魏清晰！”
她听见身后响起一道有些严厉的女声，有些熟悉的声音。
“姐。”双手环胸，冷眼旁观着的男孩的视线越过朋友和叶苏投向他们的后边。
高跟鞋敲打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经过叶苏身边时，她感受到女人扫在拉着自己手腕的男人身上的冷厉目光。忍不住转头去看对方的样貌，正巧对上她转过来的目光。
“六叙？”
“苏苏？”
她们几乎同时开口。
“秦凯，你给我放手，她是我朋友。”六叙看一眼秦凯攥在叶苏手腕上的手，眉头皱得更深，眼神里隐隐带着厌恶。
“看在你是清晰姐姐的面子上，”男人轻轻哼了一声，松了叶苏的手，转头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男孩一眼“清晰，我先走了，记得训练时间。”
说完，男人的目光邪肆地在叶苏脸上一扫，又看看她身边的魏六叙，双手抄进口袋里，一脸不羁地走开了。
“六叙，谢谢。”叶苏从包里掏出湿巾，裹在被男人碰过的位置，暗暗使了力，擦了好几遍。
“你没事吧。”六叙拉下叶苏口罩的一边，看见她露出的脸，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脸侧，“不是说了最近先别出来，出来也找个人陪着么？”
“太闷了，天天待在家里。”叶苏低头，六叙一直待她很好，把她当妹妹似的照顾着。
叶苏把小蓉当妹妹，小蓉却从来没把她当姐姐看过。
想到那个孩子，心头又是微微的涩，却已经不痛了。
“别担心，时间会把所有事实从粉饰掩埋里剥离出来的。”六叙拉住叶苏的手，忽然想起什么时候，转头看向身后，柔和的目光竟然在转瞬间变得严厉起来，“魏清晰你给我过来。”
“干什么啊？”年轻的男孩眼神闪烁，走到她们的身边。
他很高，比穿了高跟鞋的六叙还要高上一个头。
“你就在旁边看着？”六叙冷冷看着眼前的男孩子。
“又没很过分。”魏清晰在六叙的面前忽然变得像一只小猫，乖巧不反抗。
“不过分？那你说说看，要怎样才算过分？”
魏清晰不说话，目光扫过叶苏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秦凯说，说她……”
“说她什么？”六叙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冷到魏清晰忽然噤了声，竟有些无措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他说的你就都信了？”
“新闻上不也写了么…”魏清晰的声音低低的，很轻。
“新闻上说的就也是真的了？魏清晰，我觉得你可以更有脑子一点。”
“六叙。”叶苏拉了拉六叙的手。
男人一般都要面子，在家就罢，让六叙当着自己的面训斥弟弟，叶苏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你这孩子去瑞士读几年书读傻了吧！”六叙攥住叶苏的手，稍稍平复一下心情，“都说了，别去签那个fc，你看看那秦凯，什么人！”
叶苏微怔，想起那天在品轩听见的对话，原来fc新签的王牌就是六叙的弟弟啊。
好巧。
世界真小。
“行了姐。”魏清晰终于有点受不住了，表情有些不耐烦，但态度还是温软和顺的。
“我要回家了，六叙。今天时间有点晚了，等约好的那天我在找你好好聊聊好么，”叶苏看向六叙，“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哥要炸了我了。”
她相信杨垣卿不会说，只要她在林凯凡回家之前到家就不会有事了。
“好。”六叙点点头，她知道叶苏的状况，所以也不矫情挽留，她看向站在一边的魏清晰，伸出食指指向他，“魏清晰你！给我把苏苏送回家！”
“我？”魏清晰有些不情愿地指向自己。
“就是你，好好地把苏苏送到家！算是道歉！”六叙最后的四个字咬得尤其重，魏清晰果然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女孩子走夜路不大好，何况是处在全名热烈唾骂行列里的叶苏。
叶苏没多说什么，看着跟前别扭得像个大男孩的魏清晰，轻声对他说了句麻烦了。
他一愣，撇过头，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微微红了。
“没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
