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谁在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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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暮春，太阳一出来，就觉着有些热了。
前门大街一溜的铺子，只有零星几家还关着门。各家大门上竖起的商号幡子，一家比一家气派，一家比一家富丽堂皇。
“兴祥记”早点铺子里，一早就坐满了人，店伙计又在门口塞了几个凳子。
“豆汁李”从甄家胡同出来，又绕了前门大街转一圈，等来到甄家铺子前，担子早空了。
“二爷，您比我的担子跑得还快。”
“那可不，您都挣一早上的钱了，再晚那钱还不全跑您荷包去了。”
甄二爷手捧紫砂茶壶，正在廊下逗着一只才刚买的八哥，见“豆汁李”来了，忙放下那八哥不管，转过来跟他说话。
“豆汁李”将担子放在甄家铺子门口，擦一把汗，索性在台阶上坐下来歇一会。
屋里的伙计听见声音，将泡好的茶端了一盏出来给他。
“二爷早！”
两个人正闲聊着，见金家三公子一袭锦衣，手拿一柄团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样，朝他们走来。
“金公子好雅兴，这么早就出来遛了。”
“上月从您这拿的几片好茶，父亲拿去喝了，说道好喝，今儿使我再来寻几片回去。”
“豆汁李”识趣，见甄二爷有客人来了，说了声“告辞”，放下杯盏就走了。许是人老昏花，担子挑走了，倒将头上戴的斗笠留在廊下。
甄二爷见了，叫店里的伙计赶紧拾了收到屋里去。
“这小气鬼，赶明儿来寻不见，又要叫我还他一顶新的。”
那伙计听甄二爷说“豆汁李”小气，心里有些不乐意。
看一眼甄二爷，又看一眼金三公子，在心里嘀咕一声：“满城的人谁不知道，这金三公子才是京城第一的小气鬼。”
“上次的茶钱还没结呢，上上次的也没结.......钱在他兜里都不叫钱，叫祖宗。只能供着，不能用。”
见伙计一个人咧开嘴偷着乐，甄二爷轻斥一声：“还不赶紧地，笑了你就能生出钱来么？”
“不能。”那伙计听了更乐了，乐癫癫地跑了。
“回头上我家玩去，敬祖成天呆家里不出门。”
金三公子正愁今儿的时间没地方打发，听甄二爷一说，正和他意。
“我差人将茶给金老爷送去，再跟你家里打个招呼，在我家闲上一天。”
金三公子毫不迟疑地答应了，省了父亲一天的唠叨不说，还省了一天的饭钱。
跟甄二爷道了别，就往甄府走去。
“甄哥啊甄哥，家里那个任性的，今儿有外人在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好好吃饭？”
“会，会！”那笼子里的八哥居然应了二爷两声，可把二爷给乐坏了。
“甄二，甄二呐，回头给卖八哥的李老头送两文赏钱去。”二爷大声跟屋里的伙计说。
“这老头果然没骗我。”
金公子去到甄府，敬祖院里没人，厢房门也关得紧紧的。在门口问了个下人，那人叫他到前院找小星去：“找着小星，一准能找着少爷。”
敬祖其实一个人关在屋里，才刚小星忙着出门追左右将军，忘了将大门关上，不然一连几天，大门都是紧闭的。
自那一天在月家戏院门口见过月见影，敬祖回来就不大对劲。成天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出门，就连左右将军两个接连几天都没见着他人影。小星只得带到老远的校场去遛，也不见得两个将军开心些。
但凡一遇上什么声响，就狂吠个不停，好像全世界都亏欠它两个似的。
“少爷，你的相思病可要快些好，再不好，左右将军和我要跟着得病了。”
敬薇去到哥哥屋里，见敬祖正捏着一支笔，面前摊开一幅没画完的画。
见敬薇进来，忙将自己前面的画拿纸遮着。
敬薇儿眼睛快，早看清了敬祖画的是一个姑娘。
微微一笑，当作没看见，也不戳穿他。
“母亲叫我来看你，问你今儿个可好好吃饭了？”看敬祖胡子拉碴的样，人瘦了一圈。
