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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戒指里的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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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心来说,许清晏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然而,试炼山关闭后，他重回戒指空间，就发现系统面板显示：好感度100%,任务完成度100%。他甚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任务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做完了。
许清晏不知道,系统却一清二楚。它虽然在试炼山之外,却能看到里面每个人的情况。通过凌云和朱雀的对话,系统才明白,过去凌云受到破障丹毒性的侵蚀,心性反反复复，导致任务完成度不停地回弹。
如今，凌云心志已坚,为了帮许清晏重塑肉身，他将再也不会反复，所以系统判定任务彻底完成。最终，让他完成自我蜕变的,并非仇恨的力量,而是他对许清晏的爱。
系统提示：“三天之内,请宿主抽取关键词，传送到下一世界。三天后，将会强制抽取关键词。”
许清晏苦笑，不是他想走，是他不能留啊。他对凌云劝道：“如今你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能够独当一面。我也算全了与你父亲之间的兄弟之谊，是时候云游四海了。”
这句话就像是点着了炮仗一样，凌云嘶吼道：“父亲？父亲！父亲早就死了！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只是凌风的儿子吗？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你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却不肯为了我而停留。”
第一次的，凌云向许清晏亮出了他尖利的爪牙。他从来不是一只温顺的家猫，更像骄傲的猎豹，为了得到许清晏的爱，从前他隐藏了所有的锐利，只露出柔软的肚皮。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凌云愣住了。短暂的怔愣后，他开始道歉：“对不起，晏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你想云游四海，报完大仇后，我和你一起去。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愿意追随你！”
那一声声苦苦的哀求，锋利如刀，割在许清晏的心上。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哪一个更痛？一种荒唐的念头升起，许清晏甚至想要放弃任务，留下来陪伴凌云。
许清晏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凌云在他心里占据了太过重要的地位，远远超过一个攻略对象，或是一位关系匪浅的友人。
系统警告他：“宿主，你无法留在这里的。一旦放弃任务，你将会被送回地球的真灵长河，投入下一次轮回。别忘了，你的父母还在等你！”
在许清晏心中，父母和凌云，终究是前者更重。他淡淡地说：“此去路途遥远，你的实力太低，我不能带你同去。我只能再陪你三天，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云儿，你要学会放下。”
落在凌云的耳中，那道清冷的声音，宛如雪夜中的一轮秋月。寡淡而疏离的语气，没有一丝离别的愁绪，仿佛凌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在这一刻，凌云清楚地意识到，在这汪名为爱的苦海中，他挣扎其中，奋力抓紧每一块浮木；晏师却只是袖手站在岸边，冷眼看他浮浮沉沉，就连衣摆都不曾沾湿。
晏师对他只有师徒之情，从不曾动心，全是他在自作多情罢了。凌云终于收起所有脆弱：“好，那就再陪我三天。”
听到凌云的答复，戒指空间中，许清晏强撑的那口气，终于松开。
他背靠着墙壁，颓然地滑落在地，双手覆在脸上，指缝间，大滴大滴的泪水流出。为了让凌云死心，他不敢在凌云面前表现出一丝软弱，装出一幅无坚不摧的模样，实则早已溃不成军了。
他所在的空间，忽然变幻为地球的家里，身后坚硬的墙壁，变成了柔软的沙发。电视里放着热热闹闹的春晚节目，喜庆的中国红驱散了原本的冷寂。
系统安慰道：“宿主，据我的数据库显示，人们心里认为最舒适的空间，最适合治愈心伤。”这是它此时能给许清晏唯一的温柔。
许清晏抱着大白玩偶，瘫倒在沙发里，轻声说：“谢谢。”带着竭力掩饰的哭腔。
凌云一行人回到天一派后，宗主召集一众元神期真君，展开了秘密会议，商讨攻打青冥渊的细节。事关宗派存亡，他们不敢大意。
宗内高层一片肃穆，年轻弟子却轻快许多。他们刚刚完成宗门任务，正在举办庆功宴。这是宗内的数百年的惯例了，从逍遥秘境回来后，会有盛大的庆功宴迎接他们。
