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缘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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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近来，阿飞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这些梦大都与旅行有关。所到之处常常是一些风景优美的地方。它们或山清水秀，远离闹市；或云遮雾绕，充满神秘。这些地方常常被茂密的森林包围着，各色居民居住其中。最近一次的梦里，他梦见来到一个像是印度的地方，那里的山层层叠叠，高大雄伟。众多盘山路在山上蜿蜒。那里人们的穿着不像家乡人们常穿夹克、衬衫、羊毛衫、牛仔裤、西服、裙子。梦中的西缘，人们常穿着长衣。衣服多赭色、褐色，上有美丽的图案。
西缘的山很高，建筑却很低。在那里见不到摩天大楼，你不用担心会有高大的建筑咄咄逼人。那里的主宰是山，是树，是大自然。那里的居民面带笑容。
阿飞走在西缘的街上，路的两边各种各样的地摊一家挨着一家。有的搭一个篷，有的摆一辆车，有的仅仅在地上摊一块绣着图案的地毯，各种商品便摆在其上。有陶瓷，有玻璃器皿，有石制的手工艺品。上面刻有奇妙的文字。摊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头顶系一条头巾，鼻子上方有很深的眼窝，嘴上翘着大胡子；有的一张圆圆的脸上，被阳光晒成健康的红色。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摊主们不停地叫卖着。
“花围巾啦，卖花围巾啦，七克朗一条，快来买啦！”阿飞朝着左边一个高个子摊主看去，他正大声地喊着。有几个妇女正围在摊前挑选着。一个妇女将一条红黑色图案的围巾围在脖子上试着。“好一派繁华的景象啊！”阿飞一边想着，一边继续朝前走去。街的尽头，他拐了弯，朝东前行。与刚才那条街道相比，这条街道风格迥异。街道两旁一棵棵高大的树在地上投下浓浓的绿荫。继续往前，街的两旁出现了众多古建筑。塔状的，穹顶的，高高低低布满街道。男女老少沿着街道往前走。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孤身一人。人们一直朝前，直至爬上几百个高高的台阶，进入山脚下一个巨大的宫殿建筑群。
这样的建筑群，阿飞以前也见过不少，然而进入那些地方常常要交纳一定数额的入门费。而进入这个建在西缘的建筑群却并不需要交纳任何费用，现在遇到如此难得的机会，他当然是不会错过的。心下想着，便随了人群进入院内。
2
这片院落要比他以前到过的任何院落都要大。整个院落群内又分出前中后三个院落，三个院落中又分出几十个小院。东诚殿、西诚殿、东信殿、西信殿、东思塔、西思塔、南厅、东省殿、中省殿、西省殿、清世殿等众多建筑遍布其间。它们互不对称，且风格各异。其中二层莲花状清世殿是整个建筑群的中心。它是整个建筑群落里最大、最重要的建筑。西缘二十一长者的莲花书便存放在莲花殿的二层楼上。每天都有人诵读给前来的听客听。听客来自世界各地的四面八方。
除了这些，院中还有风亭、雨亭、葵花亭、日月亭、长廊等众多建筑。人们坐于其间或交谈，或沉思，或小睡。凤凰山下，一个仁者智者的聚集点。
从南往北，又从东往西，阿飞在整个建筑群中走走停停。最后，他在一个石台上坐下来细细一算，整个建筑群竟然有大大小小四十三个建筑，所有的建筑被外面一片片茂盛的树林包围着。这一天，阿飞来到的便是西缘最著名的寺庙——西林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大型的寺庙，寺里最高、最巍峨的建筑却也只有两层。它们坐落在凤凰山脚下，寺内寺外是密密的森林。于是，整个西缘除了居民的住房、寺庙、街道、农田，其余地方便由这大片大片的森林与山构成。
西林寺里，阿飞结识了一位长者。长者身穿一长衫。头顶系一条白色头巾。头巾下是一张略呈褐色的脸，这与阿飞的黄皮肤有很大的差别，然而即使是肤色不同又怎能将两个投缘的人分开呢？
长者喜欢到西林寺阅读文书，喜欢谈论，喜欢晒太阳，喜欢在树林间乘凉，而这些却也正是阿飞的所好。所以当一老一少相跟着走在西缘街上的时候，这里的居民一点都不以为怪。
长者常与阿飞讲起西缘的故事，讲起西林寺的故事。阿飞总是很乐意听，并且时常听得入迷。他越来越喜欢上这个山多树多的地方，喜欢上这个西林寺，喜欢上这群乐于思考的人们。
3
这一天，阿飞与长者正坐在西林寺的长廊下谈话。
“西缘山树众多，河水清澈，真是一个好地方呀。”阿飞看着寺内寺外的风景，用赞叹的口吻说。
“是啊，”长者点点头说道“但以前的西缘可没这么好，眼前的西缘到现在也才只有二百多年的历史。”长者拉长了西缘的话题。
“那西缘以前是怎样的啊？”阿飞顺着长者的话题问道。
“以前啊，西缘发生过战争，当时的西缘统治者治国不力，西缘遭到来自西方危岛人的侵略。那场战争，持续了好几年，西缘损失惨重，许多将士战死疆场，入侵者虐杀了无数的西缘子民。西缘统治者担心政权被外敌颠覆，不惜牺牲一切代价，以换取与敌人求和。就这样，西缘统治者将西缘西南地区很大一块面积的土地割让给了危岛。与此同时危岛人还获得了在西缘挖矿、伐木、开设学校、通商等诸多的权力。面对外敌入侵，面对丧权辱国，西缘人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能源被别人掠夺，自己的文化被外来文化侵蚀？他们自发地组织起卫国组织，组织的领导由一些留学归来的有识之士和西缘人民中的一些杰出代表担任。整个组织团结一致，凝成一股劲，最后终于赶走了野蛮的入侵者，建立起自己的政权。战后的西缘开始了新的建设。”长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拿起水杯送到嘴边。
“那后来呢？”见长者休息了一会儿后，阿飞进一步问道。
“西缘有山有水，土地辽阔，矿藏资源丰富。西缘人在建设国家的时候，在这片土地的南边、北边和西边建起了许多工厂，开垦了许多荒地，修建了许多房屋。战争期间和战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西缘的森林被砍伐掉将近三分之二。战后，人们便在这片被砍伐掉森林的土地上也开垦了农田，加上原先的农田，西缘人生产出了足够自己吃的粮食，还有很多剩余。他们将剩余的粮食部分储藏起来，以备困难时期使用。再剩余的部分便卖到了国外。一同被卖出的还有西缘的工业产品和成批的木材。然而，正当西缘经济日趋繁荣的时候，灾难和不幸的种子却也正在一步步地埋了下来。”