杨垣卿吃饭的动作很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慢而显得优雅。叶苏坐在他的对面，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看着看着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譬如他打游戏时看书并不是自大，只是真的觉得无聊；譬如他看人时凉淡的目光并不是真的高冷，只是不会用虚假的情绪去掩饰柔化自己的形象；又譬如今天下午他选择先离开并不是察觉到形势里的尴尬，只不过是因为他不关心，不想浪费自己赶回去补觉的时间罢了。
对，他只是不在意，因此不会把同情和怜悯这样的情绪轻易地投注在别人的身上。
认真说起来，他很笨，很笨却也很聪明。笨在不会掩饰自己，聪明则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性子，所以不轻易付出多余的感情。
出来吃饭前，叶苏缠着林凯凡问了半天关于落难儿童一号的问题，他却什么都没告诉她，只按着她的头让她别多管闲事，泥菩萨过河先想清楚怎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叶苏埋头从碗里的青菜里挑出一小截钢丝，用筷子夹着放到林凯凡眼前。
“哥……”
“啧，就你事多！”林凯凡早就注意到她的动作，在她把剩余的话说出来之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抽了张纸巾捻住那一小截钢丝扔掉，把她的手拍了回去，“我一个大男人做饭给你们两吃，不跪着谢我一饭之恩还挑刺。”
“我没挑刺。”杨垣卿沉沉道，面无表情夹了根青菜塞进嘴里。
动作流畅，表情自然。
叶苏挑眉看着大神的动作，一时分不清他是真的想吃青菜还是以行动表真心。
“我也没挑刺，”叶苏坐直身子跟着表态，刚往嘴里塞了一块鸭脖，她向来喜欢把鸭脖子整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该是乖乖吃饭别再多说话的时候，然而，她还是没忍住，“我就是想问问，你洗青菜为什么要用钢丝球？”她很好奇自家表哥的做饭模式，甚至有点后悔没去亲眼见识一下这个过程而是跑回房间刷微博。
看一眼桌上的几个菜，只要是他亲手做的，菜色几乎都很素淡。
林凯凡的眸光扫过叶苏面上，后者被带着警告性意味的目光扫视后似是一僵。缓缓地，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两个字：“吃饭！”
杨垣卿的口味似乎很淡，因为桌上几个菜很合他口味，叶苏则专门挑从外面买回来的菜往碗里夹。林凯凡不动声色地看看大神的碗里，又看看叶苏碗里。某人几乎就没有自己做的菜，忍了半天还是对叶苏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叶苏目光讪讪地看向林凯凡，撇了撇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爱吃口味淡的你能让我怎么办啊！只敢这么想想，才不敢说出口。
“诶，哥，我觉得啊。肯定有人会趁这次机会签我让我出道，你觉得怎么样？”
“你有病啊。”对于叶苏这种不怎么经过脑子就说出来的话，林凯凡从来懒得正经回答，回答了也是白回答，“就喜欢问些没有实际意义的问题。”
就好像有人问你，假如我给人擦鞋，人家一开心就赏了我五百万，我该怎么花啊？一般正常人都会翻白眼，心说你当人家傻啊，五百万干什么不好拿来打赏你个擦鞋的？当然也不能排除会人兴奋地回答那太好了，老哥你愿意请我喝一杯酒吗？一般真心说这种话的人，大家都会觉得是神经病。
林凯凡是个很正常的人，所以他绝不会对叶苏说那你简直棒极了，你一定要成功哦。
可是，世界这么大，谁就能肯定地说这世界上绝对没有怎样怎样的人呢！这次叶苏是真的考虑过才问的，虽然语气听起来有些随便，但她确实是认真的。
“怎么就没意义啦，我觉得很好啊。”叶苏头一甩，轻轻哼了一声，“你没看过这么一句话么，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她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知名度空前地高！
话一说完，叶苏就看见林凯凡微微愣住，倒是对面的杨垣卿捂着嘴轻轻咳了几声，瞥了叶苏好几眼，那眼神里似乎透着些吃惊。
“什么扶摇直上九万里，就你这智商还直上九万里？你这智也就足够捡捡人家表情包，跟着斗斗图，别瞎想些没用的。”林凯凡瞪叶苏一眼，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语出惊人，“我就怕最后是你坟头绿草九万里！”
