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绝处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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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岭下时陆如嫣才察觉自己的天真。且不说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即便是原来的“包子”也是没有受过这种罪的。
岭上林木茂盛，因瘴气环绕而更显诡秘幽暗，横生的枝杈让行走都变得艰难。阴天入岭，岭中格外潮湿，浸的衣服都染上了层寒霜。陆如嫣皱了皱眉，身子也冷得有些发颤，她这才清楚自己那些文墨知识在真正的山川面前有多浅薄。深呼一口气，按下心里想要逃避离开的念头，陆如嫣一咬牙跟随商队步入岭中。她如今已经算是孤注一掷，无论如何也要将林家这个窟窿给填上。
“今日运气好赶上阴天，此刻天微亮瘴气还算稀薄，正是采药的好时机。”来到岭内一平坦之处，领头人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段红绸布递予身侧一小个子男子。男子身形灵活的窜上旁边一颗大树，攀着枝桠将绸布高高系在树枝的顶端。
“防瘴避虫的药大家已经吃下了，接下来便要各自凭本事了。队里的规矩，小盈利归自己大买卖大家分，不要妄想着私吞！药效只能维持四个时辰，四个时辰之后大家以这红布为旗在此地聚集。谁要是拖了后腿我们是不会为了他一个人而耽误的！”说这话的时候，领头重重看了一眼陆如嫣。
陆如嫣轻轻颌首表示明白，领队这才满意的转过头又去吩咐其他的纪律。陆如嫣不是商队的人自然不需要遵守这些纪律，她静立在一旁回忆着曾经看过的医术。医术上记载参可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等功效，野山参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精品。当初林家肯以山参为聘，也算是出手阔绰。
在陆如嫣的记忆里，好的山参该是芦头见长、皮色褐黄、以参须长而坚韧珍珠点清晰者为佳。她不断回忆有关野山参的点点滴滴，直到商队的人三三两两散开她才起身，站在原地仔细思索打量了一会儿，方选了个方向前行。
真正一个人孤零零走进山岭内茂密的林子里时，陆如嫣还是感觉到了恐惧。虽然沿途又留下标记，商队所系红绸也还算醒目。但这毕竟是片身陷人亡都无人知的密林。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目的，心下是强行抑制的惶恐。她习惯于和人打交道，对眼下的处境却是不知所措。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经历久了，因而面对自然时更容易产生敬畏之心。
不是没有想过要与商人合作，却是不敢。合作意味着信任，她冒险入岭谋求的是巨利，所寻所找的是能够帮助陆家扭转命运的珍品。这样的珍品可遇而不可求，她不敢与陌生的人合作寻觅。对方虽看着道义规矩，但毕竟是受利益趋势的游商，在巨大利益面前一旦起了歹念，她一个弱女子身处深山野林之中难以抵抗。
站在林内陆如嫣仔细观测着四周，野山参喜阴背阳应该多在有北坡或西南坡的地方。看着四周的环境陆如嫣一点一滴的比照着曾经看过的医药古籍。入岭寻药并不是她一时冲动，她敢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依仗。而这依仗便是她曾经看过的那些书。自娘亲死后，她便开始搜寻和草药有关的知识，翻阅各种古籍，几年下来也算有所积累。那些为了自保而拼命接触的各类知识，成了她如今最宝贵的财富。
父亲身子尚好时，总笑她看书杂而不精，仗着有几分聪明把可看可不看的书通通看过，凭白耗费时间。她只能乖巧的笑着，私下却不敢有半分懈怠。想那深宅大院里不断厮杀的女子又有几个是不通药理的，即便自己不通药理，身边也会有个信得过的人通晓药理。在宫廷侯门这样没有硝烟的战场，药可救人也可杀人，一碗碗甜汤一盘盘点心都会成为致命的凶器，而一丝敏锐的嗅觉一点敏锐的观察同样会成为自保的武器。娘亲死后，她不敢相信任何人，看着父亲悲痛的面容和周围一张张虚伪的脸，她断了最后一丝属于天真孩童的倦怠依恋。
