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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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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终于一扫往日的阴霾,露出了太阳久违的笑脸。校园里的花竞相开放,处处一派生机盎然。随着云端一封接一封的来信翩然而至,章迩的心花也肆意绽放。她觉得这是有感以来最美的一个春天,就连淅淅沥沥恼人的春雨在她眼中都变得诗情画意起来。

    ******

    《云端来信》(四)

    “章:

    过了雅江,路况依旧不好,一条土路坑坑洼洼。不知不觉视野里出现了一些积雪,看样子前两天这里刚下过雪,雪底下还透着些深深浅浅的绿与黄。开始路面倒很干燥,还算好走。继续爬升的路上慢慢开始有了暗冰,道路也越来越难行。

    紧紧慢慢走了半日,决定停下来歇一会儿。待到重新准备出发的时候,却发现车走不动了。路上全是冰雪,又是上坡,车轮光打滑就是走不动,折腾了10多分钟都无济于事,这才感觉到身处雪域之中四处潜伏的危险。后面上来的车谁也不敢停下来帮忙,大家都知道一旦停下来自己的车也会走不动了。好容易等来了下山的一辆车,下来几个藏民,挺热心地帮着我们推车启动,还不住地叮嘱,‘上山的时候千万别停车。’终于,车又颤颤巍巍上路了。

    前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这种随时遇险的山路,也不知道此时西藏的暴雪会不会影响到川西的山林,心里还真有点打鼓。眼前一座又一座的雪山更替,汽车一点又一点地费力向上攀升,我的心似乎也随着海拔的抬升慢慢被吊起。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车也在越来越吃力地爬行。老赖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雪山有时也是会留人的。’我想,如若此行真的永远留在这茫茫雪山之中,那也无憾了吧,毕竟我努力过了。董‘太阳’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笑笑说:‘命自有运,福各有缘,不必多心。’

    我们一行终于到了海拔4659米高的剪子弯山,‘剪子弯’因驿道傍山成剪刀形弯曲而得名,道路之崎岖可想而知。山路上急弯一个连一个,暗冰密布,这里已经滞留了好多车,一堆人聚集着。我问老赖要不要往前开,他只淡淡一笑,‘只有怂人,没有怂车。’我们便沿着十八弯的天路继续前行。

    翻过剪子弯山垭口,这边的山又是另一番景象,一包一包的圆山上撒着星星点点的白雪,像极了法式面包的造型。大概下午近两点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享有‘世界高城’之称的理塘。这座悬在高空的县城是318国道上的最后一站。县城中心海拔有4014米,这让很多游客都是匆匆而过,不敢在此驻留。你能想象吗?走在县城平缓的街道上,即使步履缓慢,都会气喘吁吁。我们已经找地方住下了,补充一下给养,休息一下身心,今天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觉得疲惫极了。

    一路上有老赖和董‘太阳’的陪伴,旅途变得非常有趣。他们对人生世事的态度是那么的迥异,却能够很好地融洽相处,真是难得。和他们相伴的这一路,也使我感悟良多。

    不过,一天之中最让我感到幸福快乐的时光还是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世界的一隅,无名的客栈,我在千里之外,用笔记录下这一天的点点滴滴讲给你听。你会不会觉得太琐屑?可那琐屑的一片片,才是最真实的。那个已经碎成粉末的我,明知道它残缺不全,还是企盼着能与你分享。你愿意听吗?

    小马”

    ******

    《云端来信》(五)

    “章:

    你好!这是不是我第一次写‘你好’?