“灾难？发生了什么灾难啊？”阿飞急切地想要知道。
“那是发生在战后一百多年时候的一次灾难，不过它不再是战争，而是自然灾害。它距今有二百多年了。”
4
阿飞坐在自己院子的书房里，刚刚读完一本有关环保内容的书。他正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休息，一边想着那个梦中的西缘，一边想着眼前的现实。此时整个书桌和桌前房间里约三分之二的空间正照射在阳光下。阿飞喜欢让自己的房子充满阳光。现在，阿飞住在乡村的一个院子里。村北有一座山，他的院子便落在山下。阿飞不喜欢住在楼里，他喜欢住在院子里。他认为楼房限制了自己的自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狭小的空间里就连呼吸都显得困难。他喜欢一推开房门便能走近大自然。他喜欢头顶的蓝天，喜欢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喜欢泥土的清香。阿飞热爱自然之极，不仅在自己的院子里种满花草树木，就连院子外边前后左右都种满树木。近来，阿飞又在村北山脚下靠东的地方买了一块约三亩大小的地，他正筹划着再买一些树苗种在那一片地里，同时将院子后面前几天砍掉十几棵大树的一小块空地补栽上小树。阿飞种树，也砍树，但一次只砍一小块面积的树木，并且很快就用小树及时地补栽。这样一来，阿飞不仅能用砍下的大树或使用或卖钱，还很好地保护了环境，保护了自然。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村里除了极少数的树，绝大部分的土地被用作耕地使用，并且目前耕地也在逐渐减少。城里的工厂在向农村扩张，居民的住房也在减少着耕地的数量。面对严酷的现实，一向都很乐观的阿飞现在也不免有些无奈。
阿飞站起身来走出书房，院子里正开出紫色红色的花，果树上的花也正在绿叶之间开的正艳。阿飞走出院子，来到外面的树林里，这些树是他一手栽起来的。他们一棵棵壮实高大，自己几年的辛苦没有白费。大自然就是这样，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忠诚，你的一片爱心换来的是大自然最无私的奉献。它带给你的是超越一切的美。然而就是这样一片树林也正在与这个村庄一起遭受着一年一季沙尘暴的洗礼。想一想现实，看一看眼前，阿飞再一次想起西缘，他要鼓足信心，他一定要找到西缘灾害的根源，要从中吸取教训。
5
那次的梦中，除了西林寺，阿飞还跟着西缘长者去了西林寺以外的很多地方，他慢慢地了解了不少西缘的历史与现状。
那天，阿飞和西缘长者走在路上。那是一条落满浓荫的路，通向西缘的工业基地。他们一路谈论着西缘的工业。
西缘的工业基地与西林寺一样，也是位于一片繁茂的森林之中。基地附近流淌着一条宽约20米的河，河水清澈。这要比阿飞在自己家乡见到的河流清澈许多。家乡的河流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变脏了许多，水几乎是黑的，各种废弃的工业和生活用品充斥其间。据说以前河里曾有过鱼，现在却再也找不到鱼的踪影。眼前所见的西缘的情景着实有些让他羡慕。
到了工厂，阿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哪里是工厂啊，简直就像是一个居民生活区。”阿飞每一根敏感的神经都感到极为喜悦。工厂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刺鼻性的气味，穿过一片树林，便可进入红色的工厂大门。工厂的院子里也栽满树木。有柳树，有杨树，有槐树和榕树，还有银杏树、梧桐树。不管是谁，完全可以有理由怀疑它是一个植物园。
工厂的厂房一个个坐落在树林间。它们的外墙被装饰成红色、紫色、橙色、蓝色、绿色等等各种颜色，这样它们也就更接近大自然，让人感到很是亲切。谁说工厂只会让人生厌？这里听不见巨大的机器噪音，看不见各种脏兮兮的污染。院子里的池水中有小鱼游来游去，树林间有各种鸟儿栖息、鸣唱。它们有的像是家乡常见的黄鹂，有的又像是栖居在南方海边的水鸟，还有的像是早已在家乡消失了的那些鸟类。此时阿飞见到的鸟，一只只都穿着各种各样的彩装。自然界的生命是很美丽的！
“为什么这里的工厂会这么干净没受污染啊？”带着疑问，阿飞跟着西缘长者进入其中一个最大的厂房。
厂房里的情形令阿飞又一次惊呆了。只见巨大的厂房里墙壁被刷的明亮，所有的窗台上摆满花盆。墙角的地板上也摆放着十几株大的盆景，内部栽着的都是些南方移来的植物。有硕大的叶子，绿的发亮。有的还正开出大朵大朵的鲜花。房内没有汽油味，没有塑胶味，没有烟味，员工们根本用不着佩戴口罩。高速运转的机器只发出轻微的声音，让你由不住地怀疑它们是否是真正的机器。
厂长正忙着与一位设计师模样的年轻人研究着几张图纸，见到有客人进来，马上停下手头的工作，笑容可掬地走上前来接待。
“啊，长者，欢迎欢迎。今天，您老怎么会有空来啊？”厂长一眼便认出长者，伸出手来和他握手。长者将阿飞介绍给他。告诉他阿飞是特意来看看西缘工厂的。
厂长热情地与阿飞握过手，随后便让负责接待参观的分管员给客人倒水，向来客做详细介绍。
6
西缘工厂的确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工厂，是绿色工厂，它的产品受到所有国内外消费者的一致好评。工厂每年都有来自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人们前来学习和交流经验。
西缘工厂的机器也一律都是绿色机器。它们的每一个零件都是无辐射零件，或是镀了防辐射材料。每隔一段时间，所有的机器都要被彻底地维修一遍，以防防辐射材料的脱落和机器零件的破损。
除了这些，阿飞还对机器没有产生巨大的噪音而感到好奇。工厂接待参观的分管员告诉他，他们的机器采用了隔音措施，使用了消音器。机器运转时，震动和摩擦产生的声音能得以及时地消除或是减弱，有利于员工的健康。
分管员还说西缘工厂生产中所用的全部能源和原材料，尽可能最大限度地使用可再生能源和材料。这种能源和材料占了所有能源与材料总量的约96％。并且工厂还一直在努力研究，争取在不久的将来能够使用100％的可再生能源与材料。如若有些产品的生产实在是不可避免地要用到不可再生能源与材料，而这些产品对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又可有可无的话，那么工厂宁愿停止这类产品的开发与生产。当然这样有可能会使得工厂失去很大一部分利润，但是工厂依然会选择这样做，西缘人也会选择这样做。
