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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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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上了床,拉斐尔既是淫棍,又是一个有异嗜癖的人,整个晚上他使我当上他的罪恶乐趣的奴隶。我抓住一刹那间的平静求他告诉我,将来是否有一天我能离开这里。

    “当然,”拉斐尔回答我说,“你进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等到我们四个人都同意让你退休的时候,你就肯定能够出去。”

    “可是,”我又问他,目的是想从他那里挖出更多的东西,“我是发过誓终身保守秘密的,您不害怕有些比我年轻又不会保守秘密的姑娘,出去以后泄露在这里所有一切的秘密吗?”

    “这是不可能的,”主持神父回答。

    “不可能?”

    “肯定不可能……”

    “您能够解释一下吗……”

    “不能,这是我们的秘密;我所能够告诉你的,就是不管你是否能够守口如瓶,你是完全不可能把我们这里所做的一切泄露半句的。”

    说完这几句话以后,他就粗暴地命令我改变话题,我再也不敢违抗他。清晨七点,他叫修士把我送回我的房间。我把他说的话同翁法勒告诉我的情况凑合起来,我不得不得出一个不幸的结论:他们一定是对离开这所房子的姑娘们采取极端的措施,如果她们从来不说话,那是因为她们被关在棺材里,没有办法说话的缘故。这个可怕的想法使我颤栗了许久,最后我拿希望来同它斗争,终于把它驱散了,我变得同我的伙伴一样麻木不仁了。

    在一周内我便兜了一个圈子,认识所有僧人,我很容易就使自己确信每个僧人都在干下流无耻的歪门斜道,可是他们如同拉斐尔一样,只会用残暴办法虐待别人,才能点燃他们的淫荡之火,仿佛他们身上别的器官,都听命于这颗腐化堕落的心,不在它的推动下便不能产生快感似的。

    安托南是最使我受苦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坏蛋在他邪恶的淫乐中,把残暴的行为抬高到什么程度。他永远在幽暗的邪恶道路上走,只有邪恶才能使他享受快感。在享受中他继续用暴行来维持他的快感,而且靠暴行来使快感达到高潮。

    我很惊奇他所采用的办法为什么不能使其中一个女的怀孕呢?我问室长他是怎样避孕的。翁法勒回答我说:“他立即杀死他淫乱的果实;如果他发现有怀孕的迹象,他就叫我们一连三天喝下三大杯草药,第四天就可以完全消灭他纵欲的痕迹。在科尔内莉身上已发生过一次,在我身上发生过三次,事后对我们的健康没有损害,恰恰相反,我们的身体反而此以前好了。”

    “此外,正如你所见到的那样,他是唯一可能有这种危险的人,其他几个由于他们非正规的淫乱方法,倒使我们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翁法勒又问我,他们中间只有克莱芒给我吃的苦头最少,这是不是真的。

    我回答说:“唉,在一大堆讨厌和下流的行为中,有些令人 心,有些令人反感,我很难说哪一个人给我的伤害少一些,我对他们全体都厌烦透了,我希望我马上走出这所房子,不管等待我的命运是什么。”

    “过了不久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翁法勤说,“你是偶然来到这里的,他们根本没有把你列入计划之内;在你到来的八天以前,他们刚好退掉了一个姑娘,如果不是确实有了一个替身,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他们不是经常亲自去招募新人,他们雇有高薪的代理人热情为他们服务;我差不多可以肯定有一个新的姑娘要来,你的希望可以实现。何况我们正处在圣母升天节的前夕,这段时期的到来很少不给他们带来收获:或者他们用忏悔的办法诱惑一些少女,或者他们将其中一个关起来,碰到这种节日,没有一只鸭子落到他们的虎口,那是不常有的事。”

    这个闻名已久的节日,终于来临了。夫人,您知道这些神父在这个节日里干的是怎样亵渎宗教的事吗?他们认为一个看得见的奇迹,可以使他们的修道院加倍扬名,因此他们将我们中最矮小和最年轻的一个,小花,乔装打扮,把圣母的所有装饰都给她戴上,用绳子将她拦腰绑住,不让人家看见这些绳子,命令她等到神父举起耶稣圣体的时候,她就一本正经地向天空举起双臂。

    他们恐吓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如果她泄露一个字便要受到最残酷的处罚,要是她表演得不好,也要同样受罚。她尽自己所能使演出获得成功,老百姓受了骗还为奇迹出现而欢呼,他们留下许多布施给圣母,满意地回家,更加坚信圣母的灵验。