席间歌舞升平，年轻貌美的女修，水袖随着乐音飘扬，身姿曼妙。张山看得心里痒痒，勾着胡可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想不想来点更加男人的庆祝？”他笑得一脸淫|荡，是哪种庆祝方式一看便知。
胡可一把拍开他的爪子，宣誓一样地说：“我们七里寨的汉子，一向洁身自好，一生只会爱一个人，小爷才不会去那种地方鬼混！”说话的时候，他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鸢儿。
张山看着脸红的鸢儿，嗤笑道：“切，你也太没劲儿了！你们还没举办双修大典呢，你就变成妻管严了？”
凌云插话：“胡可不去，咱们去吧。”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凌云之口。张山先前都没问凌云要不要去，因为凌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修炼狂人。张山一直以为，除了修炼，世间再没事情能入凌云的眼。敢情凌云不爱华服美食，却爱温柔乡啊。
他当即带领凌云，前往醉清风。醉清风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一家花楼。楼内装修雅致，柔美的灯光下，越发显得伊人闭月羞花。一路行来，香风阵阵，美人对他们暗送秋波。
张山带凌云来到雅间，对老鸨说：“把你们最漂亮的花魁叫过来，把爷伺候高兴了，赏灵石！”
等花魁来了，张山识趣地离开，还带上了房门。花魁向凌云靠来，水蛇一般的细腰，蹭过他下身。凌云揽过她，呼吸声渐重。
兴致正高时，凌云忽然停下了动作，对花魁道：“换一间房吧。”花魁顺从地离开，凌云摘下了手上戴的白玉戒指，“晏师，这种时候，你就不必看着了。”
他把戒指随手丢在桌上，随着花魁一起到了隔壁房间，渐渐有羞人的呻|吟响起，婉转如歌。
许清晏连忙关闭了视听，大骂道：“我还为他伤心，结果呢，他就是这样的纨绔子弟！还喝花酒呢，放在现代，这就是嫖|妓，是犯法的！”
系统凉凉地说：“可这是古罗界，他来的又是正规教坊。这也没什么，在古罗界，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很多都有孩子了。宿主，你别忘了，一年前他差点就结婚了。”
“他还那么小！就不怕精尽人亡吗？”许清晏愤愤不平。
系统道：“即便是在地球，他也快成年了，性征发育完全。”
许清晏捂着耳朵：“呸呸呸！别提他了，赶快过完这三天，我们赶快走！”
隔壁房间，红鸾被翻滚如浪，里面的人却不是凌云，而是张山。此时的凌云，正在天一派宗主的密室里，他道：“对付水无痕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宗主抚须而笑：“凌贤侄，我们精诚合作，你不必用条件二字，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凌云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请宗主帮我炼制一件法宝，能够禁锢元神期真灵！三天之内炼好。”他怎么舍得就这样放晏师走？他还要用《塑灵圣典》帮晏师重塑肉身呢。
炼制囚笼一事，必须要瞒着晏师，也就要摘下戒指。他和戒指一向形影不离，没有理由贸然摘下。为了不让晏师起疑心，他才会随张山一起前往醉清风。
宗主满口答应：“大战之后，我就把炼制好的囚笼给你。”
凌云不解：“大战不是定在九月初九吗？”距离如今还有半个月。
宗主笑道：“凌贤侄，水无痕给我们下的战书是九月初九，我们不必非要等到那一天哪。兵贵神速，如今盘龙塔已经唤醒，明日我们便突袭青冥渊！”这是先前高层会议商量出的结果。
翌日，启明星划过天际时，青冥渊之中有战鼓声响起，雄厚而肃杀。魔主最信任的亲卫紧急禀报：“魔主大人，天一派率领各大门派围攻青冥渊，已经到了！”
血池之中，水无痕睁开双眼，语调慵懒：“谁给的他们胆子？既然他们来送死，那就打开护派大阵，陪他们玩玩吧。”
魔主亲卫刚刚离开，便有传讯玉符亮起：“禀告魔主，卑职已取得凝魄丹，还请魔主示下！”
“做得好！立刻乘坐传送阵返回宗门。”水无痕从血池中站起，指尖轻点间，便有一个大阵形成。阵法四角，分别放着极品法器，乌木珠泛出血色，招魂铃叮当作响。
弟子献上凝魄丹之后，水无痕小心翼翼地取出尹天渊的真灵碎片，将它们一同放入大阵中央。漆黑如墨的魔灵力，顺着他的掌心，向着大阵而去，维系它的运转。
天一派攻打青冥渊，共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所有元神期真君，全力破解护派大阵，五光十色的攻击交织，声势浩大；另一部分是精锐弟子，护送凌云前往血池。
表面看来，元神期真君是进攻主力，实则凌云才是关键。凌云此行能否成功，决定了他们是胜还是败。再多的元神期真君，也只是为凌云打掩护罢了。
他们打头阵时，天一派里，七七四十九位属性不一的元婴期真人，组成大阵，激发了先祖留下的上古传送符。这张符箓能够无视一切阻碍，其中也包括了护派大阵，直达传送点。
正是有它在，天一派的部署才能进行下去。否则的话，光是把凌云送到血池，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阵法正在启动中，尹怀雪忽然开口叫道：“表哥。”