世人只道她陆如嫣生来命好，有着侯爷父亲做靠山，更是侯府唯一的嫡出。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在那宅院之中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娘亲去后她挺着脊梁，在旁人或艳羡或嫉恨的目光中挣扎长大。直至侯府不复存在，她也始终是府里让人敬畏的嫡小姐，是众人渴望踩在脚下却依旧只能屈膝讨好的存在；可惜最终……
往日种种，如今已成杂念。陆如嫣努力摈弃那些纷至沓来扰乱心神的回忆，集中精神寻找着她要的东西。在这山岭之中除了上好山参，一切可值千金的珍贵草药都是她寻求的。这百枯岭虽是凶险之地，却也是集天地灵气之地；名为百枯实际却百草茂盛。岭内人迹罕至，植株肆意生长而未遭破坏。山岭延绵，丛林遮挡间阴影交叠，她相信这种地方一定会有所谓的“药漩”，而“药漩”内一定能寻到灵药。
抱着这样的信念，陆如嫣渐渐走进了山岭深处。越往深处草木越盛却也越发危险。这个岭不愧曾经“白骨”之名。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事先已服下防瘴草药，脸上也遮上了阻隔毒气的面纱，陆如嫣还是渐渐觉得吃力，呼吸间开始感到阵阵胸闷。
看着天色估算了一下，时间大约已经过了去两个时辰。她站在背阳西南坡上轻喘，心里有些懊恼，零零碎碎的草药她也采集了些，而她真正寻之物却不见踪影。就在她准备去他处寻找时，余光所及隐于草丛间的一物令她顿时眼前一亮。在坡下杂草遮掩之中，似有山参因风吹草动而匆匆一显。
“啊！”急急赶向坡地的陆如嫣并未十分注意脚下，却是一个打滑摔进了草木遮掩的坑洞内。坑不算浅，坠入坑底受到冲击的瞬间陆如嫣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是被胸口压抑逼仄的感觉唤醒的。醒来时全身隐隐作痛，伸手摸去脑袋上已撞出了个大包，身上蹭破了几处，衣服上还带着隐约的血迹，幸而腿骨没有折伤。抬头看去天色已经转暗，陆如嫣估摸着她起码昏迷了一个时辰。这样一来，这个山岭为她留下时间便极其紧张了。打量了一下坑洞，几尺见方的一土坑、约有一丈深，因为是在坡上略微带着点斜度，坑壁上长了些绿色藤蔓杂草。
试着扯了一下藤蔓，并不算牢固，若是带上一个人的体重只怕随时会断裂。陆如嫣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体重，又看了看细细的藤蔓。咬着牙一使劲，“咝”剧烈的疼痛迫使她放开了手。她这才注意到左手手腕的红肿，许是伤到了筋骨使得她左手如今完全不能承力。无奈放弃了攀爬的打算，陆如嫣放开嗓子高声呼喊了起来，空荡荡林子里除了瑟瑟风吹再无半点回应……
直到喉咙干涸声音嘶哑，陆如嫣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药效在她体内一分一秒的流失，摸了摸怀里的药瓶。之前为了防止意外她特意多准备了一颗药，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将死亡拖延四个时辰而已……
四个时辰甚至不足以支撑她看到下个天亮。
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陆如嫣清楚地意识到她的命已经悬在一个十分危险的边缘。第二颗药已吃下，她还剩大约四个时辰。若说死她倒不怕，相比别人好歹她也算多活了一世，虽然这一世未免短了点。
有些后悔没有事先对陆家的人交代一番，让陆家的女儿就这么折损在这里，别人不说，光兰姨便会哭断肠吧。真好，陆如嫣看着红肿不堪的左手微微苦笑，起码这一世能有人在自己的身后留下几滴眼泪。
呆坐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丧气。陆家现在风雨飘摇，她若就这么死了依那一家老小的软弱心性只怕是要陪葬了，那林、李两家可不是善心的主。
咬牙站起，右手攀上藤蔓，陆如嫣估摸着依靠一只手上攀的可能性。
毫无可能。
看着被揪落在坑内的藤蔓叶子和始终未能同时离地的双脚，陆如嫣无奈的叹了口气。白嫩的手掌已被勒出道道血丝，胳膊和腿上也蹭出了些许血痕，陆如嫣坐在坑底看着那细细嫩嫩摇摇晃晃的藤蔓只觉心灰。
天色越来越暗，加上洞口草木遮掩，洞底只能感受到一丝微光。
“可算找着了！”隐隐约约人声从洞的上方响起，兴奋地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快停下，这里有地……”陆如嫣只来得及站起，嘶哑的嗓子还没将“洞”字喊出，只听“哗啦”一声，一个人影从洞口砸下。陆如嫣忙贴紧洞壁，却还是被人影的背筐挂到肩膀疼的倒吸了口冷气。
