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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赌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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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鸾亦掀帘看去,已到外城。

    祁月国都分禁、内、外三城。禁城,为皇家宫院,诸亲王、公主府邸。城形四方,有三丈高墙与宽十余丈的城河环绕,守卫森严,是最奢华豪丽,万千百姓艳羡的地方。

    内城,环绕禁城之外,拱卫皇宫。城内有位于西面的十里蓥华商街,东面达官侯府林立的镌疏道,南面巨贾商人落脚的绮汀路,北面皇家御用的数座仓廪府库。早年,城内多名流人士,鲜有布衣百姓往来,一派高冷华姿。然,蓥华街建成后,八方城门开阔,允百姓自由进出,整个内城热闹渐起,平贵聚,气盎然。

    外城,为平民百姓居住娱乐之所。城内,人头攒动,粗略一看杂乱无章;但细细一瞧,则是各行各业各活动。商铺林立,大小不一,旗帜招招。熙熙攘攘的人中,有商贾小贩,有闲官小吏,有座轿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者,有问路的外乡客旅,有酒楼狂饮的风流子弟,有城边行乞的褴褛男女老幼,三教九流,形形□□,无所不备。

    蓥华街有的物什,外城都有。只是外城的物价与诸多货品的成本较低廉。内城店铺的装修、服务等一系列体验更高雅矜贵。客源不同,互不影响。虽不及内里两城气势高雅、繁花似锦,却别有一番万家灯火、人间炊烟的惬意。

    宝马蹄踏青石路,声声渐轻。华车轮轧浮微尘,行速渐缓。车夫收缰长吁。

    穆鸾欲提裙向车门去,忽闻哀乞讨呼连连入耳。她止了动作,赶忙掀帘看去,心头一紧,急喝:“住手!”

    马车停在一高门阔院前。大门外两名衣冠齐整的小厮,正挥棒驱赶乞讨的几名老幼,急躁地给了其中一名老妇人两脚,又要去打那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孩童。

    穆鸾匆匆下车,快步走到他们面前,扶起跌倒在地,泪眼婆娑的老妇,对两小厮怒气难遏,“他们做了什么事,你们这般?”

    小厮一愣,瞪着她打量,正要审思以何种语气与言辞开口时,余光撇见徐徐下车,悠然走至她身侧的燕少旌,脸上跋扈之色顿失,面面相觑,低下头吭哧着话也说不清楚。

    “站着干什么!”燕少旌呵斥声起,俊秀的眉目耸动着一股狠戾。

    小厮一听,头也未抬,赶忙转身跑进大门。待出来时,手中捧着一个钱袋,外观应是装着些碎银。他将钱袋放在老妇人手中,后退几步,面对燕少旌,仍是低着头,一副慌张神态,“公子,近日总有乞丐来求。总是舍财,银山也会空。小的也是没法子了。何况,谁知他们是真是假。有的人就喜欢装模作样。”

    穆鸾厌恶地看了眼小厮,抬手取下发髻上的花钿,塞到那孩童污黑的小手中。花钿加上碎银,足够几个行乞者暖饱数日。

    “谢谢姐姐。”孩童发出清亮又怯懦的声音,乌黑的大眼泪水盈盈,眼见便要扑簌而下。

    天下盛世乱世皆难免贫瘠落魄者,这是平常的事。可这样天真无邪的孩童,最不该出生未几便这样定格终生。

    “别哭。听你口音,不是京都人。是从北边来吗?”穆鸾蹲下身子与孩童平高。

    “我们从东北坞郖郡的昌渝县来。昌渝被北瑞国兵攻陷。许多迁走的人不敢在附近郡县停留,因为传言富川、泗水两郡已经快要沦陷。没了家,我和奶奶只能到这里。”孩童哽咽不止。