“哦，这样的工厂还真是不多见呢！那你们的工厂会造成污染吗？”阿飞问。
“不会的，工厂的整个生产过程都不会对大自然造成任何污染。谁都知道一般情况下工厂在生产过程中总会不可避免地排放出大量的废水、废气和废渣。然而在这里，在西缘，在西缘的工厂里，却坚决地要做到不排放任何一丝的污染到大气中，水中，和土壤里。西缘人之所以要坚决地这样做，是因为我们曾经经历过最大的灾难，吃过最大的苦头。那次灾难的发生、经过和结果在我们的西缘工厂志上有从头到尾极为详细的记载。”分管员说着便叫秘书把工厂的厂志拿来。
一个工厂，居然不仅能够将自己所有的成就和荣誉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同时竟然也能将自己所有的错误与失败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这样的工厂恐怕在世界上也是很难再找到第二家了吧！这样的工厂，这样的员工，这样的人民，又有谁不会说他们了不起呢！听完分管员的讲解，阿飞对工厂有了更为不一般的认识。
7
西缘工厂志是五本厚厚的厂志，书中详细地记录了工厂的建立、发展、规模扩展、自然化改建等等各个阶段的所有情况。书中还极其详尽地记录着每一种机器、产品的改良，记录着无污染生产的发展规划。
浏览完大致的内容以后，阿飞仔细地研读了其中的第三部。它详细地记录着西缘历史上的那次大灾难。灾难的发生正与工厂有关。
西缘工厂的建立是在西缘人赶走危岛人之后。不甘落后的西缘人引进外资与技术，建起了大大小小十几座工厂，西缘工厂便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几十年时间大批的产品从工厂里生产出来，人们手头有钱了，银行里也有了积蓄，一二层的住房被一幢幢高楼大厦逐渐取代。西缘达到了空前的繁荣。然而，住在楼房里的西缘人没有想到一场可怕的灾难正等着他们。
西缘有山，有高低，但也更有约一半的地区海拔仅仅在一米左右。灾难的开始正是发生在地势较低的区域。那时，不断上涨的海水淹没了西缘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房屋顷刻之间纷纷倒塌了。洪水继续上升，威胁着更多人的生命。
幸存下来的人们纷纷逃到地势高的地方，整个西缘陷入一片恐慌。
原来，灾难的发生是由于工厂排放了大量的浓烟，浓烟中的有害气体严重超量。有害气体增高了大气的温度，海岛巨大冰山上的冰层融化，海水上升，上升的海水首先淹没了海拔较低的地方，然后逐渐上升。
阿飞看着这一段史料，陷入沉思：人类做了些什么啊！
8
从工厂出来，阿飞和西缘长者打算前往西林寺。今天是礼拜日，那里的听客会比平日里更要多出许多。说不定还会有画家作画，摄影师照相呢。
“那次灾难可够大的。”阿飞说道。
“是啊！半个西缘都被淹没了，死了很多人，还有疾病蔓延。”长者答道。
阿飞又问：“西缘人最后是怎样退却洪水的啊？”
“挖水库，”长者说道“人们在没遭洪水的地方挖了几百个大型水库，又挖了河道，将洪水引至水库内。要知道，整个海水都上升了，洪水是根本无法退去的，只能用此办法了。还好，被洪水淹没的地区将近一半又露出来了。”
阿飞接着道：“那剩下的一半呢？”
“至今还在水里呢。”长者答道。
阿飞不言，若有所思。
约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西林寺。西林寺里果真人头攒动。有听莲花书的，有闲坐的，有看书的，人们各干其事。阿飞和长者找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瞧，那边有一个画画的！”阿飞环顾四周时忽然指着不远处一个亭子左侧说道。
“是啊，这里常有人来画画。西林寺被画在画里挂在世界各地了。”长者自豪地说。
阿飞轻轻走到画家身旁。只见一副惟妙惟肖的西林寺风景图跃然纸上。画面上，殿宇、树林、游人，西林寺的一切显得格外美丽。
此时的西林寺正值黄昏，夕阳下的山、寺庙、树林成为西缘最美的一道景观。
9
院子里，阿飞正在墙边侍弄着两棵小树苗。这是大哥从南方回来时给他带回的。他一直想要试着种一些南方品种。那年去南方，见到那里的树有粗壮的枝干，硕大的叶片，心下很是喜欢，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在自己家乡种上一些。这不，正好大哥去南方出差给他带回来两棵苗子，刚种上没几天时间。阿飞想，如果过上一年半载，这两棵苗子长得不错，他还计划在户外再种上几棵，让它们在这北方的土地上也能生根发芽成材。
“哈哈，阿飞，这两棵苗子种得怎么样啊？”阿飞正在给树苗浇水的时候，大哥走了进来。
“嗨，大哥，你过来看啊，这一个个小芽嫩绿嫩绿的，这细细的枝干已经急不可待地想要往上长了！”
“嗯，确实不错，不过这还是全靠了你的细心照料了啊。”说话时，大哥还一边抿着嘴微笑着点点头。作为大哥，他一向对弟弟的言行给与支持。
“哎，阿飞，你的西缘梦行最近写得怎么样了？”大哥突然想起了前不久阿飞跟他提起的那个梦。
“哦，大概写了一半了吧。有关西缘工厂那一部分已经写完。最近忙着种树的事，后面部分恐怕要过几天再接着写吧。”
“嗯，好，等你写完以后可得让我看看。”
“那当然了。”说着，阿飞放下水桶，和大哥走进屋里。两人一边喝水，一边谈论起最近各自的工作。约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阿飞将大哥送出门外，互作道别。
10
几天后，阿飞的大哥再次去南方。阿飞去送行。回来的路上，遇上了沙尘暴。他紧走慢走，还是扑了一脸黄土，嘴里眼里都进了沙子。沙粒像钻进手心的刺，在眼里磨来磨去，费了好大劲才弄了出来。
“这鬼天气，沙尘暴说来就来，自己的树苗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心里想着，脚下不由得加快脚步。到家后，还好，幸亏有院墙和院子周围的大树挡着风，小树苗没有被刮倒。院内院外的大树被风刮得呜呜作响，叶子被拍打得哗哗乱叫。要是村子里能有更多的树就好了！
阿飞进屋后在窗前的书桌前坐下。望着外面漫天的飞尘，再次回忆起他的梦来。
11
那天，阿飞和西缘长者谈论起了西缘的树。从第一次走进西缘，阿飞就对那里到处长着的茂密的森林产生了兴趣。西林寺寺内寺外，西缘工厂厂内厂外，凤凰山山上山下，人们的居所前，街道边，学校内外，到处都是密密的树林。西缘是他最为向往的那种绿色家园。