    我们这些淫棍想将他们亵渎宗教的行为做到底,小花穿着她获得人人尊敬的圣母服装出现在晚餐席上的时候,神父们个个都要小花穿着服装满足他们不正常的兽欲。第一个罪恶行为完成以后,恶魔们并不满足,反而受了刺激,他们将小花赤裸裸地放在一张大桌子上,点起蜡烛,将我们的救世主耶稣基督的圣像放在她的头上,他们胆大妄为,居然将圣体放在可怜的姑娘的腰部,在那里完成我们宗教最可怕的奥秘。

    这种丑恶的景象使我忍受不住,我昏了过去。拉斐尔看见了,就说,为了驯服我,必须由我代替小花作圣坛。他们抓住了我,把我放在小花的位置上,于是那个无耻的意大利人,就在我身上完成了他们刚才在小花身上实施的恶行,还加上其他更加凶暴、更加渎圣的行为。

    人家把我搬下来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动弹,必须把我搬回房间,我躲在房间里一连哭了三天三夜,为我身不由己而参与的罪行流下辛酸的眼泪……这件事我回想起来就揪心,夫人,我现在每想起来就要流泪。我对宗教有深切的感情,谁如果得罪或者侮辱宗教就会使我的心喷出血来。

    我们发觉我们等待着的那位新伙伴并没有从参加节日的群众中选择,也许她已经到了另一所塔楼,可是我们这儿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子过了几个星期,一件新发生的事使我满怀不安。我到这所污秽不堪的房子已经将近有一个月,一天早上九时左右拉斐尔走进了我们的塔楼。他的样子似乎很兴奋,眼睛里流露出失去理智的光芒;他仔细地观察我们四个,叫我们一个个做出他最喜欢的姿势,在翁法勒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他花了几分钟观看做着这种姿势的翁法勒,慢慢地他冲动起来,做了一些他喜爱的动作,可是没有达到高潮……接着他扶她起来,用严厉的眼光盯着她看了一些时候,脸上凶相毕露。

    “你伺候我们时间够长了,”最后他开口说了,“修会辞退了你,我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准备一下,傍晚时分我亲自来带你走。”

    说完以后,他用同样神气观察她,然后叫她又作出那种姿势,他折磨了她一会儿,然后走出了房间。

    他一走,翁法勒马上抱住了我。

    “啊,”她一边哭一边对我说,“我既害怕又等待着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伟大的天主,我的命运还会怎样呢?”

    我竭尽我的能力安慰她,可是没有什么用。她向我用最明确的语言宣誓,一定要尽力营救我们,只要有可能,她一定要去告发这些坏蛋。她答应我的态度十分坚决,使我一分钟也不怀疑她一定能够做到,除非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那一天象往常一样过去了,将近六点钟,拉斐尔亲自上来了。

    “喂,”他粗暴地对翁法勤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神父。”

    “走吧,我们快走。”

    “请让我同伙伴们吻别吧。”

    “这没有用的,”神父拖着她的臂膀说,“他们在等着你,跟我走吧。”

    这时侯她问要不要带走她的衣服。

    “一点都不要,一点都不要,”拉斐尔说,“所有的衣服都是修道院的,不是吗?你对这一切都不需要了。”

    然后他又改了口,仿佛怕自己说多了话似的。

    “所有这些衣服对你都没有用了。你可以按照你的尺寸量体裁衣,这样更合身啦。”

    我问神父可不可以让我送翁法勒一程,只送到门口为止,他用十分凶暴的眼光望了我一下,我吓得不敢再问第二次。我们可怜的伙伴向我们再看一眼,眼睛里充满不安和眼泪,然后走了出去。

    她一走,我们三个就抱头痛哭了一顿。半个钟头以后,安托南来带我们去晚餐;我们下来以后约莫过了一个钟头拉斐尔才出现。他的样子很激动,常常低声和别人说话,可是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就象翁法勒警告过我那样,我注意到这一天神父们很早就支使我们回房,他们喝的酒却比平时多许多,他们也让人激起他们的情欲,却不要求达到沸点。

    从这些特点中我们得出什么结论呢?我注意到这几点是因为在这种时机不提高警剔不行,可是对于归纳的结果我却看不出来,也许我告诉您这些特点也是因为它们使我惊异的缘故。

    我们等翁法勒的消息一直等了两天,一会儿我们坚信她不会食言,一会儿我们又认为他们对她所采取的残暴办法使她无法践约。过了七天我们还得不到她的消息,我就担心起来了。

    翁法勒走后第四天,我们照常下楼去参加晚餐,使我们三个大为惊奇的是,我们走进去的一刹那间,另一扇通向外边的门走进来一个新的伙伴。

    安托南对我们说:“小姐们,这位就是被派来代替那位刚离去的小姐的,请你们同她象姐妹一样相处,在你们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安慰她。索菲,”神父对我说,“你是她们中最年长的,我升你为室长,你知道室长的责任,你必须丝毫不差地履行你的职责。”