凌云看向她，她柔弱一笑，问道：“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凌云点头：“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你也是舅舅的养女，自然能叫我表哥。”
“从前我做了很多错事，现在想想，真是太不应该了。我虽然是抱养的，爹却从小悉心教导我，我以前竟然不知感恩，真是猪狗不如！”她痛骂自己。
凌云安抚她：“谁还没个不成熟的过去呢？知错能改就好。”
尹怀雪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我很担心爹爹，一直惴惴不安。表哥，你能让我再看一眼那株异植吗？”
凌云取出玉盒，在尹怀雪面前打开，盒中所放的异植，色泽翠绿如玉。尹怀雪轻轻拂过它，从她的指甲盖里，泄出一抹细屑，小到肉眼无法看到，躲过了凌云的视线。
“我放心了。”尹怀雪扬唇一笑：“去吧，表哥，把爹救回来！我要好好感谢一下他的养育之恩呢。”
凌云合上玉盒，大步流星地迈入阵法中，开启传送。他对此行信心十足，一来，他的灵脉已经恢复，单是他本人的实力，就足以媲美元神期真君；二来，还有盘龙塔从旁辅助。
只是将异植放到血池中而已，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然而，当凌云抵达水无痕所在的寝殿时，他的动作却迟疑了。只见阵法之中，尹天渊原本的真灵碎片，渐渐修复。
凌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撞到水无痕催发凝魄丹，帮尹天渊修复真灵的一幕！他当然能够将异植放到血池里，水无痕当即便会毙命，但那也代表着，尹天渊的真灵，将会修复失败。
殿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水无痕只是抬抬眼皮子，就再一次投入到对凝魄丹的催发中了。他不能停手，一旦停下，尹天渊的真灵将会彻底碎裂，再有一百颗凝魄丹，也救不回了。
在知道那个答案之前，他不允许尹天渊死！
大殿中，暗流涌动，两人无声地对峙着。大殿外，迟迟等不来变故，天一派弟子面面相觑。按照他们的计划，凌云应该已经摧毁了血池才对，难道凌云失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凌云死死地盯着阵法中央的尹天渊。就在修复彻底完成的那一瞬间，凌云暴起，将异植投入了血池中。
亩许大的方池中，池水原本鲜艳的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渐渐清澈。与此同时，水无痕身上一半如玉的肌肤，也转为了丑陋的模样，遍布黑色的流浆。
“你做了什么！”上古奇毒的折磨下，水无痕尖叫着问。
凌云催发手中的盘龙塔，面无表情地说：“送你一程而已！”他攻向水无痕，每一击都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只有金丹期的凌云，并不是水无痕的对手，但水无痕身中剧毒，战力大打折扣，两人竟战了个平手。翻滚的淡红色血水中，水无痕忽而一把掐住尹天渊的喉咙：“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
凌云酣畅淋漓的动作，有了凝滞。要杀水无痕容易，血池还在消解，水无痕的战力将会越来越弱。但想从水无痕手里，救下舅舅，却比登天还难。
顾忌到舅舅，凌云投鼠忌器，水无痕渐渐占据上风。他回到血池中，一面凝聚仅存的血水，一面对凌云命令道：“把盘龙塔扔到池子里。”
这方血池，取自黄泉之水，乃天下至阴至秽之物，只要沾上一丝，就能污尽一切法宝。水无痕已经看出，凌云只有金丹期修为，离了盘龙塔，根本不足为惧。
凌云迟疑间，尹天渊虚弱的声音响起：“小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那么巧？刚好我带长老会大半元神期真君，前往空藏秘境，刚好天目城就遇到了千年难见的大型兽潮。”
凌云茫然地唤道：“舅舅……”知道破障丹一事后，凌云也曾对此起疑，没想到尹天渊居然就这样承认了。
“是我派人引来兽潮，我想毁了你。”尹天渊气若游丝：“别叫我舅舅，我从没把你当做外甥！你六岁的时候，我喂你吃下破障丹，那时就在计划着这场兽潮了。
你的母亲，逃离了与水家少主的婚约，引得水无痕入魔，灭了尹家满门。我因为在外游历，才躲过这一劫。我恨你的母亲，也恨你。兽皇复出的消息，是我送到她面前的，她的死也是我的报复。”
“不！舅舅，你说的不是真的。如果你真的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凌云声音凄厉，一如他此时的心境，这是他唯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了。尹天渊是元神期真君，只要抬抬手，就能杀了他，却留他活到现在。
水无痕忽然放声大笑，神色嘲讽：“你说这些话，无非是想逼他放弃救你，动手杀我罢了。天渊，这么多年过去，你竟一点没变。还是那般优柔寡断，既不敢爱，也不敢恨。
还记得你小时候喜欢九色鸟，央求我为你捉来。那时我就对你说，这种鸟天性热爱自由，绝不会认人类为主，你留不住它的。你若喜欢它的色彩斑斓，那就把它炼制成傀儡。
你既喜欢它，不舍得放它走；又不肯听我的话，固执地想要留下它的生命。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它在你面前，一点一点地啄下了所有血肉，死的干干净净。