西缘长者告诉他，以前自从危岛人侵略了西缘之后，西缘就不再像以往那样有着优美的环境了。西缘的森林资源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先是危岛人成批地掠走了上好的木材。危岛人走后，西缘人在建设的过程中，又自己砍倒了一片片的森林。西缘的房屋高了，工厂大了，一片片砍倒后的森林变成耕田，西缘的森林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了。
“那后来有没有带来危害呀？”阿飞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问着。
“嗨，危害？可大啦！”西缘长者说着，一边摇摇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见一个人，他会告诉你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12
阿飞和长者出了西林寺，径直向北走去。经过一个农场，几片耕地，又经过几片树林，最后来到森林深处的一条河边。左拐，沿着河走到二百米处停下脚步。这里是一间木屋。
“喂，小李在吗？”长者一边弯腰敲门，一边问道。
门开了，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位方脸，短发，深褐色皮肤的五十多岁男人。见是长者来了，男人赶快请它们俩进屋。
落座后，阿飞瞧了瞧旁边的桌子。桌上放着几本书。其中有一本十六开大的书籍，封面上是一幅沙漠的图片，正上方写着“毛乌苏沙漠”几个字样。它看似一本有关地理的书籍。
“长者近来身体可好？有没有去西林寺啊？”那男人一边给他俩倒水，一边和长者询问着一些话题。
“哦，很好很好。每隔三两天都要去一次西林寺的。”“小李，最近有没有又种树呀？”
长者这样称呼对方，因为他姓李，长者比他大十多岁。
“嗯，这两天又种了些沙柳，沙柳在这里好活。”
“是呀，不过幸苦你了。”
“不幸苦，我喜欢做这事。”
“小李，这是阿飞，我带他来看看你种的树，平日里他也挺喜欢种树的。”阿飞朝着李师傅笑了笑。
“哦，小飞呀，你也喜欢种树？好，好，很好！有了树，我们就不怕风，不怕沙漠了。”
“这里有沙漠吗？”阿飞试探着问道。
“有，树林再往前就是。”李师傅说话的同时，用手指了指窗外的正前方。
“小李，你带他去看一看，让他见识见识。”
“好的，长者，你先坐着休息休息，我们去去就来。”说完话，李师傅带着阿飞走出屋子。
13
阿飞跟在李师傅后面，两人往前走了约百十来米远，树林的尽头，景象顿然大变。高大的树林在这里突然消失，只见眼前变成了几片灌木丛与草地，再往前就没有了绿色，而是一片金黄，一片望不到头的大沙漠。大风来时，沙丘翻滚，如波涛般的气势。风猛烈地刮着，树林急剧地摇摆。风中发出巨大的搏击声。约莫十几分钟后，风速逐渐变小。随着风势的减弱，沙漠终于渐趋平静，嚣张的气势渐趋平息。
“怎么样，小飞？厉害吧！要不是这片森林，沙漠早就席卷过来啦。”李师傅看着阿飞一脸惊奇的样子，说道。
“李师傅，这沙漠以前来过这里吗？”阿飞回头看着身后的林子，疑惑地问。
“怎么能没有啊，侵袭了半个西缘呢！”李师傅道“这一片林子以前全是一片黄沙。”
“那这沙漠又是从哪里来的呀？”阿飞又问。
“嗨，以前这儿可不是沙漠，它曾是一片森林，后来全被破坏了。”说着，李师傅脸上露出了一丝忧伤。
“是谁干得呀？”阿飞有些着急，又有些生气。
“先是危岛人，他们侵略了西缘，掠走了大量的木材。后又是自己人，彻底伐光了所有的树木，开垦了农田。气候变化了，水资源少了，土壤沙化了，灾难也来临了。”李师傅回忆着历史，眼睛直视着前方。
“李师傅，这些是什么植物啊？”阿飞打破沉默，指着身边一片片的灌木说道。
“这些是沙柳，是一种极为耐旱的植物，常生长在干旱少雨的地带。那边的树林是胡杨，也是一种耐旱的植物。要想战胜沙漠全靠它们了。”李师傅说着走到树前，摸着一棵树的沧桑躯干“它们是沙漠里的英雄，是最坚强的植物。”
“这些树一种下来就都能成活吗？”阿飞看着这些神奇的树，想要寻找到答案。
“嗨，不行的。沙漠有流沙层，植物种得浅了，大风吹来要么被刮走，要么被流沙扯断根系，就无法成活了。要想让种子生根发芽，成长起来，需要将种子埋得深一点。”李师傅对付沙漠是很有一套的。
“那要多深啊？”阿飞问道。
“最好是八十公分以下吧！这样种下的树，根系会比较牢固一些。”这是李师傅多年来与沙漠斗争的战斗经验。
这一片林子就是这样长起来的，它们以前也全都是沙漠。西缘人把这些都记录在西林寺的莲花书里了。前来的听客都有机会听到，这对他们以后的生产和生活会有帮助的。灾难的发生或许有时候会不由我们，但我们要从中学会吸取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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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阿飞又与西缘长者去了西缘学校、农场、议事厅等一些地方。这些地方也同样是包围在浓密的树林之中。西缘学校的孩子们从小就要学习两门必修课程：艺术和人与自然。艺术教会孩子们如何发现美，人与自然教会孩子们怎样与自然相处。西缘议事厅里有几十部法律。阿飞发现一部自然法。其中明文规定：“每一位西缘人都有爱护自然与植树的责任与义务。”
西缘梦行结束了，阿飞终于弄清了西缘的历史，知道了造成灾难的真正原因。无论是洪水，还是沙漠，西缘历史上这两次最大的自然灾害，它们又无一例外地是由人类自身的原因造成。人类的无节制生产与破坏，造成了洪水与沙漠。洪水淹没了土地，推倒了房屋；沙漠吞噬了家园，吞噬了生命。惨重的代价面前西缘人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生存，必须善待自然。于是工业生产改进了，繁茂的森林种起来了，南侵的沙漠被阻止住了，历史被写进了西林寺的莲花书里。人们一次次走进西林寺，他们有了自己的精神家园。
后记
“西缘人找到了他们的方向，自己的方向又在哪里呢？或许自己应该回家，尽快将北山脚下那一块新买的空地上种上一片树林。不管怎样，都要坚持自己的路。”