“滚滚滚，别给我乱立flag！”叶苏挥挥手，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菜，“我说真的啊，要是有人找我拍戏，我就答应。不然我还能做一辈子女主播啊，要是有一天我皮松了，擦粉底液拼命卡粉，一笑起来就满脸褶子，头发一大把一大把掉到秃顶怎么办啊，”叶苏扯着自己披散在两边的长发，表情难得地正经而忧伤！
违和，何其违和！
叶苏仔细考虑过了，只要有脱离主播这一行业的机会，她就立刻放弃她的直播间。何况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自己清白，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家里等人养她吧。
林凯凡没有说话，叶苏确实需要一个稳定的工作，但他对于表妹进娱乐圈这个想法却不敢苟同。而且，她能干什么。唱歌？人家专业出身都未必有出头之日。演戏？不说别人，就看最近牵扯上的严正龄，出道十年没动静！亏得是那张脸在岁月里没有沧桑而是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韵味，才好命被富二代包养走上人生巅峰！
包养，是包养啊！虽然后来成功转正，但人生只要沾上这样的词，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不洁，就是污点。
“事情还没定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用我。哥你别担心了，我吃完了，我来洗碗。”叶苏起身把碗筷收拾好，瞥了满脸置身事外的杨垣卿一眼，进了厨房。
暂时远离，各自冷静一下。
林凯凡半仰在椅子上，皱眉看着叶苏的背影。
“来一局么？”杨垣卿能看出他现在有些郁闷，难得主动喊他一起打游戏。
“打啊！有些事啊…想管也管不住，而且我觉得她好像慢慢地在长大了，”长大了，不那么依靠家人了，或许有一天小姨姨夫回来看见她也会觉得吃惊的吧。林凯凡苦笑，目光又缓缓移到杨垣卿的脸上，许久才问，“你呢，垣卿？”
杨垣卿别过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摇摇头没说话，起身进了房间。
当天晚上，叶苏躺在原本该是属于睡在沙发上那人的床上，辗转许久难以入睡。她既想着该怎么克服眼前的困境，又想着到底该怎么攻略对屋睡着的那人。
石头一样，真的可以攻略么。
“已经够了，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放过我吧。”在抖出那些聊天记录的截图之后，晚饭过后不多久叶苏终于收到消失许久的严正龄的短信。看着这句清高又自重的话，叶苏不可抑制轻轻笑了几声。
放过你？谁又来放过我！她什么都没做，莫名就成了全名唾骂的对象，连街边站街的都能啐一口骂骂咧咧几句真不要脸。她招谁惹谁了？
他居然问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废话，彻头彻尾一句废话！当然有意义啊，说出事实能还自己清白，这样的理由和意义还不够么？
是不是像他这样轻易就能逢场作戏的人，极端情况下才露出真实嘴脸。只考虑自己，困境之中安然踩着别人的肩膀脱困，难道没有哪怕一丝一点的愧疚和自责么。
叶苏又重复把他那条信息看了几遍。
狗屁不通，说的什么东西？
没有拉窗帘，能看见窗外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叶苏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白月光透过枝桠从窗格里打进来，投下细碎形状不规则的光斑，疏密不均落了自己一身。其实林凯凡房间里能透进的月光比自己房间更多，他的窗格很大，窗外还有她喜欢的景色。
可她还是怀念睡在自己的小床上的感觉，女孩子大了，总会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
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似乎有谁来给她把毛巾毯盖在肚子上。
是林凯凡吧，他从小就这么照顾着自己。
可是她有点累了，已经睁不开眼去对他说一声谢谢。
*
在林凯凡的房子里住了这么几天，叶苏因为“小三事件”停了直播，闲暇时间她就关注着网上对自己这件事的争论。