    穆鸾身子一颤,心中忧患似海浪扑来。她不仅是担心边关的百姓与安危,更担心她那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当前,东北战事吃紧。北瑞军势如破竹,连下边境三要郡,大有南下直取京都之意。前线激烈。北瑞骠骑大将军荣祯连斩祁月都尉、长史等主将四名,以致祁月军心不稳,颓势渐显。

    十日前,穆鸾的哥哥穆渊,受封二品镇北大将军赴前线领兵,收复失地。这一去,便是凶吉难料,生死难断。

    穆渊出行那一日,穆鸾、姜瑶,还有太仆之女舒妍,城门相送。冷风吹,瘦柏残翠,话不尽的难舍与凄泪。

    穆渊对着母亲姜瑶屈膝跪拜,直言难尽孝道。

    他听罢母亲叮嘱,又摸着妹妹穆鸾的头,一脸宠溺,“等哥哥回来,与你好好比试一番,看你功夫有没有长进。”说罢,转身走近舒妍,一步一顿,眼中闪动着不舍,“边关告急,国难顷刻之间。我理当竭力卫国。你可不必等我,再寻个好人家罢。”字字清晰,句句决然。决然中,又带着少年的满腔热血与为国而战的坚定。

    早前,穆鸾的父亲与舒太仆见各自儿女两情相悦,有意结成姻亲。正是十八少年郎,意气风发。正是结姻好年纪,本可携手华发。然事不遂人愿。戎马边关的旨意下达,穆渊接旨之后当即否了这门婚事。千里迢迢,生死难料,怎能误了一个女子的大好年华。

    舒妍攥手绢掩面,斑驳褶皱的绢面正如她紧颤的心头。片晌,她摇头哽咽道:“此去小心。我等你。”

    湛湛长空,乱云飞度。穆渊铁甲披身,束发金冠,策马而去。平阔的官道尘土飞扬,令翘首的穆鸾看不见前途。

    “郡主,郡主。”燕少旌温声细语自她耳畔响起,涤荡她怏怏心神。

    她回头,看他一旁英英玉立,收了怅惘,缓缓起身,深吸口气,勉强报以微笑,向大门走去。

    她行至门口,脚步一顿,柳眉一挑,目光游移在大门两侧楹联上。只见那楹联自右而左,写的是“金如流水转乾坤,财聚宝楼福满门。”

    有了之前在藏宝楼的经验,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门楣。果然,她面露诧色,喃喃念:“通天坊。”

    她边念边想好大的口气,不禁转身看着身边人,笑道:“赌坊也能通天?敢问路在何方?”

    燕少旌笑笑,“郡主进去一看便知。”

    穆鸾随他进门。入得门内,最先入眼的是一幢四层六边高楼,再环顾四周,依墙垣而设的车棚尽是各色豪车劣马。穆鸾仰头望着那顶天飞檐,赞叹:“比蓥华街的听风楼还要气派。”

    毋庸置疑,燕家是这通天坊的老板。

    祁月国早年本禁赌,但不知为何,十年前撤销此令。通天坊,是祁月都城内唯一合法经营的赌场,建在外城最外环。它位置偏僻,不占外城繁华中心,却丝毫不逊中心的热闹。只是这日日的热闹里充斥着带着欲望的脏语与吆喝,隐着戾气的争夺与对峙,萦绕靡靡之气的烟雾与美色。

    “一掷千金浑是胆,家无四壁不知贫。”这是城中许多百姓对频频来往此地者的评价。

    平日尚且如此,三年一次的赌王争霸更令人惊叹,其中不乏其他郡县好赌者前来。

    穆鸾一进楼门,登时脚下一顿,瓷白的颈项一仰,瞠目结舌。

    楼内唯有一条六尺宽,笔直金黄的铜制长梯直通四层。下三层皆有左右平台连接。每个平台入口皆有四名仆从负手而立,身形健硕挺拔,一看便知是会拳脚之人。层层依楼型一分为二,成环拢长梯之势。下三层座有百计,绝无虚席,很是壮观。然虽壮观,却不及第四层引人注目。第四层,无座无人,只有一个阔敞的平台,上摆一张五尺长的金黄铜案。铜案之上根根金条递减上堆,足有万两,俨然一座小山形貌。小山正上方,有天窗打开,束束阳光照进,不偏不倚的落在金山之上,灿灿炫目。

    穆鸾此前从未进过赌坊。可她想,即使进过,也难不对此景慨然。

    她目不移金山,讷讷开口:“这……就是天路?”

