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夤夜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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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夜黑风高，才是办事之时。

    &nbsp:&nbsp:&nbsp:&nbsp:　　此时正值初暑，虽然白天酷热难耐，夜晚却凉风习习。然而人们无法享受这难得的清凉，自从太子兵变以来，整个长安城一直处于宵禁状态，街上还时不时有巡逻的兵士。卓如无法在街头逗留，他躲在了茅厕里。

    &nbsp:&nbsp:&nbsp:&nbsp:　　夏天的茅厕简直令人无法忍受，地上蛆虫乱爬，空中苍蝇胡飞，加之恶臭之气，卓如待了不到一刻钟，已经被熏得头晕目眩，他只得探出半个身子透透气。一支巡逻兵刚刚过去，卓如抬头，一轮残月恰巧挂在史宅门楼檐角处。

    &nbsp:&nbsp:&nbsp:&nbsp:　　按理说，现在他就可以行动了。但是万一事情不顺，半道遇到巡街士兵，岂非自投罗网？卓如是聪明人，他料想士兵巡逻，每圈的时间应该是固定的。他耐着性子又捱了一会，果然那队士兵又转悠过来了。此时，月亮已经挂在了那棵大槐树的树冠上。

    &nbsp:&nbsp:&nbsp:&nbsp:　　卓如估摸着，士兵巡逻大概以两刻钟为一个周期。也就是说，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把信送到，还必须安全撤离。

    &nbsp:&nbsp:&nbsp:&nbsp:　　思虑已定，说干就干。

    &nbsp:&nbsp:&nbsp:&nbsp:　　卓如提着两个水桶朝史宅门口走去，此时，把门的士兵只有两人，一高一矮。卓如心中暗喜，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大增。

    &nbsp:&nbsp:&nbsp:&nbsp:　　“站住！什么人，胆敢大晚上出来瞎逛？不知道现在是宵禁吗？”高个士兵上前一步把卓如喝住了。

    &nbsp:&nbsp:&nbsp:&nbsp:　　卓如放下水桶:“官爷，我家没水吃了，我来这打了两桶水，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还望您多担待。”

    &nbsp:&nbsp:&nbsp:&nbsp:　　“迷路了？家是哪的啊？”另一个士兵也凑了过来。

    &nbsp:&nbsp:&nbsp:&nbsp:　　“这位官爷，您行个好，帮我指指。我记着是从六坊过来的。”

    &nbsp:&nbsp:&nbsp:&nbsp:　　“前面那棵槐树，瞧见了没？左转就行。”

    &nbsp:&nbsp:&nbsp:&nbsp:　　“啊呀，真是太感谢两位官爷了。要不是遇上你们，我怕都回不了家。”这些对白先前经过多次推演，与预想的丝毫不差。卓如屏了一口气，看看桶里的水，他知道接下来才是关键。

    &nbsp:&nbsp:&nbsp:&nbsp:　　“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二位官爷。这大夏天的，你们当差也辛苦，喝口水吧。”

    &nbsp:&nbsp:&nbsp:&nbsp:　　那个高个子伸手拿碗就要舀，只见另一个冲他摆手。卓如此时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nbsp:&nbsp:&nbsp:&nbsp:　　“怕啥？大晚上的。”那人喝了一碗水。“没事。”他抹抹嘴，一副极为轻松的神情。

    &nbsp:&nbsp:&nbsp:&nbsp:　　“这位爷，您也来口吧。”卓如提醒矮个子。他果然也没了戒心，咕咚咕咚喝了一碗。

    &nbsp:&nbsp:&nbsp:&nbsp:　　卓如扛起水桶，悠悠地继续往前走。走出不到一箭远的地方，听到背后扑通扑通两声，回头一瞧，两个士兵已经瘫在了地上。

    &nbsp:&nbsp:&nbsp:&nbsp:　　卓如飞快跑到大门口，用力将门把甩的咚咚直响。不一会儿，大门开了一道缝，“我要见你家老太太。”卓如从贴身衣袖里拿出捆好的信，跟着仆人进了大堂。时间这么晚，房厦里却灯火通明，显然府里上下都无心睡眠。

    &nbsp:&nbsp:&nbsp:&nbsp:　　史家老太太安坐在躺椅上，白发苍苍，面容慈祥。

    &nbsp:&nbsp:&nbsp:&nbsp:　　“我替皇孙送信。”卓如表明来意，为节省时间，他略去了多余的客套。

    &nbsp:&nbsp:&nbsp:&nbsp:　　“进儿？”老太太既喜又惊，打开信，只见上面写着：

    &nbsp:&nbsp:&nbsp:&nbsp:　　曾孙无恙，掖庭张贺会设法保全，勿忧。外孙安好，勿以为念。

    &nbsp:&nbsp:&nbsp:&nbsp:　　外孙进

    &nbsp:&nbsp:&nbsp:&nbsp:　　老太太双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词“上天保佑啊”。

    &nbsp:&nbsp:&nbsp:&nbsp:　　信既已当面送到，卓如打算撤离了，毕竟多待一分，危险就会增加一分。

    &nbsp:&nbsp:&nbsp:&nbsp:　　“可有什么口信需要送回去？”卓如觉得应该带话回去。

    &nbsp:&nbsp:&nbsp:&nbsp:　　“进儿现在哪里？让他赶紧回来。”老太太很是焦急。

    &nbsp:&nbsp:&nbsp:&nbsp:　　卓如刚要回复，身旁一个小伙子开口道：“娘，咱家都被软禁了，进儿还怎么回来？我记得太子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在城东泉鸠里，就让进儿去那里躲躲吧。”

    &nbsp:&nbsp:&nbsp:&nbsp:　　“我一定把话带到。”卓如拱拱手，迅速出了大门。门口一个士兵竟然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卓如撒腿就跑，只听见后面一声软绵无力的“站住”，渐渐消散在夏夜中。