头一天，严正龄夫妇被扒得一干二净的同时，网络上有人把她在所有社交平台上的发言记录一条一条扒出来。费这么多心思，叶苏擅自揣测那人的初衷大约是想从她的生活里扒出一些可以辅证她和严正龄之间确实有不同寻常关系的细节。
可偏偏除了各类妆容的教程，和同学集体活动的合照，参加漫展的返图，还有看过新番老番后的观后感，从五年前到现在，叶苏完全没有在哪里特别地提到过非亲属的男人。
或许那人觉得叶苏真的受了误解和委屈，把所有记录贴在一起发了个推广文。三天下来，文章的阅读量达到一个极其惊人的数量。再加上叶苏提供的聊天记录，愿意相信叶苏的人也越来越多。三天了，严正龄那边工作室却一点消息和声明都没有。
反观严正龄，他倒是因为隐婚，还有被包养的猜测以及扑朔迷离的小三事件而名声大跌。信他包养小三的，自然是连带着叶苏一并痛恨了。不信的，除了相信叶苏只是无辜被卷入这场风波的，还有一部分觉得这是叶苏想红而自我炒作。
这么几天，严正龄和叶苏几乎成了各个社交平台的流量担当。
除了时刻关注着网络上的动向，叶苏还会找机会求杨垣卿带她打游戏。
第一天，她发现这机会太好逮了，大神居然和她一样整天赋闲在家！她觉得这肯定是偶然，像杨垣卿这种看起来就很牛逼哄哄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和自己一样的蛀虫呢！直到她发现这情况三天来都没有变化，他真的每天都和自己一样游手好闲，除了看书就是陪自己开黑，叶苏才半是欣喜半是疑惑地确定了，原来大神真的和她一样是蛀虫！
看大神的言行谈吐，虽然有些冷淡疏离，也说不上文采斐然，甚至偶尔有点呆，但也算个高素质有涵养的人。于是叶苏越发好奇大神的年龄，职业还有家庭背景。
她曾经听林凯凡说起过，大神是他的初中高中六年的同班同学，那么他俩的年龄大概差不多，就是说大神应该只比自己大上两岁左右的样子。再问起职业，林凯凡都只是随口应付一下就不再多说些什么。至于家庭背景，对杨垣卿几乎一无所知的叶苏更加一点探听不到。只能从他的吃穿用度判断出来，这个人的家境很不错。
“杨垣卿，你在看什么书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苏开始喊他的名字而不是大神。她穿一身淡青色汉服，午饭后坐在窗前就着窗外的阳光画了个古风妆。她现在坐在阳台上，和杨垣卿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看阳光落满这片小小的区域，光线里有细微的浮尘游转。
她不知道打游戏打得这么好的人，怎么还能兼顾着看那么多的书。
她喜欢化妆，所以她不喜欢看书。当初父母逼着她好好念书，要她考上个好大学，或者直接申请出国留学的资格跟他们一起出国，许以丰厚的奖金都没能让她认真对待学习这件事。比起学习，那时候的她更喜欢动漫，最后也只是上了个二流大学，学了个很鸡肋的专业。
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
可是后悔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没用的啊，叶苏看着白皙脚面上的光斑，无奈地笑了笑。
“金庸，古龙。”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山泉还干净清冷。
“哦。”听见他的回答，叶苏的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原来不学无术的不止她一个。隔了很久很久，确定杨垣卿不会再接话头，她又继续问，“那你游戏怎么会打得这么好啊，你说，那些专业的电竞选手还都要三天两头地训练呐。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厉害，但我就是觉得，你不会比他们差。”
叶苏觉得在游戏这一块儿，杨垣卿像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她从来没看过他认真的样子，他虽然冷着脸，仔细看还有点呆呆的感觉。
杨垣卿没有回答她，隔了很久很久，她都只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叶苏觉得有点闷，跑到他的身边坐下，凑过脑袋去看了看他手里捧着的那本书，神雕侠侣。
恩，金庸里很有名的一部，电视剧都翻拍好几版了。
“听说这本书原名叫天残地缺。”叶苏主动搭话。
“恩。”杨垣卿点头。
“天残是说男主杨过断臂。”叶苏故意话只说一半，等着他的回复。