    我很想拒绝不干,可是我不能,我永远只能牺牲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去屈从这些坏蛋,我只能鞠了一躬,表示我愿意干他喜欢的一切。

    我们脱下套在新来伴侣身上的短上篷和薄纱衫,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面目娇嫩美好,眼睛饱含眼泪,还带着十分讨人欢喜的哀愁,她娇媚地抬起眼睛朝我们每个人注视,我敢说我生平从来没有见过更动人怜悯的眼睛,她的带灰色的金黄头发天然卷曲,长长的落到肩上,嘴唇鲜红,脑门显得十分高贵,她的整个容貌十分吸引人,使得看见她的人,都不知不觉地被她迷住,不久我们便从她的口中得知(关于她的情况,我在这里一起 述),她名叫奥克塔维,是里昂一个富商的女儿,在巴黎长大,她正与一个女管家回里昂去看她的父母,不想在奥塞尔和韦尔芒通之间遭到袭击,她被绑架了,一直送到这所房子里来,得不到她坐的那辆马车和伴送她的女管家的消息。

    她先是被关在一个地下室里,她是通过一个很长的地道到那里去的,她在那里被关了一个钟头,正在绝望之际,又被送到这里同我们在一起,还没有一个神父对她说过话。

    他们这四个色狼,在一刹那间看见一个娇嫩百媚的美人儿,不由得眼花撩乱,神魂颠倒,只能一味的欣赏,不能动弹,原来美是能够使人崇敬的,最坏的坏蛋也不能不表达膜拜的心情。可是象我们这几个恶魔,只能忍耐一会儿,时间一长就觉得厌烦。主持神父说:“来呀,小姐,我请求您,让我们看看您身体的其他部分是否也象您的容貌一样美。”

    漂亮的女孩不知所措,脸涨得通红,听不懂人家对她说什么,凶恶的安托南抓住她的骼膊,对她说了无数下流的粗话,我无法在这里覆述,最后他说:“您难道听不懂吗,装腔作势的小姑娘,我们要说的就是请您马上脱光衣服……”新的哭声……新的反抗,可是克莱芒马上抓住她,不到一分钟就将覆盖住这个美丽天使的一切东西全部剥光。

    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白嫩的皮肤,这么完美的形体,我是无法完全描绘出来的。然而这种鲜艳,这种天真纯洁和这种精致娇嫩,马上就要变成这些野蛮人的猎物了。大自然赐给她许多恩典,仿佛是专供他们糟塌的。

    我们在她的周围围成一个圆圈,她象我曾做过的那样,向四周审视了一下。欲火上升的安托南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向这个初生的美玉进行了凶暴的袭击,点燃了敬神的香火……拉斐尔本人已经不能再等待,他认为现在是更进一步的时候了,他一把抓住他的牺牲品,把她安置在能够满足他的欲望的位置上,还请求克莱芒帮助按住她。

    奥克塔维哭了,却没有一个人听见。那个可恨的意大利人的眼光里,燃烧着欲火,他现在已经处在可以进攻的位置,他还在察看信道,似乎是为了防止抵抗;他一点也不使用欺骗手段,也不进行准备工作,尽管他同被害人之间完全不相称,他还是进攻了,被害人一声骇人的尖叫说明了她已经失败。没有任何方法可以使傲慢的胜利者稍为放松一下,她越是露出向他求饶的神气,他就越发出猛地折磨她。可怜的小女孩完全跟我一样,受尽无耻的凌辱,却仍然是处女。

    “这次胜利多么难得啊!”拉斐尔边说边站起来,“我还以为我生平第一次失败了吗。”

    “让我来征服她,”安托南不让姑娘直起腰就说,“城墙上有不止一处裂缝,你只穿过最狭窄的一个。”

    他边说边勇猛地加入战斗,不到一分钟他已经霸占了领地,新的呻吟声又响起来了……

    “感谢天主,”这个可怕的恶魔说,“如果我听不见战败者的痛苦呻吟声,我就怀疑我打了败仗,我只用我能榨出多少眼泪来衡量我的胜利。”

    “说真的,”热洛姆走上前说,“我并不打乱这美妙的姿势,它正合我意。”