你觉得天雪是你害死的？莫非你真的以为，你不告诉他们兽皇的消息，他们就不知道了吗？别傻了，古罗界人人都知道兽皇即将复出。即便是没有你，天雪也会去封印兽皇。
看看你吧，多么可悲。明明守着自己挚爱的人，却连承认爱都不敢。你哪里是恨自己的外甥，只是给自己找个理由，表达爱意罢了。只有喂他吃下破障丹，你才能心安理得的宠着他，骗自己说那是在捧杀。
你若不爱他，怎么会把自己拼着跌落境界，换回的盘龙塔，转手送给他？你若不爱他，怎么会一看到他要引爆盘龙塔，不惜自爆也要救回他。你爱他胜过生命，却不敢承认，哈哈哈……”
尹天渊厉声道：“住口！水无痕，你有什么立场笑话我？我们一同长大，我曾叫你一声水大哥，可你都做了什么？你灭了尹家满门，就算姐姐对不起你在先，你就非要做的这么绝吗？”
水无痕摇头：“你以为是我要灭了尹家？我根本连天雪离开的消息，都不知道，没人向我提起婚约的事情。是你父亲，率领尹家，偷袭水家。他血洗水家，我被逼的入魔，才反杀了尹家修士。”
“不可能！你撒谎，父亲怎么会做出如此卑劣之事？”尹天渊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长久以来的信念崩溃，难道尹家不是因为姐姐的自私逃婚被灭？他竟然错怪姐姐了！一错五百年。他从小最爱的姐姐，因为错恨，十一年前，他亲眼看着她赴死封印兽皇。
“你父亲的手段，远比你想象中的厉害。不然水家怎么会被灭门，我又怎么会身中奇毒？是你父亲，我从小唤作师伯的那个人，亲手端给我毒酒。我刚一喝下，他就命令尹家修士动手灭我水家满门。
他当时所说的话，一字一句，至今仍在耳畔——一山不容二虎，古罗界不需要一个与尹家并驾齐驱的水家。若非我被逼入魔，若非我在死境中突破，他的霸业已成了。”
水无痕的语气淡淡的，说起五百年前那场摧毁他人生的变故，亦能不动声色。尹天渊连尹家家主的谋划都不清楚，看来他想要的答案，无法从尹天渊身上找到了。
忽然，水无痕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他体内的毒素，再次被压制了。血池中，那株原本翠绿的异植上，如丝线般的黑色，沿着一抹细屑向外扩张，渐渐蔓延至全部，直到通体发黑，彻底失效了。
异植并非毁于血池，而是被尹怀雪指甲里，泄出的那丝细屑，一点一滴地吞噬殆尽。这是她送给尹天渊的礼物，报答他十五年的养育之恩。
从前她恨凌云，知道身世后，她更恨尹天渊。只为应付姐姐的催婚，尹天渊抱来她，却没有给她应有的父爱，否则她的心理何至于扭曲至斯？
哪怕从小尹天渊直接告诉她，她是抱来的也好啊。那她就不会去和凌云争，不会嫉妒，不会不忿……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她早已心魔深种。
如此“大恩大德”，她当然要好好报答一番！正是因为怀着这样深切的恨意，她才能引而不发，以身世的打击为饵，骗取凌云的同情，进而摧毁血池一行。
血水再次浓郁，水无痕的战力开始恢复。尹天渊何等眼力，几乎在水无痕战力飙升的瞬间，就意识到了变故。他高喊道：“小云，快逃！”
紧接着，砰的爆炸声响起，尹天渊再次自爆了，这是尹天渊唯一能为凌云做的事情。别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只有水无痕知道那是优柔寡断。
他的一生无疑是失败的，始终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以至于既不敢爱也不敢恨。值得庆幸的是，有些时候人不必思考，只需要顺从本心即可。
譬如天目城中，他为救凌云不惜自爆肉身；譬如此时此刻，他再一次为救凌云自爆真灵。
先前利用尹天渊控制凌云的时候，水无痕始终用灵力束缚他，防止他自爆。但血水重新起效之时，水无痕体内被灵力暂时压抑的毒性，再次失衡，无法禁锢尹天渊。就那么一瞬的空子，居然被他抓到了！
空中洋洋洒洒的碎片，如雪花一般飞舞，纯净而洁白，那是尹天渊自爆的真灵。凌云失声痛呼：“舅舅！”这是他的亲生舅舅，与他血脉相连，曾喂他服下九阶毒丹，也会为救他而死。
水无痕冷声道：“天渊，既然你赶着投胎，我就送你的外甥随你一起吧。”
尹天渊自爆造成的伤害，对于恢复战力的他来说，微乎其微。他只虚空一拉，就把凌云和盘龙塔一同抓在手中。凌云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随着他的大手收紧，凌云渐渐窒息。
戒指空间里，许清晏焦急地喊着：“救他，系统，快救他！”
系统遗憾地说：“宿主，目前的你还没有权限，开启我的攻击技能。”它提醒道：“但你可以使用如意宝箱，或许能够救他。”
许清晏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口中高呼着：“救救凌云！”打开了眼前的宝箱。一道任意门随之亮起，空中浮现出一行大字：“使用者与被救者互换位置，被救者将通过此门传送离开，到达随机地点。”
许清晏毫不犹豫地站了上去，刹那间，他和凌云的位置对调。瞳孔涣散的凌云，所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许清晏的真灵被水无痕撕裂。紧接着，他便置身于无边的旷野中。
他声音凄厉犹如鬼泣：“不！晏师！”
大殿中，尖锐的电子音响起：“嘀嘀嘀，检测到宿主生命值过低，开启强制保护，自动抽取关键词，开始下一轮任务！”
水无痕看着瞬间重组，又撕裂空间离开，消弭的无影无踪的许清晏，饶有趣味地说：“仙家手段啊。”可惜的是，天雪那个傻儿子，没有看到这一幕，恐怕还以为此人已死了吧。