“恩。”杨垣卿仍然只是点头。
“地缺是说女主小龙女失贞。”叶苏看着根本没有一点理自己的意思的杨垣卿，他再只是点头，她就暂时放弃了。
“恩。”果然，他还是只点了点头。
叶苏倒在沙发的靠背里，无趣地看着吊顶的水晶灯，双腿自然地搭在茶几上，裙摆下滑一些，露出白皙的脚踝。
杨垣卿侧头看了看她不大矜持优雅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继续去看他的书。
叶苏看见他侧过脸那一瞬的清亮眼神还有白皙的轮廓，她忽然觉得杨垣卿就像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
“杨垣卿，你有没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啊？”她忽然开始怀疑，这世界上会不会有那样一个能让他动心的女孩子。
会有的吧，只不过要走进他的心里或许很难。
但如果有一天他对某人一见钟情了呢？叶苏忍不住开始想象，那一定会是一个明媚的女子，笑容耀眼地可以照亮整个平静的湖面。
“为什么问这个？”
“不为什么，就是想知道一下。”叶苏看他的背影，薄薄的白色衬衫上清晰可见脊骨的凸痕，他很清瘦，清瘦却有力，“做个参考咯。”
叶苏不确定，轻描淡写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他的动作僵了一瞬。等她再想从他的动作里求证时，却已经看不出半点痕迹。
他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那份凉淡与漠视自然而然地将他与旁人隔绝开来。
靠了一会儿，叶苏觉得有点无趣，也不和杨垣卿打招呼，起身伸了个懒腰朝房间里走去。
和他相处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你疏忽些什么细节会让他觉得不舒服。你想来不用和他打招呼说你来了，想走也不用打招呼告诉他你要走了。同样的，他也不会向你报备。
不会，从来不会！相处了这么几天，叶苏甚至看不出来这人究竟有没有在意的东西。
意识到这点之后再去回忆那个让她心慌旖旎的圈禁动作，原来是单纯得令人发指！
淡青色的裙裾轻扫过脚踝，腰带束出年轻女子纤细的腰身，她的长发及腰。为了能束出各种各样的发型，叶苏把头发留得很长，静心打理滋养着。
她没有回头，没有看到瞥向她背影的清淡目光。
即便看到了，那也是一双清澈透亮，未起一丝波澜的眸。
她已经接了工作，果然有剧组联系她找她拍戏。那天林凯凡特意请了半天假，陪叶苏一起去了公司试镜。
是一部古装剧，看中叶苏的是编剧。编剧是偶然间在网上看见叶苏一张古风妆后的截图照片，那是她某次直播时画的，这些天她直播间里的直播回放被放了很多次。一眼相中叶苏，觉得她的□□和剧里某个角色很相似。
叶苏清楚地记得自己进公司后看见的每一种目光，凉淡的，鄙夷的，同情的，无礼的……像走进菜市场。
试过妆，简单表演后，她很快就被告知同意了。原本她就被编剧相中了，只不过来回应个意愿罢了。
导演最后确定她的意愿时，对她笑了笑，说：“姑娘，我不了解你，所以我不会评价你什么，也不会在心里揣测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这个角色你确实很适合，但你真的可以承受住么？”
叶苏低头笑了笑，点点头。
她接的是个类似小三的角色，横梗在男女主角之间狠命作死，最后不得善终的女三。
“谢谢你，导演。我会记住你的话，也会记住你今天没有因为那些新闻而评价我这个人。我愿意承受，或者说，我想要承受。”
她看见对面年过半旬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转瞬便压了下去。
不承受怎么站在更高的位置，所有的勇敢和坚持都会有意义。
叶苏回房间卸了妆，把脸洗干净之后，撑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窗外的叶，乍一眼看去每一片都相同。看累了便就着窗格外透进的细碎阳光趴在桌上睡觉，阳光会把她的发丝照得暖融融的。似乎枕着阳光和绿意就能睡得安稳一些，她这一觉睡了一个小时。
醒来时，窗外的阳光依旧很好。她想出去走走，憋在这间屋子里太久了。
白色衬衫和藏青色针织背心，格子短裙，半截袜。日本女学生的校服装，圈子里的人把这样的服饰称为jk，沉迷二次元的叶苏似乎收集了很多样式，她很喜欢，但这样的装扮已经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了。