“我哪一天不好好吃饭了？”
“父亲叫我问你今儿个可好好练功了？”
敬祖心思全在那幅没画好的画上，听敬薇儿说了半天，都是替父母问的话，自己的倒一个字没说。
“薇儿，你就没话跟我说么？”
敬薇轻叹一口气：“你何苦折磨自己，想她就去见她，将心事跟她原原本本说出来不行么？今儿悄悄叫小星送幅画，明儿又使他去送花。”
“你说得倒轻巧，我要是跟她说了，又娶不了她，不是害她么？”
见敬薇不说话，敬祖接着又说：“要是被父亲发现了，还不知怎么责罚我。才刚又跟我说姝儿的婚事，我现在恨不能心分几瓣，好叫我留一份真心来，只给她一人。”
“哪怕苦了自己，也要成全了她。”
敬薇看着他的模样，心疼得要命。
“她回话没有啊？”
“小星在街上使了个孩子送去的，她并不知情。”敬祖说着，手里的画笔不小心在纸上出溜一下，将一张纸抹花了些，嘴里一叠声“哎哟哎哟”地叫唤，一脸的心疼
——好像戳到的不是一张纸，是那人的脸似的。
“我约了她今儿晌午来家坐坐，我新做了玫瑰膏子，正好做一壶玫瑰茶来喝。”
敬祖“腾”一下站起身来：“你嫌我的心还不够乱么？”
“若有缘，不是前世相见，就是前世相欠。若不面对面说上几句，问个一清二楚，恐怕这一生都要留着遗憾。”
“若无缘，就是日夜冥思苦想，也无济于事。”敬薇将哥哥手中的画笔拿开，又端了一盆水来给他洗手。
“你就这副模样见她么？”
敬祖一颗心里还在“怦怦”乱跳，听敬薇这样说，反而愣着了，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模样见她。
敬薇“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的傻哥哥，你还不快些找个剃头师傅来，瞧你的一脸的胡子拉碴。”
敬祖回过神来，跟着“呵呵”傻笑，这才惊觉自己连日来活得神魂颠倒。
“春暮迟来，
荷叶才露尖尖角，
独自飘摇。
谁在彼岸，
唤一池菡萏，
虚掷了
一世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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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暮春，太阳一出来，就觉着有些热了。
前门大街一溜的铺子，只有零星几家还关着门。各家大门上竖起的商号幡子，一家比一家气派，一家比一家富丽堂皇。
“兴祥记”早点铺子里，一早就坐满了人，店伙计又在门口塞了几个凳子。
“豆汁李”从甄家胡同出来，又绕了前门大街转一圈，等来到甄家铺子前，担子早空了。
“二爷，您比我的担子跑得还快。”
“那可不，您都挣一早上的钱了，再晚那钱还不全跑您荷包去了。”
甄二爷手捧紫砂茶壶，正在廊下逗着一只才刚买的八哥，见“豆汁李”来了，忙放下那八哥不管，转过来跟他说话。
“豆汁李”将担子放在甄家铺子门口，擦一把汗，索性在台阶上坐下来歇一会。
屋里的伙计听见声音，将泡好的茶端了一盏出来给他。
“二爷早！”
两个人正闲聊着，见金家三公子一袭锦衣，手拿一柄团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样，朝他们走来。
“金公子好雅兴，这么早就出来遛了。”
“上月从您这拿的几片好茶，父亲拿去喝了，说道好喝，今儿使我再来寻几片回去。”
“豆汁李”识趣，见甄二爷有客人来了，说了声“告辞”，放下杯盏就走了。许是人老昏花，担子挑走了，倒将头上戴的斗笠留在廊下。
甄二爷见了，叫店里的伙计赶紧拾了收到屋里去。
“这小气鬼，赶明儿来寻不见，又要叫我还他一顶新的。”
那伙计听甄二爷说“豆汁李”小气，心里有些不乐意。
看一眼甄二爷，又看一眼金三公子，在心里嘀咕一声：“满城的人谁不知道，这金三公子才是京城第一的小气鬼。”
“上次的茶钱还没结呢，上上次的也没结.......钱在他兜里都不叫钱，叫祖宗。只能供着，不能用。”
见伙计一个人咧开嘴偷着乐，甄二爷轻斥一声：“还不赶紧地，笑了你就能生出钱来么？”