    燕少旌望着那金山,笑道:“对世间许多人而言,那就是天路。”

    穆鸾沉吟,若有所思,娇嫩的脸上浮现一抹晦色。燕少旌所言不错。几人不爱财呢?可这金山却让她想起了去年二月,昭告天下的一件事——三饷加派。

    所谓三饷,即征北,征讨北瑞大军所需;练军,加强边关各镇防御力量所需;剿匪,为镇压西南边郡起义所需,每亩土地加征银三分﹐田赋每亩加三分,共征五年,在原有赋税中再添。

    国家有战时,增加赋税常有,但这般政令,绝不会超过三年。一年已是苦累小民,如剔脂刮髓,何况五年。

    她记得非常清楚。那时,父亲穆宸下朝归家后,鲜有的大发雷霆,痛斥大司农燕怀煦祸国佞臣,因的就是此事。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狗。她望着楼内的人与物,满眼的奢华,满心的复杂,她回头看他,笑不似笑,“呵呵,燕公子好手段。”

    燕少旌抿了抿淡红的薄唇,“赌坊乃家父所建。在下承继父业罢了。”

    “是了。燕公子的父亲与伯父皆是精明之辈。”穆鸾点点头,意味深长。

    燕少旌两眼眯了眯,转了话题,“郡主可要观览一番?”

    穆鸾步步踏阶而上,层层观望,皆是自己未曾见过的博具。

    第一层是樗蒲斗,又称五木,是一种棋盘类赌博。每一张桌案上摆着一张十七乘十七方格棋盤,每方六枚棋子,有“黑、白、雉、犊”四种花色,十二种组合。掷具为五根一面削平的木头。

    “这樗蒲,是双人博。初始布置时,有细矢排成一长列,然后分为三“聚”。每“聚”的矢间留有空隙作棋位,称为“”。以长列的两端作起点、终点。博主轮流将五木放在杯中摇晃掷出,依采数移动一己棋朝终点前进,行进可越过其他棋子,至空位、己棋处、或数量少于或等于己方移动棋叠的敌棋处。以所有己棋先到达终点为胜。”

    穆鸾边看着参赛者的双手在棋盘上来回穿梭,看他们时而凝重,时而欣喜若狂,时而瞄瞄金山,几近疯癫的模样,边听燕少旌的解说,应道:“我曾在宫中见黄门、宫女玩过,但棋盘与玩法并不如这里的复杂。”

    燕少旌微笑着环顾一个个全神贯注,神态各异的参赛者,眼中有鄙夷闪过:“用来闲玩的,都是简单的,图个消遣。可在这儿,那都是关系到身价性命的博弈,自然不同。”

    穆鸾惊问:“身价性命?这么大的赌注?”

    “一举囊金山,怎能不担险?凡来此参赛者,皆要交付押金。”燕少旌云淡风轻的说,字句点到为止。

    穆鸾沉吟未语,看了看其他两层,分别是牌九战与麻将决,同是四人博。

    燕少旌依然在一旁解说者博弈的等级、规则、□□等。临了,他缓步轻移,踱至穆鸾身边,凑近她耳畔,柔声低语:“郡主若有兴趣,在下奉陪。”

    二人袖袍交叠,碎发落肩,旁人眼中颇为暧昧。

    穆鸾还未对燕少旌的言行做出反应,忽闻第二层“啪!”的一声,接着就是一句怒斥:“王八蛋!你出老千!”