最后她还是换上一件藏青色碎花蝴蝶袖上衣和一条牛仔裤。
叶苏走出房间的时候看见杨垣卿还坐在沙发上看书，她明明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他却还是维持着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的动作看书。
越看越像打坐，不禁觉得自己当初把林凯凡对应唐僧太失策。
“你要出去？”
叶苏正弯腰在门口穿鞋子，听见杨垣卿的话，轻轻恩了一声。
“你哥不让。”他说话总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我在将近五年前就已经成年了。”叶苏已经拔好了鞋跟，又在地上轻轻跺了几脚。
她早就该独立了，一直依赖眷恋家人的宠爱却不自知，以为可以懒懒傻傻一辈子。
“而且，他今晚不是加班么，你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叶苏转过脸，意外地对上他投向自己的目光。他很少会这样看着谁，只有在说话的时候才偶尔与对方对视一眼，但他话很少。叶苏展颜一笑，毫不留恋地推开门。
下楼后，她沿着小道一直走。阳光很好，她也没有目的地，就是随便走走散散心，这几天天天窝在家里窝到身上发霉。
为了防止被认出来，她戴了口罩。
昨天晚上她终于收到了剧本，熬夜把它看完之后，她需要把自己带入到角色当中，体会人物做每一件事的目的，说每一句话的情绪。
求不得却偏偏不放弃的女人，叶苏是这么解读她的人物的。
然而她知道，更多的人还是简单粗暴地概括成小三。
她一个人在街边走了很久，也想了很久，该怎么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还有林凯凡一直没告诉自己的关于杨垣卿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走到离六叙家很近的地方，六叙家的小区是市里有名的富豪区，保安比别的小区都更加尽职尽责。她想起那个会相信她照顾她的女孩约她后天来她家吃饭，说是出去念大学的弟弟终于回了家。
她认识六叙半年，之前也偶尔听她提起过，用的都是类似于纨绔子弟，从小就是混世魔王这类的词句。
叶苏其实有点羡慕六叙家里有这个个闹腾弟弟，自打和杨垣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越发觉得闹腾活泼是个好性格。
走了许久，叶苏觉得有点累了，索性进了附近一家网吧。
网吧里烟雾缭绕的，带着口罩也没法隔绝空气里污秽刺鼻的味道，叶苏挑了个边角靠窗的位置，稍稍拉开了点窗子。
最近跟着杨垣卿学了不少技术，他在教人打游戏这一方面，还算是话比较多，愿意指点一二的。到现在，如果考虑上性别因素，叶苏觉得自己打野打得不错。
“喂，开黑么？”
叶苏戴上耳机，不确定对面突然出声的人是不是和自己搭话，所以抬头看说话的那人一眼，见他确实是看着自己的，才对他刚才的邀请感到些意外。
男人年纪大约在25岁以上，长相普通，但上挑的眼角眉梢里满满是老子很牛逼的嚣张和自大。下巴有浅浅冒出胡渣，青黑一片。
不修边幅，叶苏看着他的脸只想到这四个字。
“你有病啊，打游戏拉女的干什么？”坐在他旁边的人突然开口。
叶苏顺着声源望过去，是个气质极佳，五官长得很好的年轻男孩子，从眉眼间的情绪眼神能看出还有些少年心性。年纪比先前那人看上去小一些，大约和自己差不多大。他顺着叶苏投向他的目光，和她对视一眼就别开目光。
不修边幅的男人动了动嘴唇，和朋友说了句什么，叶苏不多看也不理会。
只是登录游戏页面的一小会儿，那人再次邀请自己，叶苏歪头想了想，没有拒绝。
“你打什么位置？”不修边幅的那位出声问。
“打野。”叶苏像是认定了这个位置，基本已经不换别的位置玩。
“不好，女孩子不适合打野，还是辅助吧。”男人却擅作主张地替她决定。
叶苏轻哼一声，心说主动邀请自己打游戏还要干涉自己打什么位置，好笑！她不打算乖乖按照男人所说的去做，游戏一开局她就会往中路跑。
管你丫输赢，既然他枉顾自己的意志并没有在意自己爽不爽，她又何必在意他爽不爽。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她没人家跑得快，看着自家这边的英雄都跑上路了，叶苏对着电脑屏幕抽了抽嘴角。
这真的不是预谋好了的么，一开局就跟打了鸡血抢位置似的。
“快点到位哦。”不修边幅的男人提醒她的声音带着笑。
“关你屁事。”叶苏小声嘟囔。