——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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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阿飞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这些梦大都与旅行有关。所到之处常常是一些风景优美的地方。它们或山清水秀，远离闹市；或云遮雾绕，充满神秘。这些地方常常被茂密的森林包围着，各色居民居住其中。最近一次的梦里，他梦见来到一个像是印度的地方，那里的山层层叠叠，高大雄伟。众多盘山路在山上蜿蜒。那里人们的穿着不像家乡人们常穿夹克、衬衫、羊毛衫、牛仔裤、西服、裙子。梦中的西缘，人们常穿着长衣。衣服多赭色、褐色，上有美丽的图案。
西缘的山很高，建筑却很低。在那里见不到摩天大楼，你不用担心会有高大的建筑咄咄逼人。那里的主宰是山，是树，是大自然。那里的居民面带笑容。
阿飞走在西缘的街上，路的两边各种各样的地摊一家挨着一家。有的搭一个篷，有的摆一辆车，有的仅仅在地上摊一块绣着图案的地毯，各种商品便摆在其上。有陶瓷，有玻璃器皿，有石制的手工艺品。上面刻有奇妙的文字。摊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头顶系一条头巾，鼻子上方有很深的眼窝，嘴上翘着大胡子；有的一张圆圆的脸上，被阳光晒成健康的红色。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摊主们不停地叫卖着。
“花围巾啦，卖花围巾啦，七克朗一条，快来买啦！”阿飞朝着左边一个高个子摊主看去，他正大声地喊着。有几个妇女正围在摊前挑选着。一个妇女将一条红黑色图案的围巾围在脖子上试着。“好一派繁华的景象啊！”阿飞一边想着，一边继续朝前走去。街的尽头，他拐了弯，朝东前行。与刚才那条街道相比，这条街道风格迥异。街道两旁一棵棵高大的树在地上投下浓浓的绿荫。继续往前，街的两旁出现了众多古建筑。塔状的，穹顶的，高高低低布满街道。男女老少沿着街道往前走。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孤身一人。人们一直朝前，直至爬上几百个高高的台阶，进入山脚下一个巨大的宫殿建筑群。
这样的建筑群，阿飞以前也见过不少，然而进入那些地方常常要交纳一定数额的入门费。而进入这个建在西缘的建筑群却并不需要交纳任何费用，现在遇到如此难得的机会，他当然是不会错过的。心下想着，便随了人群进入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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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院落要比他以前到过的任何院落都要大。整个院落群内又分出前中后三个院落，三个院落中又分出几十个小院。东诚殿、西诚殿、东信殿、西信殿、东思塔、西思塔、南厅、东省殿、中省殿、西省殿、清世殿等众多建筑遍布其间。它们互不对称，且风格各异。其中二层莲花状清世殿是整个建筑群的中心。它是整个建筑群落里最大、最重要的建筑。西缘二十一长者的莲花书便存放在莲花殿的二层楼上。每天都有人诵读给前来的听客听。听客来自世界各地的四面八方。
除了这些，院中还有风亭、雨亭、葵花亭、日月亭、长廊等众多建筑。人们坐于其间或交谈，或沉思，或小睡。凤凰山下，一个仁者智者的聚集点。
从南往北，又从东往西，阿飞在整个建筑群中走走停停。最后，他在一个石台上坐下来细细一算，整个建筑群竟然有大大小小四十三个建筑，所有的建筑被外面一片片茂盛的树林包围着。这一天，阿飞来到的便是西缘最著名的寺庙——西林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大型的寺庙，寺里最高、最巍峨的建筑却也只有两层。它们坐落在凤凰山脚下，寺内寺外是密密的森林。于是，整个西缘除了居民的住房、寺庙、街道、农田，其余地方便由这大片大片的森林与山构成。
西林寺里，阿飞结识了一位长者。长者身穿一长衫。头顶系一条白色头巾。头巾下是一张略呈褐色的脸，这与阿飞的黄皮肤有很大的差别，然而即使是肤色不同又怎能将两个投缘的人分开呢？
长者喜欢到西林寺阅读文书，喜欢谈论，喜欢晒太阳，喜欢在树林间乘凉，而这些却也正是阿飞的所好。所以当一老一少相跟着走在西缘街上的时候，这里的居民一点都不以为怪。
长者常与阿飞讲起西缘的故事，讲起西林寺的故事。阿飞总是很乐意听，并且时常听得入迷。他越来越喜欢上这个山多树多的地方，喜欢上这个西林寺，喜欢上这群乐于思考的人们。
3
这一天，阿飞与长者正坐在西林寺的长廊下谈话。
“西缘山树众多，河水清澈，真是一个好地方呀。”阿飞看着寺内寺外的风景，用赞叹的口吻说。
“是啊，”长者点点头说道“但以前的西缘可没这么好，眼前的西缘到现在也才只有二百多年的历史。”长者拉长了西缘的话题。
“那西缘以前是怎样的啊？”阿飞顺着长者的话题问道。
“以前啊，西缘发生过战争，当时的西缘统治者治国不力，西缘遭到来自西方危岛人的侵略。那场战争，持续了好几年，西缘损失惨重，许多将士战死疆场，入侵者虐杀了无数的西缘子民。西缘统治者担心政权被外敌颠覆，不惜牺牲一切代价，以换取与敌人求和。就这样，西缘统治者将西缘西南地区很大一块面积的土地割让给了危岛。与此同时危岛人还获得了在西缘挖矿、伐木、开设学校、通商等诸多的权力。面对外敌入侵，面对丧权辱国，西缘人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能源被别人掠夺，自己的文化被外来文化侵蚀？他们自发地组织起卫国组织，组织的领导由一些留学归来的有识之士和西缘人民中的一些杰出代表担任。整个组织团结一致，凝成一股劲，最后终于赶走了野蛮的入侵者，建立起自己的政权。战后的西缘开始了新的建设。”长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拿起水杯送到嘴边。
“那后来呢？”见长者休息了一会儿后，阿飞进一步问道。
“西缘有山有水，土地辽阔，矿藏资源丰富。西缘人在建设国家的时候，在这片土地的南边、北边和西边建起了许多工厂，开垦了许多荒地，修建了许多房屋。战争期间和战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西缘的森林被砍伐掉将近三分之二。战后，人们便在这片被砍伐掉森林的土地上也开垦了农田，加上原先的农田，西缘人生产出了足够自己吃的粮食，还有很多剩余。他们将剩余的粮食部分储藏起来，以备困难时期使用。再剩余的部分便卖到了国外。一同被卖出的还有西缘的工业产品和成批的木材。然而，正当西缘经济日趋繁荣的时候，灾难和不幸的种子却也正在一步步地埋了下来。”
“灾难？发生了什么灾难啊？”阿飞急切地想要知道。