    她赶忙看去,只见一凶恶男子掀桌而起,骨牌散落一地。他跨过翻倒在地的桌案,冲到对面一战战兢兢的瘦男子面前,一把揪住其衣襟,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找死!”说罢,不待那瘦男子开口,一通拳脚相加,大有将其活活打死之意。

    二人扭打成一团,鼻青脸肿,气喘吁吁。最令穆鸾咂舌的是,整个楼层的其他人皆专注手中骨牌,对这突发事件好似闻所未闻。若非巡场的两个仆从止架,就是出了人命,那些人也不会看一眼。

    两仆从架开打架者,又钳制着出千的人,将他袖中藏着的三张骨牌仍在地上,看向燕少旌。

    燕少旌不多言,只冲仆人点了点头。

    两个仆从得了指令,架着不断挣扎的出千人往外走。那千人摇晃着肿的猪头般的脑袋,冲燕少旌呜咽着发出哀求声,仍无济于事。

    穆鸾目送着那人可怜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他们要带他去哪?干什么?”

    燕少旌前行两步,抬臂将手搭在雕花的红木扶栏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雕刻的花纹,斜睨着离开的三人,“赌有赌的规矩。坏规矩的人,必须付出代价。”言罢,顿了顿,又回头望向第四层那灿灿金山,自语:“执迷登天者,易坠地狱。”说这话时,他嘴角浮动一抹笑意。穆鸾看在眼里,背脊陡然生起一股寒意。

    未待穆鸾消散那股寒意,又听他道:“郡主既然来此,不如玩上一玩?在下作陪。博法,您定。若您能胜在下十局,那座金山便是您的,若不能,全当个消遣玩乐,如何?”

    穆鸾一怔,心思飞转。她想,他未定时间,说胜,而非连胜。胜易,连胜难。只一字之差,便大不相同。方才的事情,不难看出,博弈猫腻甚多,纵使参与者公平相对,亦要看运气与头脑才有胜算。他那一番话说的是风光霁月,可于自己这个初玩者而言,一旦对博,那胜负便全由得他来左右。再者,金山只有一座,若她带走,那这整个楼内的参赛者又该如何?

    燕少旌的一言一行都太过圆滑,又太让人存疑,更看不透彻。万两黄金可非小数,就算他送的大方,她也不敢接受,干脆地摇了摇头,讪讪道:“不了。我忽然想起,母妃交代的课业未完,要早些回去。否则母妃要责罚了。”

    在院门前看到的乞讨人,想起在边关生死未卜的哥哥,以及三饷加派,穆鸾已是意兴阑珊。现下,又出了这一幕,更是不愿再呆。

    “哦?”燕少旌面露失望,轻叹口气,“那真是太可惜了。在下还想多陪陪郡主。如此,在下便送郡主回府吧。”

    “不了。我带了护卫,可以自己回去。燕公子有事在身。我不便叨扰。告辞。”穆鸾带着护卫径自下楼,往门口去。

    燕少旌快步追上,与她并肩而行,笑意盈盈,“在下送郡主。”

    穆鸾也未言语,仓促回眸一笑。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地方多留。

    行至赌坊大门,穆鸾让燕少旌留步,推拒了那辆来时坐的豪车相送,匆匆离去。

    跟在燕少旌身后的中年男子,目送穆鸾渐行渐远,近前一步,低声道:“万金于王公贵族而言亦非小数。多少出身贵门侯府之人见千金便眼红贪得。而她唾手可得,却不动声色。传闻淑仪郡主徒有封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十足的混世魔王。今日一见,真让属下有些怀疑。”

    燕少旌双目一眯,精光盛盛,语气沉稳中隐有赞意:“看似纨绔子弟,实则玩乐不失理智,原则是非定,心如明镜。大胆又谨慎,爽朗又娇媚,难怪韩逸不愿轻易放手。一双儿女皆不凡,不但说明霸王文武双全的威名非虚,更可见其是个明大义、忠信怀国,值得授权,结为同袍之人。难怪舅舅说,若得霸王一将才,宁弃祁月十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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