她很少打辅助，上一次打辅助配合的是胖子，被骂的可惨了，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胖子骂她时的那副嘴脸。
adc请求和她连麦，叶苏答应了。
然后叶苏后悔答应了，因为这人和胖子一样嘴又碎又欠，把她骂的狗血淋头。要是正经打游戏的时候，叶苏肯定该炸了。可她今天偏不生气，从除了她的其他四个人的配合来看，明显是很有默契的熟人组合。即是说，他们就是故意让她打辅助，故意给她找不痛快。那怎么能让对方称了意呢，叶苏偏偏不生气，偶尔还轻快地笑两声。adc让她抗伤害她就退开，adc自己打到只剩一滴血的对手，她就冲上去补刀。
后来adc好像有点生气了，对她说你丫是adc还是我是adc啊。
她问他一句：adc是什么？不好意思我今天刚打这个游戏不太懂。
对面沉默片刻，低吼了一声你丫别给老子动了，没你哥几个也能赢！
恩，漂亮啊，果然是团队合作，作弄她一个人呢。叶苏冷哼一声，调转方向跑回岔路口，进了中路的路线。
中单看见她似乎有点吃惊，对面那个年轻男孩瞪了她一眼，呵斥她，“你来中路干什么？回你的下路，打不下去就原地站着好了。”
看来这个年轻男孩就是己方中单了。
“哼。”叶苏无视他的话，愉快地看了看他沉怒的面容。
潜伏了一会儿，她抓住机会，用杨垣卿教了她好几次她才学会的操作技巧，抢在中单前面打爆了对方中单，看着男孩越发阴沉的面容愉快地挑了挑眉。
爽过一次之后她也懒得再动了，于是松了按在鼠标上的手，站在原地不动，等对方英雄逼近身边，随手放已经冷却的技能。缺少方向指引，她很快就被对方打爆挂了。
他们都叫自己别动，长了腿干啥不动？叶苏四处跑，遇见对方英雄也不打，掉头就跑。反正她这边的都是厉害角色，很快就能收拾了。
这么到处跑着跑着，偷看这几个男人的操作，都是大神，而且配合得很好。
难道碰上专业团队了，叶苏撑着下巴看着那酷炫程度隐约还胜过杨垣卿的中单，不禁有些疑惑。
一局很快就结束了，既然知道对方存心耍自己，叶苏也懒得和他们再纠缠。关了游戏页面，直接就关机了，戴上口罩，冷冷看对面那两人一眼转身就走。
连机子都懒得退，多余的钱也不想找了，直接出了网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也该回去了。
“妹子别走啊，游戏打得不错啊。”
才走不多远，又听见那不修边幅的男人的声音，他居然追了出来。叶苏回头，看见他已经大步走到离自己两三步的位置，样貌年轻的男孩子漫不经心地跟在他身后。
“我知道啊。”叶苏也懒得谦虚，管你丫打得好不好，她就想看看对方脸上吃瘪的表情。果不其然成功了，她看见年轻点的那个男孩子眉头轻颤，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皱着眉头忍住了。
大概是想指着她吐槽她的技术，再谴责一下就着技术也敢觉得自己打得好。
不修边幅的那位倒是笑了笑，上前一步，靠叶苏靠得极近，微微倾身，极暧昧地靠过来。
叶苏冷冷瞪他一眼，退后一步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哟，出事了就不让人靠近了啊。我以为，肯偷偷摸给别人做小的女人一般都比较放得开呢。”男人轻声笑了笑，目光和语气都极其不善，“怎么样，一起去酒吧喝一杯？”
“你要是想找个炮、友，喏，”叶苏指了指一旁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看见没？重金求子！说不定还真的就碰到年轻的有钱寡妇，又爽到了，还能赚一笔。”
“我不喜欢寡妇，我就喜欢你这种年纪轻轻不知检点的……”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叶苏一个巴掌挥到他脸边，手腕就被他抓住了，试图挣了几次都没能挣开，于是就任他拽着自己的手。
“说话的时候嘴巴放干净点，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是天天盯着我看见我怎么着了，还是你妈指着我的照片告诉你我就是抢了你爹的女人啊。”叶苏冷冷看着眼前面色越发阴沉的男人，轻哼一声又继续道，“自以为是！像你们这种根本不了解内情的局外人偏偏喜欢一脸知道很多的样子对别人指指点点，擅自评论。你是不是觉着现在自己的作为是替天行道啊？”
真好笑！
“放手，男女授受不清，谢谢！”
叶苏恼了，她不喜欢被不认识的人这样接触，尤其是她还很讨厌这个人。
男人没有放手，攥在她手腕上的手却越来越紧，他脸上阴恻的表情因为叶苏吃痛皱起眉而带上些愉悦。