“那是发生在战后一百多年时候的一次灾难，不过它不再是战争，而是自然灾害。它距今有二百多年了。”
4
阿飞坐在自己院子的书房里，刚刚读完一本有关环保内容的书。他正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休息，一边想着那个梦中的西缘，一边想着眼前的现实。此时整个书桌和桌前房间里约三分之二的空间正照射在阳光下。阿飞喜欢让自己的房子充满阳光。现在，阿飞住在乡村的一个院子里。村北有一座山，他的院子便落在山下。阿飞不喜欢住在楼里，他喜欢住在院子里。他认为楼房限制了自己的自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狭小的空间里就连呼吸都显得困难。他喜欢一推开房门便能走近大自然。他喜欢头顶的蓝天，喜欢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喜欢泥土的清香。阿飞热爱自然之极，不仅在自己的院子里种满花草树木，就连院子外边前后左右都种满树木。近来，阿飞又在村北山脚下靠东的地方买了一块约三亩大小的地，他正筹划着再买一些树苗种在那一片地里，同时将院子后面前几天砍掉十几棵大树的一小块空地补栽上小树。阿飞种树，也砍树，但一次只砍一小块面积的树木，并且很快就用小树及时地补栽。这样一来，阿飞不仅能用砍下的大树或使用或卖钱，还很好地保护了环境，保护了自然。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村里除了极少数的树，绝大部分的土地被用作耕地使用，并且目前耕地也在逐渐减少。城里的工厂在向农村扩张，居民的住房也在减少着耕地的数量。面对严酷的现实，一向都很乐观的阿飞现在也不免有些无奈。
阿飞站起身来走出书房，院子里正开出紫色红色的花，果树上的花也正在绿叶之间开的正艳。阿飞走出院子，来到外面的树林里，这些树是他一手栽起来的。他们一棵棵壮实高大，自己几年的辛苦没有白费。大自然就是这样，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忠诚，你的一片爱心换来的是大自然最无私的奉献。它带给你的是超越一切的美。然而就是这样一片树林也正在与这个村庄一起遭受着一年一季沙尘暴的洗礼。想一想现实，看一看眼前，阿飞再一次想起西缘，他要鼓足信心，他一定要找到西缘灾害的根源，要从中吸取教训。
5
那次的梦中，除了西林寺，阿飞还跟着西缘长者去了西林寺以外的很多地方，他慢慢地了解了不少西缘的历史与现状。
那天，阿飞和西缘长者走在路上。那是一条落满浓荫的路，通向西缘的工业基地。他们一路谈论着西缘的工业。
西缘的工业基地与西林寺一样，也是位于一片繁茂的森林之中。基地附近流淌着一条宽约20米的河，河水清澈。这要比阿飞在自己家乡见到的河流清澈许多。家乡的河流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变脏了许多，水几乎是黑的，各种废弃的工业和生活用品充斥其间。据说以前河里曾有过鱼，现在却再也找不到鱼的踪影。眼前所见的西缘的情景着实有些让他羡慕。
到了工厂，阿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哪里是工厂啊，简直就像是一个居民生活区。”阿飞每一根敏感的神经都感到极为喜悦。工厂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刺鼻性的气味，穿过一片树林，便可进入红色的工厂大门。工厂的院子里也栽满树木。有柳树，有杨树，有槐树和榕树，还有银杏树、梧桐树。不管是谁，完全可以有理由怀疑它是一个植物园。
工厂的厂房一个个坐落在树林间。它们的外墙被装饰成红色、紫色、橙色、蓝色、绿色等等各种颜色，这样它们也就更接近大自然，让人感到很是亲切。谁说工厂只会让人生厌？这里听不见巨大的机器噪音，看不见各种脏兮兮的污染。院子里的池水中有小鱼游来游去，树林间有各种鸟儿栖息、鸣唱。它们有的像是家乡常见的黄鹂，有的又像是栖居在南方海边的水鸟，还有的像是早已在家乡消失了的那些鸟类。此时阿飞见到的鸟，一只只都穿着各种各样的彩装。自然界的生命是很美丽的！
“为什么这里的工厂会这么干净没受污染啊？”带着疑问，阿飞跟着西缘长者进入其中一个最大的厂房。
厂房里的情形令阿飞又一次惊呆了。只见巨大的厂房里墙壁被刷的明亮，所有的窗台上摆满花盆。墙角的地板上也摆放着十几株大的盆景，内部栽着的都是些南方移来的植物。有硕大的叶子，绿的发亮。有的还正开出大朵大朵的鲜花。房内没有汽油味，没有塑胶味，没有烟味，员工们根本用不着佩戴口罩。高速运转的机器只发出轻微的声音，让你由不住地怀疑它们是否是真正的机器。
厂长正忙着与一位设计师模样的年轻人研究着几张图纸，见到有客人进来，马上停下手头的工作，笑容可掬地走上前来接待。
“啊，长者，欢迎欢迎。今天，您老怎么会有空来啊？”厂长一眼便认出长者，伸出手来和他握手。长者将阿飞介绍给他。告诉他阿飞是特意来看看西缘工厂的。
厂长热情地与阿飞握过手，随后便让负责接待参观的分管员给客人倒水，向来客做详细介绍。
6
西缘工厂的确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工厂，是绿色工厂，它的产品受到所有国内外消费者的一致好评。工厂每年都有来自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人们前来学习和交流经验。
西缘工厂的机器也一律都是绿色机器。它们的每一个零件都是无辐射零件，或是镀了防辐射材料。每隔一段时间，所有的机器都要被彻底地维修一遍，以防防辐射材料的脱落和机器零件的破损。
除了这些，阿飞还对机器没有产生巨大的噪音而感到好奇。工厂接待参观的分管员告诉他，他们的机器采用了隔音措施，使用了消音器。机器运转时，震动和摩擦产生的声音能得以及时地消除或是减弱，有利于员工的健康。
分管员还说西缘工厂生产中所用的全部能源和原材料，尽可能最大限度地使用可再生能源和材料。这种能源和材料占了所有能源与材料总量的约96％。并且工厂还一直在努力研究，争取在不久的将来能够使用100％的可再生能源与材料。如若有些产品的生产实在是不可避免地要用到不可再生能源与材料，而这些产品对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又可有可无的话，那么工厂宁愿停止这类产品的开发与生产。当然这样有可能会使得工厂失去很大一部分利润，但是工厂依然会选择这样做，西缘人也会选择这样做。
“哦，这样的工厂还真是不多见呢！那你们的工厂会造成污染吗？”阿飞问。