    他仔细观看,碰一碰,摸一摸,接着空中就响起了可怕的哨声。那些美丽的肉体改变了颜色,鲜红色混和了明亮的乳白色……阴险的神父一刻也不肯停止,小学生越是痛苦呻吟,班主任越发严厉……一切都照常进行,没有什么可以宽恕的,不到片刻这个美艳的躯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带着他的野蛮行为的伤痕,最后还是在流着血的伤口上他满足了他的兽欲。

    “我比他们都更温柔。”克莱芒搂住美丽的姑娘说,同时向她的珊瑚红的嘴唇上印上邪恶的一吻……“这就是我要献祭的庙宇……”

    一连几个吻,吻在维纳斯亲自造成的可爱的小嘴上,使他兴奋万分。现在是毒蛇在糟塌玫瑰。他强迫可怜的姑娘顺从他,奥克塔维奋力抵抗,可是不久就被迫安静了下来,坏蛋胜利了,那个欢乐的器官,爱情最甜蜜的庇护所,被罪恶玷污了。

    晚间的其馀时间同您所知道的一样度过,可是这位年轻少女的美貌和年龄又再度燃起这班坏蛋的欲火,他们加倍残酷地对待她,直到最后满意了,然后送她回房,使她得到几小时的休息,这是她所极度需要的,我很想安慰她一下,起码在第一个晚上,可是我不得不陪安托南过夜,反而是我自己需要别人的安慰。我十分不幸,居然讨这个色狼的欢喜这个字眼不很确切,应该说我比别的人更能引起这个色狼的不正当情欲,很久以来每星期我总有四五晚是在他的房间里度过的。

    第二天我回房时看见新来的伴侣在哭泣,我将别人劝我的话都说给她听了,可是并没有成功,正如这些话对我不起作用一样。命运的突然转变是很难得到安慰的,这个少女充满虔诚、道德观念和荣誉感,当前的状况吏便她觉得难以容忍。

    拉斐尔很喜欢她,一连几个夜晚要她陪夜,这样的宠爱更使她难堪。翁法勒对我说得对,姑娘们被辞退与否与在这屋子里居住年份长短没有关系,完全由神父们随心所欲决定,或者由后来的调查研究决定,可以留一个姑娘八天,也可以留她八年。奥克塔维同我们在一起不到六个星期,拉斐尔就来宣布把她辞退……她同翁法勒一样,对我们许下许多诺言,然后象她一样消失了,我们永远不知道她后来的命运如何。

    过了整整一个月,没有新来的人接替她。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同翁法勒一样,获得了我们不是唯一居住在这里的证据,还有同样人数的姑娘被窝藏在另一所塔楼里。可是翁法勒只是怀疑,我却亲身经历,证明这个怀疑符合事实。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我刚在拉斐尔的房间陪完夜,按照习惯我在清晨七点出来,看见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修士突然在走廊里出现,这个修士同我们那个一样,又年老又讨厌,他带着一个十八到二十岁的姑娘,我觉得那姑娘很美。应该送我回房的拉斐尔迟了一些时候,我面对面地撞见了那个姑娘,修士不知怎样才能把姑娘藏起来,躲过我的视线。

    “你把这个女人带到哪里去?”主持神父愤怒地问。

    “带到您的房间,敬爱的神父,”可恶的听差回答。“阁下昨天不是吩咐我这样做的吗?”

    “我跟你说的是九点。”

    “七点,大人,您对我说您在早弥撒前就想见她。”

    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观察这个姑娘,她也十分惊异地注视着我。

    “没有关系,”拉斐尔边说边让我再走进他的房间,而且让那姑娘也进去。

    “告诉你吧,索菲。”他关上门,让那个修士等着,对我说,“这个姑娘在另一所塔楼里担任和你在这所塔楼里同样的职务,她也是室长;你们两位室长互相认识一下,这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为了让你认识得更全面一点,索菲,我给你看看全裸的玛丽安娜。”

    我觉得这个玛丽安娜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姑娘,她马上脱光了衣服。拉斐尔强迫我在他面前听任她进攻,这个淫荡的姑娘大胆到想战胜我的羞耻心。我们这种把戏在他面前演出了两三次,使得神父欲火高烧,他抓住玛丽安娜按照他选择的形式发泄兽欲,我则在旁边当布景。最后他满意了,把我们两人分别遣返各自的房间,严禁我们泄露片言只语。

    我答应为他保守秘密后,回去找到我的伙伴,现在我们都确实知道我们不是唯一的供这些恶魔泄欲的工具。

    奥克塔维不久就被我们遗忘了,另一个十二岁的可爱姑娘代替了她。这个小姑娘鲜艳而俊秀,但没有奥克塔维那么漂亮。后来轮到小花走了,临别时也同翁法勒一样,答应一定给我消息,可是仍然象不幸的翁法勒一样渺无音信。

    代替小花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弟戎姑娘,长得十分好看,不久就代替我得到安托南的宠爱。我看出来如果这个神父对我不再有好感,我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失掉其他神父的好感。我不禁为我自己的命运发抖,我觉得辞退我的时候近了,我确实相信这个残酷的辞退就是死刑判决,我只为之震惊了一分钟。我说一分钟!因为象我那样不幸的一个女人,对生命还有什么留恋,我所得到的最大幸福难道还不是丧失生命吗?