叶苏瞥一眼不远处冷眼旁观的男人，他表情复杂，但似乎暂时没有想要劝阻朋友的意思。她垂眸想着，不然就一脚踢裆好了。大学体育老师曾经在开学的第一节课向她们介绍过遇到被意图不良的男人劫持的紧急情况可以考虑这么做。
“魏清晰！”
她听见身后响起一道有些严厉的女声，有些熟悉的声音。
“姐。”双手环胸，冷眼旁观着的男孩的视线越过朋友和叶苏投向他们的后边。
高跟鞋敲打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经过叶苏身边时，她感受到女人扫在拉着自己手腕的男人身上的冷厉目光。忍不住转头去看对方的样貌，正巧对上她转过来的目光。
“六叙？”
“苏苏？”
她们几乎同时开口。
“秦凯，你给我放手，她是我朋友。”六叙看一眼秦凯攥在叶苏手腕上的手，眉头皱得更深，眼神里隐隐带着厌恶。
“看在你是清晰姐姐的面子上，”男人轻轻哼了一声，松了叶苏的手，转头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男孩一眼“清晰，我先走了，记得训练时间。”
说完，男人的目光邪肆地在叶苏脸上一扫，又看看她身边的魏六叙，双手抄进口袋里，一脸不羁地走开了。
“六叙，谢谢。”叶苏从包里掏出湿巾，裹在被男人碰过的位置，暗暗使了力，擦了好几遍。
“你没事吧。”六叙拉下叶苏口罩的一边，看见她露出的脸，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脸侧，“不是说了最近先别出来，出来也找个人陪着么？”
“太闷了，天天待在家里。”叶苏低头，六叙一直待她很好，把她当妹妹似的照顾着。
叶苏把小蓉当妹妹，小蓉却从来没把她当姐姐看过。
想到那个孩子，心头又是微微的涩，却已经不痛了。
“别担心，时间会把所有事实从粉饰掩埋里剥离出来的。”六叙拉住叶苏的手，忽然想起什么时候，转头看向身后，柔和的目光竟然在转瞬间变得严厉起来，“魏清晰你给我过来。”
“干什么啊？”年轻的男孩眼神闪烁，走到她们的身边。
他很高，比穿了高跟鞋的六叙还要高上一个头。
“你就在旁边看着？”六叙冷冷看着眼前的男孩子。
“又没很过分。”魏清晰在六叙的面前忽然变得像一只小猫，乖巧不反抗。
“不过分？那你说说看，要怎样才算过分？”
魏清晰不说话，目光扫过叶苏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秦凯说，说她……”
“说她什么？”六叙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冷到魏清晰忽然噤了声，竟有些无措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他说的你就都信了？”
“新闻上不也写了么…”魏清晰的声音低低的，很轻。
“新闻上说的就也是真的了？魏清晰，我觉得你可以更有脑子一点。”
“六叙。”叶苏拉了拉六叙的手。
男人一般都要面子，在家就罢，让六叙当着自己的面训斥弟弟，叶苏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你这孩子去瑞士读几年书读傻了吧！”六叙攥住叶苏的手，稍稍平复一下心情，“都说了，别去签那个fc，你看看那秦凯，什么人！”
叶苏微怔，想起那天在品轩听见的对话，原来fc新签的王牌就是六叙的弟弟啊。
好巧。
世界真小。
“行了姐。”魏清晰终于有点受不住了，表情有些不耐烦，但态度还是温软和顺的。
“我要回家了，六叙。今天时间有点晚了，等约好的那天我在找你好好聊聊好么，”叶苏看向六叙，“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哥要炸了我了。”
她相信杨垣卿不会说，只要她在林凯凡回家之前到家就不会有事了。
“好。”六叙点点头，她知道叶苏的状况，所以也不矫情挽留，她看向站在一边的魏清晰，伸出食指指向他，“魏清晰你！给我把苏苏送回家！”
“我？”魏清晰有些不情愿地指向自己。
“就是你，好好地把苏苏送到家！算是道歉！”六叙最后的四个字咬得尤其重，魏清晰果然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女孩子走夜路不大好，何况是处在全名热烈唾骂行列里的叶苏。
叶苏没多说什么，看着跟前别扭得像个大男孩的魏清晰，轻声对他说了句麻烦了。
他一愣，撇过头，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微微红了。
“没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