“不会的，工厂的整个生产过程都不会对大自然造成任何污染。谁都知道一般情况下工厂在生产过程中总会不可避免地排放出大量的废水、废气和废渣。然而在这里，在西缘，在西缘的工厂里，却坚决地要做到不排放任何一丝的污染到大气中，水中，和土壤里。西缘人之所以要坚决地这样做，是因为我们曾经经历过最大的灾难，吃过最大的苦头。那次灾难的发生、经过和结果在我们的西缘工厂志上有从头到尾极为详细的记载。”分管员说着便叫秘书把工厂的厂志拿来。
一个工厂，居然不仅能够将自己所有的成就和荣誉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同时竟然也能将自己所有的错误与失败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这样的工厂恐怕在世界上也是很难再找到第二家了吧！这样的工厂，这样的员工，这样的人民，又有谁不会说他们了不起呢！听完分管员的讲解，阿飞对工厂有了更为不一般的认识。
7
西缘工厂志是五本厚厚的厂志，书中详细地记录了工厂的建立、发展、规模扩展、自然化改建等等各个阶段的所有情况。书中还极其详尽地记录着每一种机器、产品的改良，记录着无污染生产的发展规划。
浏览完大致的内容以后，阿飞仔细地研读了其中的第三部。它详细地记录着西缘历史上的那次大灾难。灾难的发生正与工厂有关。
西缘工厂的建立是在西缘人赶走危岛人之后。不甘落后的西缘人引进外资与技术，建起了大大小小十几座工厂，西缘工厂便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几十年时间大批的产品从工厂里生产出来，人们手头有钱了，银行里也有了积蓄，一二层的住房被一幢幢高楼大厦逐渐取代。西缘达到了空前的繁荣。然而，住在楼房里的西缘人没有想到一场可怕的灾难正等着他们。
西缘有山，有高低，但也更有约一半的地区海拔仅仅在一米左右。灾难的开始正是发生在地势较低的区域。那时，不断上涨的海水淹没了西缘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房屋顷刻之间纷纷倒塌了。洪水继续上升，威胁着更多人的生命。
幸存下来的人们纷纷逃到地势高的地方，整个西缘陷入一片恐慌。
原来，灾难的发生是由于工厂排放了大量的浓烟，浓烟中的有害气体严重超量。有害气体增高了大气的温度，海岛巨大冰山上的冰层融化，海水上升，上升的海水首先淹没了海拔较低的地方，然后逐渐上升。
阿飞看着这一段史料，陷入沉思：人类做了些什么啊！
8
从工厂出来，阿飞和西缘长者打算前往西林寺。今天是礼拜日，那里的听客会比平日里更要多出许多。说不定还会有画家作画，摄影师照相呢。
“那次灾难可够大的。”阿飞说道。
“是啊！半个西缘都被淹没了，死了很多人，还有疾病蔓延。”长者答道。
阿飞又问：“西缘人最后是怎样退却洪水的啊？”
“挖水库，”长者说道“人们在没遭洪水的地方挖了几百个大型水库，又挖了河道，将洪水引至水库内。要知道，整个海水都上升了，洪水是根本无法退去的，只能用此办法了。还好，被洪水淹没的地区将近一半又露出来了。”
阿飞接着道：“那剩下的一半呢？”
“至今还在水里呢。”长者答道。
阿飞不言，若有所思。
约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西林寺。西林寺里果真人头攒动。有听莲花书的，有闲坐的，有看书的，人们各干其事。阿飞和长者找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瞧，那边有一个画画的！”阿飞环顾四周时忽然指着不远处一个亭子左侧说道。
“是啊，这里常有人来画画。西林寺被画在画里挂在世界各地了。”长者自豪地说。
阿飞轻轻走到画家身旁。只见一副惟妙惟肖的西林寺风景图跃然纸上。画面上，殿宇、树林、游人，西林寺的一切显得格外美丽。
此时的西林寺正值黄昏，夕阳下的山、寺庙、树林成为西缘最美的一道景观。
9
院子里，阿飞正在墙边侍弄着两棵小树苗。这是大哥从南方回来时给他带回的。他一直想要试着种一些南方品种。那年去南方，见到那里的树有粗壮的枝干，硕大的叶片，心下很是喜欢，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在自己家乡种上一些。这不，正好大哥去南方出差给他带回来两棵苗子，刚种上没几天时间。阿飞想，如果过上一年半载，这两棵苗子长得不错，他还计划在户外再种上几棵，让它们在这北方的土地上也能生根发芽成材。
“哈哈，阿飞，这两棵苗子种得怎么样啊？”阿飞正在给树苗浇水的时候，大哥走了进来。
“嗨，大哥，你过来看啊，这一个个小芽嫩绿嫩绿的，这细细的枝干已经急不可待地想要往上长了！”
“嗯，确实不错，不过这还是全靠了你的细心照料了啊。”说话时，大哥还一边抿着嘴微笑着点点头。作为大哥，他一向对弟弟的言行给与支持。
“哎，阿飞，你的西缘梦行最近写得怎么样了？”大哥突然想起了前不久阿飞跟他提起的那个梦。
“哦，大概写了一半了吧。有关西缘工厂那一部分已经写完。最近忙着种树的事，后面部分恐怕要过几天再接着写吧。”
“嗯，好，等你写完以后可得让我看看。”
“那当然了。”说着，阿飞放下水桶，和大哥走进屋里。两人一边喝水，一边谈论起最近各自的工作。约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阿飞将大哥送出门外，互作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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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阿飞的大哥再次去南方。阿飞去送行。回来的路上，遇上了沙尘暴。他紧走慢走，还是扑了一脸黄土，嘴里眼里都进了沙子。沙粒像钻进手心的刺，在眼里磨来磨去，费了好大劲才弄了出来。
“这鬼天气，沙尘暴说来就来，自己的树苗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心里想着，脚下不由得加快脚步。到家后，还好，幸亏有院墙和院子周围的大树挡着风，小树苗没有被刮倒。院内院外的大树被风刮得呜呜作响，叶子被拍打得哗哗乱叫。要是村子里能有更多的树就好了！