    这些想法安慰了我,使我带着逆来顺受的想法等待着自己的命运,一点也不去争取信任。这种消极的办法给我带来诸多灾难:没有一刻不是有人指责我,没有一天我不受到处罚;我向上天祈祷,等待着我的判决;也许我马上就要得到我的判决,只可惜上帝的手已经厌倦于用同样方法折磨我,它把我从这个深渊里拉出来,不久又将我投进另一深渊。让我按照事情发生的顺序,一桩桩地向您道来,先讲一讲让我们全体脱离这所可耻的房子这件事。

    这里又是一个恶人做坏事受重赏的例子,似乎在我的一生中,那些虐待过我,污辱过我和用铁镣锁我的人,总是受到很好的报酬,仿佛上天要告诉我做好人是没有用的。这种悲惨的教训对我丝毫不起作用,哪怕我刚从悬吊在我头上的利剑下逃脱,我也会继续听从良心的使唤。

    一天早上,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安托南走进我们的房间,同我们宣布说,敬爱的拉斐尔神父,教皇的近亲和宠臣,已经被教皇任命为圣方济各修会的会长。

    “而我,孩子们,”他对我们说,“我继任里昂的主教;两个新神父来接替我们在这个修道院的位置,也许他们当天就到达。我们不认识他们,很可能他们会将你们遣送回家,也可能他们留下你们,不过无论你们的命运如何,我要忠告你们,一来是为你们好,二来是为我们留在这里两个神父的荣誉,我劝你们将我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全部隐瞒,只承认那些没法子不承认的事情。”

    他带来了这么令人欢喜的消息,使得我们无法不同意他所提的事情,我们答应了他的要求,那个色狼还想同我们四个人一一道别。眼看着我们的不幸即将结束,使我们毫无怨言地忍受他的最后虐待;我们对他的一切要求都不加拒绝,他满意地走了出去,永远离开了我们。午饭照常,大约两小时以后,克莱芒神父走进我们的房间,带着两个无论以年龄或模样儿看来都是令人肃然起敬的神父一起进来。

    “您承认吧,神父,”其中一个新神父对克莱芒说,“您承认这种荒淫无耻的行为是非常讨厌的吧,我真奇怪天主为什么能忍耐这么久。”

    克莱芒谦恭地承认一切,他为自己辩护说,他同他的同僚们只是照原样将修道院继承下来,他们没有任何创新;不错,人员是更换过,只是这种更换也是原定的制度,他们只不过按照前任的指示去做而已。

    “就算是这样的吧,”那个神父又说,我觉得他就是新的主持神父,而事实上他的确是。“我们也应该赶快粉碎这种可恶的淫乱活动,神父,这种活动会激起社会人士的愤慨,更不用说是宗教界了。”

    于是神父又转过来问我们的志愿是什么,每个人都回答,或者回乡,或者回家。

    “没问题,孩子们,”神父说,“我会发给你们每一个人一笔回去的路费,可是你们应该一个个先后回去,每人相隔两天,你们单独一个人走着回去,希望你们永远不要泄露在这所修道院所发生的一切。”

    我们都宣誓保守秘密……可是主持神父对宣誓还不满意,他请我们走近圣坛,我们中没有一个人拒绝,他叫我们在圣坛下发誓永远隐瞒在这所房子里所发生过的事。我象其他人一样照做了。如果今天我在您面前违背了誓言,夫人,那是因为我领会了誓言的精神,那位善良的神父叫我们宣誓的目的是叫我们永远不提出控告,我告诉您这些事情,是因为我肯定知道我说了也不会给这个修会的神父带来不良的后果。

    我的伙伴们先走了,由于我们不许有约会地点,又因为新的主持神父一到,我们就分开了,所以我们始终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我的要求是去格勒诺布,他们给了我两个路易作为路费。我取回我到这所房子来时的衣物,我找到我还留下的八个路易,我满心欢喜:我终于能够永远离开这个罪恶之所,而且是这么和平,这么意料不到而离开的。我走进了森林,重新找到那条通到奥塞尔的道路,正巧在离开那里去投湖的地点,时间整整过了三年,我这时候再过几个星期就廿五岁了(注14)。

    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来求天主宽恕我在无意之中所犯的罪过;我十分虔诚地忏悔,比我在那所下流的房子被玷污的圣坛前虔诚得多。我的眼睛里流下遗憾的眼泪。

    “唉!”我对自己说,“我以前离开这条路的时候;我多么纯洁,心里充满了虔诚的想法,后来悲惨地破灭了……现在我看见的我,是处在多么可怜的情景下啊!”