从青冥渊弟子在试炼山传回的消息来看，此人对凌云很重要。这样很好，他当然不会去提醒凌云，就让凌云抱着悔恨，活在无尽的痛苦深渊里吧。
一如他这般，人们终将毁于他们所挚爱的事物中。
私心来说,许清晏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然而,试炼山关闭后，他重回戒指空间，就发现系统面板显示：好感度100%,任务完成度100%。他甚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任务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做完了。
许清晏不知道,系统却一清二楚。它虽然在试炼山之外,却能看到里面每个人的情况。通过凌云和朱雀的对话,系统才明白,过去凌云受到破障丹毒性的侵蚀,心性反反复复，导致任务完成度不停地回弹。
如今，凌云心志已坚,为了帮许清晏重塑肉身，他将再也不会反复，所以系统判定任务彻底完成。最终，让他完成自我蜕变的,并非仇恨的力量,而是他对许清晏的爱。
系统提示：“三天之内,请宿主抽取关键词，传送到下一世界。三天后，将会强制抽取关键词。”
许清晏苦笑，不是他想走，是他不能留啊。他对凌云劝道：“如今你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能够独当一面。我也算全了与你父亲之间的兄弟之谊，是时候云游四海了。”
这句话就像是点着了炮仗一样，凌云嘶吼道：“父亲？父亲！父亲早就死了！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只是凌风的儿子吗？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你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却不肯为了我而停留。”
第一次的，凌云向许清晏亮出了他尖利的爪牙。他从来不是一只温顺的家猫，更像骄傲的猎豹，为了得到许清晏的爱，从前他隐藏了所有的锐利，只露出柔软的肚皮。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凌云愣住了。短暂的怔愣后，他开始道歉：“对不起，晏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你想云游四海，报完大仇后，我和你一起去。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愿意追随你！”
那一声声苦苦的哀求，锋利如刀，割在许清晏的心上。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哪一个更痛？一种荒唐的念头升起，许清晏甚至想要放弃任务，留下来陪伴凌云。
许清晏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凌云在他心里占据了太过重要的地位，远远超过一个攻略对象，或是一位关系匪浅的友人。
系统警告他：“宿主，你无法留在这里的。一旦放弃任务，你将会被送回地球的真灵长河，投入下一次轮回。别忘了，你的父母还在等你！”
在许清晏心中，父母和凌云，终究是前者更重。他淡淡地说：“此去路途遥远，你的实力太低，我不能带你同去。我只能再陪你三天，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云儿，你要学会放下。”
落在凌云的耳中，那道清冷的声音，宛如雪夜中的一轮秋月。寡淡而疏离的语气，没有一丝离别的愁绪，仿佛凌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在这一刻，凌云清楚地意识到，在这汪名为爱的苦海中，他挣扎其中，奋力抓紧每一块浮木；晏师却只是袖手站在岸边，冷眼看他浮浮沉沉，就连衣摆都不曾沾湿。
晏师对他只有师徒之情，从不曾动心，全是他在自作多情罢了。凌云终于收起所有脆弱：“好，那就再陪我三天。”
听到凌云的答复，戒指空间中，许清晏强撑的那口气，终于松开。
他背靠着墙壁，颓然地滑落在地，双手覆在脸上，指缝间，大滴大滴的泪水流出。为了让凌云死心，他不敢在凌云面前表现出一丝软弱，装出一幅无坚不摧的模样，实则早已溃不成军了。
他所在的空间，忽然变幻为地球的家里，身后坚硬的墙壁，变成了柔软的沙发。电视里放着热热闹闹的春晚节目，喜庆的中国红驱散了原本的冷寂。
系统安慰道：“宿主，据我的数据库显示，人们心里认为最舒适的空间，最适合治愈心伤。”这是它此时能给许清晏唯一的温柔。
许清晏抱着大白玩偶，瘫倒在沙发里，轻声说：“谢谢。”带着竭力掩饰的哭腔。
凌云一行人回到天一派后，宗主召集一众元神期真君，展开了秘密会议，商讨攻打青冥渊的细节。事关宗派存亡，他们不敢大意。
宗内高层一片肃穆，年轻弟子却轻快许多。他们刚刚完成宗门任务，正在举办庆功宴。这是宗内的数百年的惯例了，从逍遥秘境回来后，会有盛大的庆功宴迎接他们。
席间歌舞升平，年轻貌美的女修，水袖随着乐音飘扬，身姿曼妙。张山看得心里痒痒，勾着胡可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想不想来点更加男人的庆祝？”他笑得一脸淫|荡，是哪种庆祝方式一看便知。