阿飞进屋后在窗前的书桌前坐下。望着外面漫天的飞尘，再次回忆起他的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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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阿飞和西缘长者谈论起了西缘的树。从第一次走进西缘，阿飞就对那里到处长着的茂密的森林产生了兴趣。西林寺寺内寺外，西缘工厂厂内厂外，凤凰山山上山下，人们的居所前，街道边，学校内外，到处都是密密的树林。西缘是他最为向往的那种绿色家园。
西缘长者告诉他，以前自从危岛人侵略了西缘之后，西缘就不再像以往那样有着优美的环境了。西缘的森林资源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先是危岛人成批地掠走了上好的木材。危岛人走后，西缘人在建设的过程中，又自己砍倒了一片片的森林。西缘的房屋高了，工厂大了，一片片砍倒后的森林变成耕田，西缘的森林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了。
“那后来有没有带来危害呀？”阿飞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问着。
“嗨，危害？可大啦！”西缘长者说着，一边摇摇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见一个人，他会告诉你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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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和长者出了西林寺，径直向北走去。经过一个农场，几片耕地，又经过几片树林，最后来到森林深处的一条河边。左拐，沿着河走到二百米处停下脚步。这里是一间木屋。
“喂，小李在吗？”长者一边弯腰敲门，一边问道。
门开了，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位方脸，短发，深褐色皮肤的五十多岁男人。见是长者来了，男人赶快请它们俩进屋。
落座后，阿飞瞧了瞧旁边的桌子。桌上放着几本书。其中有一本十六开大的书籍，封面上是一幅沙漠的图片，正上方写着“毛乌苏沙漠”几个字样。它看似一本有关地理的书籍。
“长者近来身体可好？有没有去西林寺啊？”那男人一边给他俩倒水，一边和长者询问着一些话题。
“哦，很好很好。每隔三两天都要去一次西林寺的。”“小李，最近有没有又种树呀？”
长者这样称呼对方，因为他姓李，长者比他大十多岁。
“嗯，这两天又种了些沙柳，沙柳在这里好活。”
“是呀，不过幸苦你了。”
“不幸苦，我喜欢做这事。”
“小李，这是阿飞，我带他来看看你种的树，平日里他也挺喜欢种树的。”阿飞朝着李师傅笑了笑。
“哦，小飞呀，你也喜欢种树？好，好，很好！有了树，我们就不怕风，不怕沙漠了。”
“这里有沙漠吗？”阿飞试探着问道。
“有，树林再往前就是。”李师傅说话的同时，用手指了指窗外的正前方。
“小李，你带他去看一看，让他见识见识。”
“好的，长者，你先坐着休息休息，我们去去就来。”说完话，李师傅带着阿飞走出屋子。
13
阿飞跟在李师傅后面，两人往前走了约百十来米远，树林的尽头，景象顿然大变。高大的树林在这里突然消失，只见眼前变成了几片灌木丛与草地，再往前就没有了绿色，而是一片金黄，一片望不到头的大沙漠。大风来时，沙丘翻滚，如波涛般的气势。风猛烈地刮着，树林急剧地摇摆。风中发出巨大的搏击声。约莫十几分钟后，风速逐渐变小。随着风势的减弱，沙漠终于渐趋平静，嚣张的气势渐趋平息。
“怎么样，小飞？厉害吧！要不是这片森林，沙漠早就席卷过来啦。”李师傅看着阿飞一脸惊奇的样子，说道。
“李师傅，这沙漠以前来过这里吗？”阿飞回头看着身后的林子，疑惑地问。
“怎么能没有啊，侵袭了半个西缘呢！”李师傅道“这一片林子以前全是一片黄沙。”
“那这沙漠又是从哪里来的呀？”阿飞又问。
“嗨，以前这儿可不是沙漠，它曾是一片森林，后来全被破坏了。”说着，李师傅脸上露出了一丝忧伤。
“是谁干得呀？”阿飞有些着急，又有些生气。
“先是危岛人，他们侵略了西缘，掠走了大量的木材。后又是自己人，彻底伐光了所有的树木，开垦了农田。气候变化了，水资源少了，土壤沙化了，灾难也来临了。”李师傅回忆着历史，眼睛直视着前方。
“李师傅，这些是什么植物啊？”阿飞打破沉默，指着身边一片片的灌木说道。
“这些是沙柳，是一种极为耐旱的植物，常生长在干旱少雨的地带。那边的树林是胡杨，也是一种耐旱的植物。要想战胜沙漠全靠它们了。”李师傅说着走到树前，摸着一棵树的沧桑躯干“它们是沙漠里的英雄，是最坚强的植物。”
“这些树一种下来就都能成活吗？”阿飞看着这些神奇的树，想要寻找到答案。
“嗨，不行的。沙漠有流沙层，植物种得浅了，大风吹来要么被刮走，要么被流沙扯断根系，就无法成活了。要想让种子生根发芽，成长起来，需要将种子埋得深一点。”李师傅对付沙漠是很有一套的。
“那要多深啊？”阿飞问道。
“最好是八十公分以下吧！这样种下的树，根系会比较牢固一些。”这是李师傅多年来与沙漠斗争的战斗经验。
这一片林子就是这样长起来的，它们以前也全都是沙漠。西缘人把这些都记录在西林寺的莲花书里了。前来的听客都有机会听到，这对他们以后的生产和生活会有帮助的。灾难的发生或许有时候会不由我们，但我们要从中学会吸取经验。
14
后来，阿飞又与西缘长者去了西缘学校、农场、议事厅等一些地方。这些地方也同样是包围在浓密的树林之中。西缘学校的孩子们从小就要学习两门必修课程：艺术和人与自然。艺术教会孩子们如何发现美，人与自然教会孩子们怎样与自然相处。西缘议事厅里有几十部法律。阿飞发现一部自然法。其中明文规定：“每一位西缘人都有爱护自然与植树的责任与义务。”
西缘梦行结束了，阿飞终于弄清了西缘的历史，知道了造成灾难的真正原因。无论是洪水，还是沙漠，西缘历史上这两次最大的自然灾害，它们又无一例外地是由人类自身的原因造成。人类的无节制生产与破坏，造成了洪水与沙漠。洪水淹没了土地，推倒了房屋；沙漠吞噬了家园，吞噬了生命。惨重的代价面前西缘人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生存，必须善待自然。于是工业生产改进了，繁茂的森林种起来了，南侵的沙漠被阻止住了，历史被写进了西林寺的莲花书里。人们一次次走进西林寺，他们有了自己的精神家园。
后记
“西缘人找到了他们的方向，自己的方向又在哪里呢？或许自己应该回家，尽快将北山脚下那一块新买的空地上种上一片树林。不管怎样，都要坚持自己的路。”
——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