    这些阴暗的想法,只有被我获得自由的欢乐冲淡了一些,这时我继续赶路。夫人,为了避免用琐琐碎碎的事情使您厌烦,只要您同意,我只叙述那些或者使我得到重要消息,或者使我转变一生的大事情。

    我在里昂休息了几天,在我寄居的妇人家里,我偶然看见一份外国报纸,使我最感惊奇的,是我看见罪人被戴上了桂冠,给我造成痛苦的一个主要人物,被捧上了天。那就是卑鄙无耻的罗丹,我使他避免了一项谋杀罪,他却惨无人道地处罚我。大概他又犯了别的谋杀罪,他不得不离开法国,根据这张报纸的记载,他被任命为瑞典国王的首席御医,拿十分高的薪水。

    我心想:“这个坏蛋运气真好!好就好吧,既然这是天主的意思,而你,可怜的女人,你单独受苦吧,你受苦也不必埋怨,因为命中注定艰难困苦是同美德作伴的。”

    三天以后我离开了里昂,走上了去多菲内省的道路,心里充满了在这个省里幸福的日子在等待着我的愚蠢希望。我离开里昂时带着两三件衬衫,衣袋里放着几条手帕,象往常一样步行,走了大约八公里路,就遇上了一个老妇人,她带着悲戚的样子走到我跟前,求我给她一点施舍。

    我天性同情穷苦的人,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助人为乐更好的事了(注15),我马上拿出钱袋,想拿几个钱币给这个老妇人,谁知这个可恨的家伙,我起初以为她年老力衰,却用比我更快的手法,一把抢走了我的钱袋,当胸狠狠一拳把我打倒在地,我爬起身来时,只见她已离我百步之遥,旁边各站着四个流氓,他们向我作出威吓的手势,如果我敢走过去的话……“啊,公平的天主。”我痛苦地叫道,“难道德行的苗子在我身上一长出来,就必须同时受到最残酷的灾难所处罚吗?”

    在这可怕的时刻,浑身的勇气似乎都要抛弃我了。我今天请求上天宽恕我,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将近要起来背叛上天了。我的面前只有两种可怕的选择:或者加入那些刚刚残酷地损害我的流氓集团,或者回到里昂去过那种淫乱的生活……天主降福给我,使我没有沦陷下去,虽然他在我心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不过是更严酷的灾难的先兆,我也感谢他支持了我。今天我以清白之身被一连串的灾难引向断头台,只不过一死而已,如果我采取别样的做法,则等待着我的将是耻辱、后悔和羞愧,死比这一切都好受些。

    我继续赶路,决定将我身上的衣物在维恩城卖掉,得路费前往格勒诺布,我悲悲戚戚地在路上走着,到了离城一公里的地方,我看见公路右边的平原上,有两个骑马的男人,用马脚践踏另一个男人,踏到那人似乎死在马蹄下,两个男人才策马飞奔逃逸……这种可怖的景象使我激动得流下眼泪……“唉!”我想,“这个不幸的人比我更值得怜悯;我起码身体健康,有力气,能够找份工作,他呢,如果他身上没有钱,同我一样,他现在已经落得终身残废,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不管我怎样禁止自己产生这种同情心,不管我受过多少残酷的处罚,我总忍不住要再犯一次。我走近这个垂死的人,我身上带着一点酒精,我递给他闻了闻;他睁开了眼睛,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表示感谢,这就使我继续照料他。我撕了一件衬衫来为他包扎,这件衬衫是我剩下用来维持生活的日常用品,我为这个男人把它撕成碎片,血从好几处伤口上流出来,我用撕破的衬衫去止住血,而我带着一小瓶酒准备路上疲倦时用来提神的,则给他喝了一口,其馀的用来润湿他的伤口。