胡可一把拍开他的爪子，宣誓一样地说：“我们七里寨的汉子，一向洁身自好，一生只会爱一个人，小爷才不会去那种地方鬼混！”说话的时候，他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鸢儿。
张山看着脸红的鸢儿，嗤笑道：“切，你也太没劲儿了！你们还没举办双修大典呢，你就变成妻管严了？”
凌云插话：“胡可不去，咱们去吧。”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凌云之口。张山先前都没问凌云要不要去，因为凌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修炼狂人。张山一直以为，除了修炼，世间再没事情能入凌云的眼。敢情凌云不爱华服美食，却爱温柔乡啊。
他当即带领凌云，前往醉清风。醉清风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一家花楼。楼内装修雅致，柔美的灯光下，越发显得伊人闭月羞花。一路行来，香风阵阵，美人对他们暗送秋波。
张山带凌云来到雅间，对老鸨说：“把你们最漂亮的花魁叫过来，把爷伺候高兴了，赏灵石！”
等花魁来了，张山识趣地离开，还带上了房门。花魁向凌云靠来，水蛇一般的细腰，蹭过他下身。凌云揽过她，呼吸声渐重。
兴致正高时，凌云忽然停下了动作，对花魁道：“换一间房吧。”花魁顺从地离开，凌云摘下了手上戴的白玉戒指，“晏师，这种时候，你就不必看着了。”
他把戒指随手丢在桌上，随着花魁一起到了隔壁房间，渐渐有羞人的呻|吟响起，婉转如歌。
许清晏连忙关闭了视听，大骂道：“我还为他伤心，结果呢，他就是这样的纨绔子弟！还喝花酒呢，放在现代，这就是嫖|妓，是犯法的！”
系统凉凉地说：“可这是古罗界，他来的又是正规教坊。这也没什么，在古罗界，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很多都有孩子了。宿主，你别忘了，一年前他差点就结婚了。”
“他还那么小！就不怕精尽人亡吗？”许清晏愤愤不平。
系统道：“即便是在地球，他也快成年了，性征发育完全。”
许清晏捂着耳朵：“呸呸呸！别提他了，赶快过完这三天，我们赶快走！”
隔壁房间，红鸾被翻滚如浪，里面的人却不是凌云，而是张山。此时的凌云，正在天一派宗主的密室里，他道：“对付水无痕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宗主抚须而笑：“凌贤侄，我们精诚合作，你不必用条件二字，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凌云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请宗主帮我炼制一件法宝，能够禁锢元神期真灵！三天之内炼好。”他怎么舍得就这样放晏师走？他还要用《塑灵圣典》帮晏师重塑肉身呢。
炼制囚笼一事，必须要瞒着晏师，也就要摘下戒指。他和戒指一向形影不离，没有理由贸然摘下。为了不让晏师起疑心，他才会随张山一起前往醉清风。
宗主满口答应：“大战之后，我就把炼制好的囚笼给你。”
凌云不解：“大战不是定在九月初九吗？”距离如今还有半个月。
宗主笑道：“凌贤侄，水无痕给我们下的战书是九月初九，我们不必非要等到那一天哪。兵贵神速，如今盘龙塔已经唤醒，明日我们便突袭青冥渊！”这是先前高层会议商量出的结果。
翌日，启明星划过天际时，青冥渊之中有战鼓声响起，雄厚而肃杀。魔主最信任的亲卫紧急禀报：“魔主大人，天一派率领各大门派围攻青冥渊，已经到了！”
血池之中，水无痕睁开双眼，语调慵懒：“谁给的他们胆子？既然他们来送死，那就打开护派大阵，陪他们玩玩吧。”
魔主亲卫刚刚离开，便有传讯玉符亮起：“禀告魔主，卑职已取得凝魄丹，还请魔主示下！”
“做得好！立刻乘坐传送阵返回宗门。”水无痕从血池中站起，指尖轻点间，便有一个大阵形成。阵法四角，分别放着极品法器，乌木珠泛出血色，招魂铃叮当作响。
弟子献上凝魄丹之后，水无痕小心翼翼地取出尹天渊的真灵碎片，将它们一同放入大阵中央。漆黑如墨的魔灵力，顺着他的掌心，向着大阵而去，维系它的运转。
天一派攻打青冥渊，共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所有元神期真君，全力破解护派大阵，五光十色的攻击交织，声势浩大；另一部分是精锐弟子，护送凌云前往血池。
表面看来，元神期真君是进攻主力，实则凌云才是关键。凌云此行能否成功，决定了他们是胜还是败。再多的元神期真君，也只是为凌云打掩护罢了。
他们打头阵时，天一派里，七七四十九位属性不一的元婴期真人，组成大阵，激发了先祖留下的上古传送符。这张符箓能够无视一切阻碍，其中也包括了护派大阵，直达传送点。
正是有它在，天一派的部署才能进行下去。否则的话，光是把凌云送到血池，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阵法正在启动中，尹怀雪忽然开口叫道：“表哥。”
凌云看向她，她柔弱一笑，问道：“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凌云点头：“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你也是舅舅的养女，自然能叫我表哥。”
“从前我做了很多错事，现在想想，真是太不应该了。我虽然是抱养的，爹却从小悉心教导我，我以前竟然不知感恩，真是猪狗不如！”她痛骂自己。