“不能。”那伙计听了更乐了，乐癫癫地跑了。
“回头上我家玩去，敬祖成天呆家里不出门。”
金三公子正愁今儿的时间没地方打发，听甄二爷一说，正和他意。
“我差人将茶给金老爷送去，再跟你家里打个招呼，在我家闲上一天。”
金三公子毫不迟疑地答应了，省了父亲一天的唠叨不说，还省了一天的饭钱。
跟甄二爷道了别，就往甄府走去。
“甄哥啊甄哥，家里那个任性的，今儿有外人在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好好吃饭？”
“会，会！”那笼子里的八哥居然应了二爷两声，可把二爷给乐坏了。
“甄二，甄二呐，回头给卖八哥的李老头送两文赏钱去。”二爷大声跟屋里的伙计说。
“这老头果然没骗我。”
金公子去到甄府，敬祖院里没人，厢房门也关得紧紧的。在门口问了个下人，那人叫他到前院找小星去：“找着小星，一准能找着少爷。”
敬祖其实一个人关在屋里，才刚小星忙着出门追左右将军，忘了将大门关上，不然一连几天，大门都是紧闭的。
自那一天在月家戏院门口见过月见影，敬祖回来就不大对劲。成天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出门，就连左右将军两个接连几天都没见着他人影。小星只得带到老远的校场去遛，也不见得两个将军开心些。
但凡一遇上什么声响，就狂吠个不停，好像全世界都亏欠它两个似的。
“少爷，你的相思病可要快些好，再不好，左右将军和我要跟着得病了。”
敬薇去到哥哥屋里，见敬祖正捏着一支笔，面前摊开一幅没画完的画。
见敬薇进来，忙将自己前面的画拿纸遮着。
敬薇儿眼睛快，早看清了敬祖画的是一个姑娘。
微微一笑，当作没看见，也不戳穿他。
“母亲叫我来看你，问你今儿个可好好吃饭了？”看敬祖胡子拉碴的样，人瘦了一圈。
“我哪一天不好好吃饭了？”
“父亲叫我问你今儿个可好好练功了？”
敬祖心思全在那幅没画好的画上，听敬薇儿说了半天，都是替父母问的话，自己的倒一个字没说。
“薇儿，你就没话跟我说么？”
敬薇轻叹一口气：“你何苦折磨自己，想她就去见她，将心事跟她原原本本说出来不行么？今儿悄悄叫小星送幅画，明儿又使他去送花。”
“你说得倒轻巧，我要是跟她说了，又娶不了她，不是害她么？”
见敬薇不说话，敬祖接着又说：“要是被父亲发现了，还不知怎么责罚我。才刚又跟我说姝儿的婚事，我现在恨不能心分几瓣，好叫我留一份真心来，只给她一人。”
“哪怕苦了自己，也要成全了她。”
敬薇看着他的模样，心疼得要命。
“她回话没有啊？”
“小星在街上使了个孩子送去的，她并不知情。”敬祖说着，手里的画笔不小心在纸上出溜一下，将一张纸抹花了些，嘴里一叠声“哎哟哎哟”地叫唤，一脸的心疼
——好像戳到的不是一张纸，是那人的脸似的。
“我约了她今儿晌午来家坐坐，我新做了玫瑰膏子，正好做一壶玫瑰茶来喝。”
敬祖“腾”一下站起身来：“你嫌我的心还不够乱么？”
“若有缘，不是前世相见，就是前世相欠。若不面对面说上几句，问个一清二楚，恐怕这一生都要留着遗憾。”
“若无缘，就是日夜冥思苦想，也无济于事。”敬薇将哥哥手中的画笔拿开，又端了一盆水来给他洗手。
“你就这副模样见她么？”
敬祖一颗心里还在“怦怦”乱跳，听敬薇这样说，反而愣着了，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模样见她。
敬薇“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的傻哥哥，你还不快些找个剃头师傅来，瞧你的一脸的胡子拉碴。”
敬祖回过神来，跟着“呵呵”傻笑，这才惊觉自己连日来活得神魂颠倒。
“春暮迟来，
荷叶才露尖尖角，
独自飘摇。
谁在彼岸，
唤一池菡萏，
虚掷了
一世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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