    最后,可怜的人完全恢复力气和勇气了,他虽然步行,随身带的东西也不多,可是看样子他不象是个穷人,他有几样值钱的东西,象戒指呀,手表呀,以及其他珍宝,但在打架时都损坏了。等到他能说话以后,他问我救助他的天使是什么人,他怎样才能表达他的谢意。我还天真地认为我有恩于他的人是不会背叛我的,我相信这一次我可以安全地和他共享患难之交的愉快,既然他刚才在我怀里流过泪,他一定能对我的苦难表同情,于是我将我的经历全部告诉他,他很有兴趣地听着。我把最后一件祸事也告诉他,他就看清楚我当前的艰难处境了。

    “我真幸运!”他大声说,“最低限度我知道了您为我作出了多大的牺牲!我叫达尔维尔,我在离这里约六十公里的山区里有一座漂亮的城堡。如果您愿意跟着我走,我可以向您提供住处,为着避免您客气推让,我马上告诉您为什么您对我是有用的。我已经结了婚,我妻子需要在她身边有一个可靠的人使唤,我们最近辞退了一个坏家伙,我把她的位子让给您。”

    我向恩人谦逊地道了谢,接着问他为什么象他那样有身分的人会冒险单独一个人旅行,很容易象我看见的那样,被一些坏蛋袭击……“我有点胖,年轻而且精力充沛,”达尔维尔对我说,“好久以来我就习惯于一个人走到我在维恩城的家,这样做有利于健康和省钱。我其实不需要省钱,因为感谢天主,我很有钱,如果您肯跟我到我家去,您就随时会得到证明。刚才和我闹纠纷的两个人是镇里的小贵族,除了披肩和剑以外身无长物,一个当上了警卫员,另一个当上警察,换句话说,就是两个骗子。上星期我在维恩的一家赌场里赢了他们一百个路易,我没有要他们写字据,相信他们的诺言,今天我遇见他们,我向他们讨债……他们是怎样回答我的您已经看见了。”

    我同这位老实的贵族一起叹惜他遭到的双重不幸,然后他建议我们动身。

    “我觉得好多了,完全靠您看护得好,”达尔维尔说:“天快黑了,我们到一所离这里大约四公里远的房子里去,明天早上我们可以骑马走,也许当天晚上就可以到家了。”

    我决定充分利用上天给我送来的这支救兵,我帮助达尔维尔开始赶路,一路上扶着他,我们离开了所有熟悉的道路,笔直地沿着小径向阿尔卑斯山走去。大约走了八公里,我们确实找到一家旅店,就象达尔维尔所说的那样。我们在旅店里愉快地进了晚餐。饭后他将我介绍给旅店的老板娘,她让我睡在她旁边。

    第二天我们租了两匹骡子,由旅店的一个仆人徒步跟着,不久就到达多菲内省的边境,我们始终向着山区进发。受过伤的达尔维尔不能走完全程,我自己很少骑骡旅行,也觉得骑骡不舒服。我们在维里厄停了下来,在那里我同达尔维尔一样接受治疗和殷勤照顾。第二天我们又继续朝着同一方向前进。

    傍晚四点钟,我们到达了山脚,从那里起,山路就不好走了。达尔维尔叮嘱骡夫一步也不要离开我,以防意外;我们穿越峡谷,七转八转,不停地上山,大约走了十六公里,周围荒无人烟,也没有发现人迹,我还以为我到了世界的尽头。

    一丝不安的感觉不由得泛上我的心头。我迷失在这些不可攀登的岩石之间,就想起了座落在森林深处的森林圣母修道院,我对一切与世隔绝地区的强烈反感,使我看到这地方就战栗起来。最后,我们远远地看见一座城堡,栖息在一个凶险的悬岩上,仿佛挂在徒峭的岩石尖端,给人的印象是一所鬼屋而不是人的住处。

    我们虽然看到了这个城堡,却没有任何信道,我们走着的这条小路,只能供山羊走,周围 满了石头,要经过无数转弯抹角,才能到达城堡。

    “这就是我的房子,”达尔维尔认为我已经看清楚那座城堡后对我说。我惊问为什么他要住在这么荒凉的处所,他用相当粗暴的口气回答我说,人能够住什么地方就住在什么地方。

    他的口气既冒犯了我,又使我害怕。人在不幸中对一切都十分敏感,我们倚靠的人声调只要一有变化,就能鼓舞或者窒息我们的希望;可是这时并不是退缩的时候,我装作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最后我们环绕着这座古老建筑物兜了一个圈子,突然间发现它就矗立在我们面前。达尔维尔下了骡子,叫我也这样做,然后将两匹骡子还给骡夫,付了钱,命令骡夫带着骡子回去,他这样作法也使我十分不高兴。达尔维尔发现了我的不自然的模样。

    “您怎么了,索菲?”我们在走向他的住所时他问我,“您并没有离开法国,这所城堡位于多菲内省的边界,始终属于这个省。”

    “好吧,先生,”我回答,“可是您怎么想到要在这个危险场所定居的?”