“咝！”“啊！”两声呼痛同时传来。
陆如嫣一扭头，正对上叶卫疆晶亮的眼睛。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正岭下时陆如嫣才察觉自己的天真。且不说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即便是原来的“包子”也是没有受过这种罪的。
岭上林木茂盛，因瘴气环绕而更显诡秘幽暗，横生的枝杈让行走都变得艰难。阴天入岭，岭中格外潮湿，浸的衣服都染上了层寒霜。陆如嫣皱了皱眉，身子也冷得有些发颤，她这才清楚自己那些文墨知识在真正的山川面前有多浅薄。深呼一口气，按下心里想要逃避离开的念头，陆如嫣一咬牙跟随商队步入岭中。她如今已经算是孤注一掷，无论如何也要将林家这个窟窿给填上。
“今日运气好赶上阴天，此刻天微亮瘴气还算稀薄，正是采药的好时机。”来到岭内一平坦之处，领头人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段红绸布递予身侧一小个子男子。男子身形灵活的窜上旁边一颗大树，攀着枝桠将绸布高高系在树枝的顶端。
“防瘴避虫的药大家已经吃下了，接下来便要各自凭本事了。队里的规矩，小盈利归自己大买卖大家分，不要妄想着私吞！药效只能维持四个时辰，四个时辰之后大家以这红布为旗在此地聚集。谁要是拖了后腿我们是不会为了他一个人而耽误的！”说这话的时候，领头重重看了一眼陆如嫣。
陆如嫣轻轻颌首表示明白，领队这才满意的转过头又去吩咐其他的纪律。陆如嫣不是商队的人自然不需要遵守这些纪律，她静立在一旁回忆着曾经看过的医术。医术上记载参可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等功效，野山参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精品。当初林家肯以山参为聘，也算是出手阔绰。
在陆如嫣的记忆里，好的山参该是芦头见长、皮色褐黄、以参须长而坚韧珍珠点清晰者为佳。她不断回忆有关野山参的点点滴滴，直到商队的人三三两两散开她才起身，站在原地仔细思索打量了一会儿，方选了个方向前行。
真正一个人孤零零走进山岭内茂密的林子里时，陆如嫣还是感觉到了恐惧。虽然沿途又留下标记，商队所系红绸也还算醒目。但这毕竟是片身陷人亡都无人知的密林。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目的，心下是强行抑制的惶恐。她习惯于和人打交道，对眼下的处境却是不知所措。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经历久了，因而面对自然时更容易产生敬畏之心。
不是没有想过要与商人合作，却是不敢。合作意味着信任，她冒险入岭谋求的是巨利，所寻所找的是能够帮助陆家扭转命运的珍品。这样的珍品可遇而不可求，她不敢与陌生的人合作寻觅。对方虽看着道义规矩，但毕竟是受利益趋势的游商，在巨大利益面前一旦起了歹念，她一个弱女子身处深山野林之中难以抵抗。
站在林内陆如嫣仔细观测着四周，野山参喜阴背阳应该多在有北坡或西南坡的地方。看着四周的环境陆如嫣一点一滴的比照着曾经看过的医药古籍。入岭寻药并不是她一时冲动，她敢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依仗。而这依仗便是她曾经看过的那些书。自娘亲死后，她便开始搜寻和草药有关的知识，翻阅各种古籍，几年下来也算有所积累。那些为了自保而拼命接触的各类知识，成了她如今最宝贵的财富。
父亲身子尚好时，总笑她看书杂而不精，仗着有几分聪明把可看可不看的书通通看过，凭白耗费时间。她只能乖巧的笑着，私下却不敢有半分懈怠。想那深宅大院里不断厮杀的女子又有几个是不通药理的，即便自己不通药理，身边也会有个信得过的人通晓药理。在宫廷侯门这样没有硝烟的战场，药可救人也可杀人，一碗碗甜汤一盘盘点心都会成为致命的凶器，而一丝敏锐的嗅觉一点敏锐的观察同样会成为自保的武器。娘亲死后，她不敢相信任何人，看着父亲悲痛的面容和周围一张张虚伪的脸，她断了最后一丝属于天真孩童的倦怠依恋。
世人只道她陆如嫣生来命好，有着侯爷父亲做靠山，更是侯府唯一的嫡出。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在那宅院之中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娘亲去后她挺着脊梁，在旁人或艳羡或嫉恨的目光中挣扎长大。直至侯府不复存在，她也始终是府里让人敬畏的嫡小姐，是众人渴望踩在脚下却依旧只能屈膝讨好的存在；可惜最终……