    今天跟你说说我的两个旅伴吧,真的很幸运能搭上他们的车。老赖和‘太阳’是高中老同学,相约入藏寻什么道。不过我一直也没弄明白,他们这么不搭界的两个人,寻的是不是同一个道。老赖和‘太阳’人都挺好。他们本来没有打算带人进藏的,可能是那天我在客栈失魂落魄的样子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老赖说我脸上刻着“失恋文青”四个字,呵呵。老董说整个就是一“失魂浪子”。总之,就是一个失落的,脸上写满惆怅,需要被救赎的青年。我给他们看了我的汉大学生证,说我想去谒拜南迦的神山。两人最终动了恻隐之心,便带上了我。

    这一路听他们回忆高中的往事、斗嘴、插科打诨,太有趣了。老董笑老赖‘下里巴人’俗得不能再俗,老赖反讥老董‘阳春白雪’不接地气。没多久我也融入他们的氛围,把自己的事情断断续续地倒了出来。老赖笑话我说:人家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高兴还来不及,我呢,天上掉个仙女就被砸晕了,太怂。老董却夸我有慧根,他说天上掉下来的幸福太虚幻,如果个人没有修炼到家,也是注定接不住的,与其日后才幡然醒悟、悔不当初,不如现在千辛万苦地跋涉修行。他还说我是被你放逐的,因为我之前太浮躁任性。他觉得我最明智的就是放弃过去的马丁,到西藏去寻找新的自己。

    其实,我只是觉得从前的自己无可救药,不能承载你的殷殷期许。我想给自己一个不可战胜的挑战,tobebe。我觉得我做的最正确的事情,莫过于终于勇敢地提起笔给你写信了。当然,这可能是非常愚蠢的举动。也许,你正痛恨我的懦弱和不辞而别。这一封封的信,你看都没有看,就直接撕碎,散失在风里。那样也好。可是,我还是会一封封地写下去,为了我心中的你,也为了明天的我。

    晚安。

    小马”

    ******

    《云端来信》(六)

    “章:

    稻城附近有个大名鼎鼎的雄登寺,建于明永乐十三年(1415年),已有570多年的历史。从稻城出来开车爬了半个小时左右的山路,随着海拔不断上升,终于在大约4100米的地方,见到了这座很有沧桑感的藏传佛教寺庙,心里不禁激动起来。

    再往庙里面走,眼前突然一下子金碧辉煌了,色彩鲜艳得有些不真实,明丽得如同小时候火树银花的梦。大殿中的雕梁画栋假如换作在城市里,一定会觉得俗不可耐。然而在这里,你会有种脱离尘俗的宁静。藏香混合着浓浓的酥油香气熏染着阔大的殿堂,油灯静燃,轻烟袅袅,钟磬声声,空灵入耳。佛像庄严慈悲,精美绝伦的壁画与雕饰无处不在。尤其是从那空中泻下的天光,携着点点碎影揉进梁柱上的花鸟虫兽之中,让人莫名有种想把自己放空,抛开一切世俗杂念,虔心向佛的冲动。可以想象,待到铅华洗尽、时光老去,这里一定会处处渗入经语的魔力,焕发永恒。

    瞻仰过庙里供奉的历代活佛,走出大殿,仿佛冥冥之中有佛的指引,在小院里我情不自禁地抬头仰望,碧空中的太阳竟现出了神奇的光环,太阳就如同被放在一个大大的圆盘上,那光晕散发的光芒令人惊叹。第一次有幸见到这番奇景,那一刻,感慨和感恩溢满心间,真希望你也能看到。

    拜访完雄登寺,继续前往亚丁。到远山那条大致在6000米高的雪线,所有的绿色戛然而止,再往上恐怕只有终年呼号的寒风和皑皑白雪了。一个大转弯过来,眼前忽现仙乃日神山,‘仙乃日’藏语意为‘观世音菩萨’,山体巍峨伟丽、直插云霄,酷似一尊慈目安详的大佛,怀抱着巨大的佛塔,傲然端坐在莲花宝座里,气定神闲,就仿佛一直在那里,静候着远方风尘仆仆的行者。那一刻,仓央嘉措的那首诗,悠扬地在我心头萦回:

    ‘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

    是的,不止在写信的这一刻,这一路的跋山涉水我都觉得你就在我的身边,与我同行,与你处处相见。

    小马”

    ******

    “处处相见……”,漫步在校园里的香溪河畔,章迩反复轻声呢喃着这四个字,她抬眼悠然地望向远方,双眸竟不觉有些湿湿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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