    “危险场所?不,”达尔维尔边走边阴险地盯着我说,“这并不是危险场所,但也不是老实人安居乐业的场所。”

    “啊,先生”,我回答,“您真使我发抖,您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

    “我带你去给制造伪币的人当帮手,婊子,”达尔维尔边说边抓住我的胳膊,强迫我走过一道吊桥,那桥在我们到达的时候放下来,我们走过后马上抬起。

    “到了,”我们走进院子时他又说,“你看见这井吗?”他边说边指给我看紧靠大门边上一个又大又深的蓄水池,两个系着铁链赤身露体的妇女正在扳动车轮把水灌进一个蓄水池里(注16)。

    “她们就是你的伴侣,这就是你要干的工作,你每天要十二小时扳动车轮,如果你偷懒,你就要象你的同伴一样受到鞭打,你每天可以享用六两黑面包和一盆蚕豆。至于自由,你就休想了,你永远不能再见天空,等到你劳累致死时,我们就将你扔进井旁边的洞里,你看见吗?我们已经扔进去三四十个妇女了,我们可以再找一个来代替你。”

    “公正的天主啊,先生,”我大喊,扑倒在达尔维尔的脚下,“请您记住我救过您的性命,您曾经在一刹那间感恩之馀想给我幸福,我不应该得到您这样的报答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你,你的所谓感恩之情,你以为抓住了吗?”

    达尔维尔说:“你好好地评评理吧,小东西,你帮助我之前你在干什么?

    你或者继续赶路,或者走到我身边,你选择了后者,这是你的心理指引你的一个动作……对你或者是一种享受吧?你他妈的凭什么说我必须报答你自己享乐的举动?你怎么会想到一个象我这样的男人,富得流油,每年入息有一百万,随时可以到威尼斯去享福,会降低身分,欠象你这种东西的情?”

    “纵使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也不欠你什么,因为你是为你自己才这样做的。去干活吧,奴隶,去干活吧!须知道文明社会推翻了大自然的组织却并没有剥夺它的权利,它从一开始就创造了强者和弱者,目的是使弱者永远听命于强者,如同羔羊服从狮子,昆虫服从大象一样。人类的聪明才智使每个人的地位都不一样,并不是体力决定地位,而是财富决定地位。最富有的人就是最强有力的人,最穷的人就是最弱的人,除此以外,大自然的法则里总是记载着强者优于弱者,锁住弱者的铁链总是握在强者手里,有钱人或者强者总是用铁链来打击弱者或最穷的人的。”

    “索菲,你所主张的感恩之情,大自然是不承认的;它的法则里从来没有这项记载;施恩的人获得的乐趣,并不能成为一个理由,使受恩的人放弃他对施恩者的权利。你看见在禽兽中也有你引以为傲的感恩之情吗?当我的财富和精力都超过你的时候,我为什么要为你而放弃我的权利?就因为你为你自己做了一件应做的事吗?”

    “即使帮忙是在身分相等的人之间进行的,一个心灵高尚的人他也不能容忍感恩之情压低了他的自尊心。受恩的人永远感到丢了脸,这种丢脸的感觉早就还清欠施恩者的债了难道比同类高一等的感觉对自尊的人不是一种享受吗?施恩者还需要别的东西吗?如果感恩之情对受恩者成为负担,有什么理由再强迫他保持这种感情呢?为什么每次施恩者的眼睛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必须感觉低人一等呢?”

    “忘恩负义并不是一种缺点,而是高尚心灵的一种德行,这是十分清楚明白的事,正如做好事是软弱心灵的德行一样;奴隶要求他的主人做好事,因为他的这个需要,一头牛和一头驴子如果能说话也会这样要求。可是强者只听他的情欲或者天性指挥,应该只欢迎对他有用或者讨他欢喜的东西。喜欢施恩的人尽管施恩,只要你认为这是一项享受,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享受过了就要求别人报答你。”

    说完这些话,达尔维尔不等我回答,就命令两个仆人抓住我,脱光了我的衣服,将我同另外两个妇女锁在一起,我经过长途跋涉疲倦得要死,也不让我休息一下就要我跟她们一起干活。我刚在车轮旁边干了一刻钟,那班伪币制造者已经干完了一天的活,走过来围着我,在他们头头的带领下仔细观察我。大家对我身上刻着耻辱的烙印都嘲笑我,他们走到我身边,粗暴地抚摸我全身各处,对我身不由己暴露在他们面前的躯体进行尖酸刻薄的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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