凌云安抚她：“谁还没个不成熟的过去呢？知错能改就好。”
尹怀雪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我很担心爹爹，一直惴惴不安。表哥，你能让我再看一眼那株异植吗？”
凌云取出玉盒，在尹怀雪面前打开，盒中所放的异植，色泽翠绿如玉。尹怀雪轻轻拂过它，从她的指甲盖里，泄出一抹细屑，小到肉眼无法看到，躲过了凌云的视线。
“我放心了。”尹怀雪扬唇一笑：“去吧，表哥，把爹救回来！我要好好感谢一下他的养育之恩呢。”
凌云合上玉盒，大步流星地迈入阵法中，开启传送。他对此行信心十足，一来，他的灵脉已经恢复，单是他本人的实力，就足以媲美元神期真君；二来，还有盘龙塔从旁辅助。
只是将异植放到血池中而已，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然而，当凌云抵达水无痕所在的寝殿时，他的动作却迟疑了。只见阵法之中，尹天渊原本的真灵碎片，渐渐修复。
凌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撞到水无痕催发凝魄丹，帮尹天渊修复真灵的一幕！他当然能够将异植放到血池里，水无痕当即便会毙命，但那也代表着，尹天渊的真灵，将会修复失败。
殿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水无痕只是抬抬眼皮子，就再一次投入到对凝魄丹的催发中了。他不能停手，一旦停下，尹天渊的真灵将会彻底碎裂，再有一百颗凝魄丹，也救不回了。
在知道那个答案之前，他不允许尹天渊死！
大殿中，暗流涌动，两人无声地对峙着。大殿外，迟迟等不来变故，天一派弟子面面相觑。按照他们的计划，凌云应该已经摧毁了血池才对，难道凌云失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凌云死死地盯着阵法中央的尹天渊。就在修复彻底完成的那一瞬间，凌云暴起，将异植投入了血池中。
亩许大的方池中，池水原本鲜艳的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渐渐清澈。与此同时，水无痕身上一半如玉的肌肤，也转为了丑陋的模样，遍布黑色的流浆。
“你做了什么！”上古奇毒的折磨下，水无痕尖叫着问。
凌云催发手中的盘龙塔，面无表情地说：“送你一程而已！”他攻向水无痕，每一击都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只有金丹期的凌云，并不是水无痕的对手，但水无痕身中剧毒，战力大打折扣，两人竟战了个平手。翻滚的淡红色血水中，水无痕忽而一把掐住尹天渊的喉咙：“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
凌云酣畅淋漓的动作，有了凝滞。要杀水无痕容易，血池还在消解，水无痕的战力将会越来越弱。但想从水无痕手里，救下舅舅，却比登天还难。
顾忌到舅舅，凌云投鼠忌器，水无痕渐渐占据上风。他回到血池中，一面凝聚仅存的血水，一面对凌云命令道：“把盘龙塔扔到池子里。”
这方血池，取自黄泉之水，乃天下至阴至秽之物，只要沾上一丝，就能污尽一切法宝。水无痕已经看出，凌云只有金丹期修为，离了盘龙塔，根本不足为惧。
凌云迟疑间，尹天渊虚弱的声音响起：“小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那么巧？刚好我带长老会大半元神期真君，前往空藏秘境，刚好天目城就遇到了千年难见的大型兽潮。”
凌云茫然地唤道：“舅舅……”知道破障丹一事后，凌云也曾对此起疑，没想到尹天渊居然就这样承认了。
“是我派人引来兽潮，我想毁了你。”尹天渊气若游丝：“别叫我舅舅，我从没把你当做外甥！你六岁的时候，我喂你吃下破障丹，那时就在计划着这场兽潮了。
你的母亲，逃离了与水家少主的婚约，引得水无痕入魔，灭了尹家满门。我因为在外游历，才躲过这一劫。我恨你的母亲，也恨你。兽皇复出的消息，是我送到她面前的，她的死也是我的报复。”
“不！舅舅，你说的不是真的。如果你真的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凌云声音凄厉，一如他此时的心境，这是他唯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了。尹天渊是元神期真君，只要抬抬手，就能杀了他，却留他活到现在。
水无痕忽然放声大笑，神色嘲讽：“你说这些话，无非是想逼他放弃救你，动手杀我罢了。天渊，这么多年过去，你竟一点没变。还是那般优柔寡断，既不敢爱，也不敢恨。
还记得你小时候喜欢九色鸟，央求我为你捉来。那时我就对你说，这种鸟天性热爱自由，绝不会认人类为主，你留不住它的。你若喜欢它的色彩斑斓，那就把它炼制成傀儡。
你既喜欢它，不舍得放它走；又不肯听我的话，固执地想要留下它的生命。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它在你面前，一点一点地啄下了所有血肉，死的干干净净。
你觉得天雪是你害死的？莫非你真的以为，你不告诉他们兽皇的消息，他们就不知道了吗？别傻了，古罗界人人都知道兽皇即将复出。即便是没有你，天雪也会去封印兽皇。
看看你吧，多么可悲。明明守着自己挚爱的人，却连承认爱都不敢。你哪里是恨自己的外甥，只是给自己找个理由，表达爱意罢了。只有喂他吃下破障丹，你才能心安理得的宠着他，骗自己说那是在捧杀。