往日种种，如今已成杂念。陆如嫣努力摈弃那些纷至沓来扰乱心神的回忆，集中精神寻找着她要的东西。在这山岭之中除了上好山参，一切可值千金的珍贵草药都是她寻求的。这百枯岭虽是凶险之地，却也是集天地灵气之地；名为百枯实际却百草茂盛。岭内人迹罕至，植株肆意生长而未遭破坏。山岭延绵，丛林遮挡间阴影交叠，她相信这种地方一定会有所谓的“药漩”，而“药漩”内一定能寻到灵药。
抱着这样的信念，陆如嫣渐渐走进了山岭深处。越往深处草木越盛却也越发危险。这个岭不愧曾经“白骨”之名。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事先已服下防瘴草药，脸上也遮上了阻隔毒气的面纱，陆如嫣还是渐渐觉得吃力，呼吸间开始感到阵阵胸闷。
看着天色估算了一下，时间大约已经过了去两个时辰。她站在背阳西南坡上轻喘，心里有些懊恼，零零碎碎的草药她也采集了些，而她真正寻之物却不见踪影。就在她准备去他处寻找时，余光所及隐于草丛间的一物令她顿时眼前一亮。在坡下杂草遮掩之中，似有山参因风吹草动而匆匆一显。
“啊！”急急赶向坡地的陆如嫣并未十分注意脚下，却是一个打滑摔进了草木遮掩的坑洞内。坑不算浅，坠入坑底受到冲击的瞬间陆如嫣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是被胸口压抑逼仄的感觉唤醒的。醒来时全身隐隐作痛，伸手摸去脑袋上已撞出了个大包，身上蹭破了几处，衣服上还带着隐约的血迹，幸而腿骨没有折伤。抬头看去天色已经转暗，陆如嫣估摸着她起码昏迷了一个时辰。这样一来，这个山岭为她留下时间便极其紧张了。打量了一下坑洞，几尺见方的一土坑、约有一丈深，因为是在坡上略微带着点斜度，坑壁上长了些绿色藤蔓杂草。
试着扯了一下藤蔓，并不算牢固，若是带上一个人的体重只怕随时会断裂。陆如嫣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体重，又看了看细细的藤蔓。咬着牙一使劲，“咝”剧烈的疼痛迫使她放开了手。她这才注意到左手手腕的红肿，许是伤到了筋骨使得她左手如今完全不能承力。无奈放弃了攀爬的打算，陆如嫣放开嗓子高声呼喊了起来，空荡荡林子里除了瑟瑟风吹再无半点回应……
直到喉咙干涸声音嘶哑，陆如嫣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药效在她体内一分一秒的流失，摸了摸怀里的药瓶。之前为了防止意外她特意多准备了一颗药，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将死亡拖延四个时辰而已……
四个时辰甚至不足以支撑她看到下个天亮。
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陆如嫣清楚地意识到她的命已经悬在一个十分危险的边缘。第二颗药已吃下，她还剩大约四个时辰。若说死她倒不怕，相比别人好歹她也算多活了一世，虽然这一世未免短了点。
有些后悔没有事先对陆家的人交代一番，让陆家的女儿就这么折损在这里，别人不说，光兰姨便会哭断肠吧。真好，陆如嫣看着红肿不堪的左手微微苦笑，起码这一世能有人在自己的身后留下几滴眼泪。
呆坐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丧气。陆家现在风雨飘摇，她若就这么死了依那一家老小的软弱心性只怕是要陪葬了，那林、李两家可不是善心的主。
咬牙站起，右手攀上藤蔓，陆如嫣估摸着依靠一只手上攀的可能性。
毫无可能。
看着被揪落在坑内的藤蔓叶子和始终未能同时离地的双脚，陆如嫣无奈的叹了口气。白嫩的手掌已被勒出道道血丝，胳膊和腿上也蹭出了些许血痕，陆如嫣坐在坑底看着那细细嫩嫩摇摇晃晃的藤蔓只觉心灰。
天色越来越暗，加上洞口草木遮掩，洞底只能感受到一丝微光。
“可算找着了！”隐隐约约人声从洞的上方响起，兴奋地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快停下，这里有地……”陆如嫣只来得及站起，嘶哑的嗓子还没将“洞”字喊出，只听“哗啦”一声，一个人影从洞口砸下。陆如嫣忙贴紧洞壁，却还是被人影的背筐挂到肩膀疼的倒吸了口冷气。
“咝！”“啊！”两声呼痛同时传来。
陆如嫣一扭头，正对上叶卫疆晶亮的眼睛。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