    &nbsp:&nbsp:&nbsp:&nbsp:　　回到草棚里，卓如惊魂未定。

    &nbsp:&nbsp:&nbsp:&nbsp:　　“真是无商不奸，明明放了三包蒙汗药，居然都没把人彻底麻翻，若是晚出来一会儿，怕是小命不保了。”卓如讲述刚刚经历的一幕，仍觉心有余悸。

    &nbsp:&nbsp:&nbsp:&nbsp:　　史皇孙和戴长乐听完卓如的“壮举”，都长出了一口气。皇孙知道泉鸠里，离此地大概三十里远，他以前跟太子去那里逛过。无奈现在腿伤未愈，不能及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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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泉鸠里离这还有一截路程，你先把伤养好，再走不迟。”卓如边说边吃了个窝头压惊。

    &nbsp:&nbsp:&nbsp:&nbsp:　　戴长乐说:“在这里养伤也好，就是最近巡查的紧，怕这里迟早走漏风声，反而于你不便。”

    &nbsp:&nbsp:&nbsp:&nbsp:　　卓如瞪了戴长乐一眼:“腿伤不便行走，万一半路上被发现，岂不是束手待毙？听我的，好好养伤。”

    &nbsp:&nbsp:&nbsp:&nbsp:　　皇孙拱拱手“劳烦二位了。”

    &nbsp:&nbsp:&nbsp:&nbsp:　　卓如把戴长乐拉到一旁，责备他道“皇孙现在这情况，你怎么忍心撵人家走？救人救到底，半路上撒手算什么！”

    &nbsp:&nbsp:&nbsp:&nbsp:　　戴长乐把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兄弟，有些话我一直没跟你讲，今天索性说开。他是什么人？天潢贵胄的皇孙，咱们呢？只是普通百姓。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何况太子兵变，牵扯到朝局，你知道这有多大的风险吗？所有人都巴不得离得远远的，难道咱们还要跳进去吗？”

    &nbsp:&nbsp:&nbsp:&nbsp:　　他顿了一会，看到卓如心思有些活动，接着说：“朝廷一纸诏书，咱们就人头落地。不是我要撵他走，他留在这里，咱们迟早会栽进去。”

    &nbsp:&nbsp:&nbsp:&nbsp:　　听完戴长乐的解释，卓如非但没有释然，反而更加激起了争论的欲望。

    &nbsp:&nbsp:&nbsp:&nbsp:　　“所以，你就忍心见死不救吗？当初那个热心助人的六哥到哪里去了？你什么时候变得只考虑自己，而不顾别人死活了？”卓如很气愤，额头青筋都罕见的暴起。戴长乐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nbsp:&nbsp:&nbsp:&nbsp:　　看到无法说服卓如，戴长乐只得让步“行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听你的还不成。”

    &nbsp:&nbsp:&nbsp:&nbsp:　　一宿无话，戴长乐却睡不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卓如太年轻，分不清利害关系。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掉进深渊里吗？戴长乐决定单独行事。第二天一早，他借口去还独轮车，径自一人走进了京兆府衙门……

    &nbsp:&nbsp:&nbsp:&nbsp:　　“醒醒，醒醒！”卓如睁开疲惫的眼睑，一张白皙的脸浮现在眼前。他昨晚过于兴奋，消耗了大量精力。若不是皇孙把他摇醒，还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

    &nbsp:&nbsp:&nbsp:&nbsp:　　“说来惭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竟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皇孙说。

    &nbsp:&nbsp:&nbsp:&nbsp:　　“免尊姓张，名卓如。”

    &nbsp:&nbsp:&nbsp:&nbsp:　　“卓如”皇孙在嘴里念了几遍，朗声说道“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转头问卓如“是出自这句话吧？”

    &nbsp:&nbsp:&nbsp:&nbsp:　　卓如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nbsp:&nbsp:&nbsp:&nbsp:　　皇孙笑笑，从腰间解下一个玉坠，递给卓如。

    &nbsp:&nbsp:&nbsp:&nbsp:　　“这是祖传的玉麒麟，我赠于你，聊表寸心。你也不用推辞，就当是个念想吧。”

    &nbsp:&nbsp:&nbsp:&nbsp:　　卓如接过来一看，玉石翠色温润，上面雕刻了一匹瑞兽麒麟，惟妙惟肖。

    &nbsp:&nbsp:&nbsp:&nbsp:　　皇孙拱拱手“我得走了。”说着顺便起身。

    &nbsp:&nbsp:&nbsp:&nbsp:　　“什么？你现在要走吗？”卓如才反应过来，原来赠送礼物就是要道别了。

    &nbsp:&nbsp:&nbsp:&nbsp:　　“其实你那位兄弟的担忧是对的。”皇孙说:“不好意思，我偷听了你们昨晚的谈话。我在这里确实多有不便，还会连累你们。”

    &nbsp:&nbsp:&nbsp:&nbsp:　　“可是你的脚？”卓如站起来，想让皇孙回心转意。

    &nbsp:&nbsp:&nbsp:&nbsp:　　“我知道去泉鸠里有条近路，那里人烟稀少，不会有事。”看到卓如还想挽留，皇孙又补充说“我得尽快跟家父联络上，他一定在那里等得很焦急。”

    &nbsp:&nbsp:&nbsp:&nbsp:　　话已至此，卓如知道多说无益。他看着皇孙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着，直到消失在尘土弥漫的乡间小道上。

    &nbsp:&nbsp:&nbsp:&nbsp:　　卓如把攥在手里的玉麒麟仔细端详一番，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元狩元年”。他正全神贯注的把玩，不曾想到，戴长乐已经领着一队官兵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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