你若不爱他，怎么会把自己拼着跌落境界，换回的盘龙塔，转手送给他？你若不爱他，怎么会一看到他要引爆盘龙塔，不惜自爆也要救回他。你爱他胜过生命，却不敢承认，哈哈哈……”
尹天渊厉声道：“住口！水无痕，你有什么立场笑话我？我们一同长大，我曾叫你一声水大哥，可你都做了什么？你灭了尹家满门，就算姐姐对不起你在先，你就非要做的这么绝吗？”
水无痕摇头：“你以为是我要灭了尹家？我根本连天雪离开的消息，都不知道，没人向我提起婚约的事情。是你父亲，率领尹家，偷袭水家。他血洗水家，我被逼的入魔，才反杀了尹家修士。”
“不可能！你撒谎，父亲怎么会做出如此卑劣之事？”尹天渊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长久以来的信念崩溃，难道尹家不是因为姐姐的自私逃婚被灭？他竟然错怪姐姐了！一错五百年。他从小最爱的姐姐，因为错恨，十一年前，他亲眼看着她赴死封印兽皇。
“你父亲的手段，远比你想象中的厉害。不然水家怎么会被灭门，我又怎么会身中奇毒？是你父亲，我从小唤作师伯的那个人，亲手端给我毒酒。我刚一喝下，他就命令尹家修士动手灭我水家满门。
他当时所说的话，一字一句，至今仍在耳畔——一山不容二虎，古罗界不需要一个与尹家并驾齐驱的水家。若非我被逼入魔，若非我在死境中突破，他的霸业已成了。”
水无痕的语气淡淡的，说起五百年前那场摧毁他人生的变故，亦能不动声色。尹天渊连尹家家主的谋划都不清楚，看来他想要的答案，无法从尹天渊身上找到了。
忽然，水无痕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他体内的毒素，再次被压制了。血池中，那株原本翠绿的异植上，如丝线般的黑色，沿着一抹细屑向外扩张，渐渐蔓延至全部，直到通体发黑，彻底失效了。
异植并非毁于血池，而是被尹怀雪指甲里，泄出的那丝细屑，一点一滴地吞噬殆尽。这是她送给尹天渊的礼物，报答他十五年的养育之恩。
从前她恨凌云，知道身世后，她更恨尹天渊。只为应付姐姐的催婚，尹天渊抱来她，却没有给她应有的父爱，否则她的心理何至于扭曲至斯？
哪怕从小尹天渊直接告诉她，她是抱来的也好啊。那她就不会去和凌云争，不会嫉妒，不会不忿……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她早已心魔深种。
如此“大恩大德”，她当然要好好报答一番！正是因为怀着这样深切的恨意，她才能引而不发，以身世的打击为饵，骗取凌云的同情，进而摧毁血池一行。
血水再次浓郁，水无痕的战力开始恢复。尹天渊何等眼力，几乎在水无痕战力飙升的瞬间，就意识到了变故。他高喊道：“小云，快逃！”
紧接着，砰的爆炸声响起，尹天渊再次自爆了，这是尹天渊唯一能为凌云做的事情。别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只有水无痕知道那是优柔寡断。
他的一生无疑是失败的，始终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以至于既不敢爱也不敢恨。值得庆幸的是，有些时候人不必思考，只需要顺从本心即可。
譬如天目城中，他为救凌云不惜自爆肉身；譬如此时此刻，他再一次为救凌云自爆真灵。
先前利用尹天渊控制凌云的时候，水无痕始终用灵力束缚他，防止他自爆。但血水重新起效之时，水无痕体内被灵力暂时压抑的毒性，再次失衡，无法禁锢尹天渊。就那么一瞬的空子，居然被他抓到了！
空中洋洋洒洒的碎片，如雪花一般飞舞，纯净而洁白，那是尹天渊自爆的真灵。凌云失声痛呼：“舅舅！”这是他的亲生舅舅，与他血脉相连，曾喂他服下九阶毒丹，也会为救他而死。
水无痕冷声道：“天渊，既然你赶着投胎，我就送你的外甥随你一起吧。”
尹天渊自爆造成的伤害，对于恢复战力的他来说，微乎其微。他只虚空一拉，就把凌云和盘龙塔一同抓在手中。凌云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随着他的大手收紧，凌云渐渐窒息。
戒指空间里，许清晏焦急地喊着：“救他，系统，快救他！”
系统遗憾地说：“宿主，目前的你还没有权限，开启我的攻击技能。”它提醒道：“但你可以使用如意宝箱，或许能够救他。”
许清晏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口中高呼着：“救救凌云！”打开了眼前的宝箱。一道任意门随之亮起，空中浮现出一行大字：“使用者与被救者互换位置，被救者将通过此门传送离开，到达随机地点。”
许清晏毫不犹豫地站了上去，刹那间，他和凌云的位置对调。瞳孔涣散的凌云，所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许清晏的真灵被水无痕撕裂。紧接着，他便置身于无边的旷野中。
他声音凄厉犹如鬼泣：“不！晏师！”
大殿中，尖锐的电子音响起：“嘀嘀嘀，检测到宿主生命值过低，开启强制保护，自动抽取关键词，开始下一轮任务！”
水无痕看着瞬间重组，又撕裂空间离开，消弭的无影无踪的许清晏，饶有趣味地说：“仙家手段啊。”可惜的是，天雪那个傻儿子，没有看到这一幕，恐怕还以为此人已死了吧。
从青冥渊弟子在试炼山传回的消息来看，此人对凌云很重要。这样很好，他当然不会去提醒凌云，就让凌云抱着悔恨，活在无尽的痛苦深渊里吧。
一如他这般，人们终将毁于他们所挚爱的事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