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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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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么羞涩地看着地面,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背包,我走过去,递给她一盘阿妹的新专辑,匆匆拥到进站口。在我回眸的刹那,发现她微笑着,像朵美丽的云

    一

    过年的时候,我买了传呼机,接着就四面八方地留下号码。看门的王大爷那我也留了一个,如果晚上我家没人,王大爷就会给我报信,冒着被查夜老师逮住的危险,我飞奔到家,打开父亲工作室的电脑,在网易聊天站的聊天室里猛侃。

    在某些人刚刚申请qq时,我已经和几百个网友聊过。菊儿是所有网友里和我聊得最投机的,她吸引我的不是甜言蜜语和美丽的照片,而是一种感觉。

    认识菊儿是一年前的事。第一次和她聊天,好像在较真,刚刚谈起情感这方面,我骗她说我女朋友来了,要和你聊聊,她竟然没有一丝怀疑,大大咧咧地说要小心我不忠,还骂我很坏。我就这样装着我女朋友的口吻套出了许多我留给她的印象,后来,她说她的男朋友来了,也要和我聊聊,我知道她在说谎,哪个男生会那么臭屁地说自己像仔仔呢?

    传呼机的号码当然也要告诉菊儿,我给她发了一封e-mail。

    发信人:巴舌bashesina

    收信人:菊儿juersina

    主题:记着call我

    菊儿:我买了传呼机,号码是91166呼27689,如果你要约我上网,选好时间,打传呼告诉我,我一定去噢!

    第二天晚上八点左右,呼机响了,是菊儿,她约我九点半网上聊天,不见不散。

    我感觉把呼机用在这方面不好,有点妈妈用手机联系牌友的味道,可时间一长,内疚的感觉消失了,我想反正是人家找我,又不是我主动找人家的。

    我曾经向菊儿要求过见面,因为她家住郑州,离洛阳很近,坐火车仅仅需要两个钟头。菊儿却委婉地拒绝了,她发了e-mail给我,说了许多打消我念头的话,大部分内容我都忘却了,只记得末尾那句话——有缘人做个陌生的朋友。

    二

    表哥在郑州上大学,打电话让我星期天过去玩,我欣然接受了。

    收拾行李时,我把阿妹的新专辑塞了进去,那是早已买好要送给菊儿的,菊儿最喜欢阿妹的歌,她告诉我常听阿妹的歌,会使人变得亮晶晶的。

    星期五的晚上,我给菊儿发了一封e-mail。

    发信人:巴舌bashesina

    收信人:菊儿juersina

    主题:我们见面吧!

    菊儿:星期天,我要去郑州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你不会不出现吧。明早九点在火车站门口等你,我穿着一条六个口袋的休闲裤,你戴副墨镜吧,最酷的那种,接头暗号是:请问你有安妮宝贝的新书八月未央吗?

    一定要来接我啊,不见不散!

    火车于星期六早晨八点到达郑州,在车站附近的餐厅吃罢早饭,我给表哥打电话说要买些东西,晚一会自己过去。

    我坐在喷水池旁边的石椅上候着菊儿,微风吹过,水面上泛起层层波纹,心里有种莫明的感觉,不像是激动,更不像是坦然。我时不时地站起来,完整地露出休闲裤上那六个口袋,四下里张望戴墨镜的女孩子,眼前总有虚幻的景象——一个衣着很扎眼的女孩走到我面前,问我有没有安妮宝贝的新书八月未央。

    喧闹的人群丝毫没有打乱我对菊儿的想象,被风吹乱的头发遮住了视线,我急忙把它们撩上去,在这个瞬间,菊儿会一闪而过吗?我瞪大了眼睛,神经绷得紧紧的,或许在下一分,下一秒,菊儿会突然跳出来,微笑着说:巴舍,你好呀。

    传呼机响了,直觉告诉我是菊儿,显示屏上出现了我最难以接受的留言:对不起,巴舍,我不能和你见面,今晚老时间网上聊吧。

    我木雕泥塑般坐着,不能发声,嘴里的口香糖强力胶似的那么黏。我竭力为菊儿找失约的理由,直到表哥打来传呼让我快点过去,我才极不情愿地离开了这失望之地。

    三

    表哥的寝室明显有临时打扫的痕迹。我坐在床边,翻看一本郑渊洁的童话,我无法集中精力读上完整的一页,字里行间充满了关于菊儿的臆造场面。

    室友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表哥向他们介绍我,我佯装笑脸和他们握手,讲些客套话。然后,我踱到窗边,木然地望着远方,表哥兴奋地问我想去哪玩,我说明天吧,现在只想睡觉。

    躺在床上,头脑里浮现出安妮宝贝那些低调阴冷的文字。也许我和菊儿正诠释着一种告别和流浪,闭上眼睛是菊儿,睁开眼睛还是菊儿,或许她喜欢白色的裙子,喜欢轻舞飞扬的感觉,想像她让我感到压抑和飘渺。

    迷蒙中,我睡着了。

    向表哥打听到附近网吧时,已经快九点了。我迫不及待地奔了出去,十分钟后,找到了那个网吧,它竟然没有名字。

    提着瓶绿茶,我落座了。

    当我轻车熟路地搞定一些必要的步骤后,发现菊儿已经在线了,一瞬间我觉得所有失去的东西重新回到了身边,冰凉可口的绿茶驱散了心里那份怅然。

    ——你等我很久了吗?

    ——不,我刚到的。

    ——今天早上为什么失约?

    ——请原谅,我不想见你!

    ——为什么?

    ——为了逃避现实我才上网,真实生活中的我和网上的我根本不同。

    ——你有困难么,我可以帮你。

    ——别太固执,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和你聊天我非常开心。

    ——你很懦弱,不敢面对现实!

    ——算了吧,现实的东西都是那么丑陋。

    ——我也是吗??

    ——不知道。

    ——见面吧,难道你不想当面谢谢一个给你带来过许多欢乐的男孩吗?

    沉默中菊儿下线了,我独自在大街上东游西逛,夜晚的阴郁让我无法平静,又要失眠了。

    闪烁的霓虹灯把眼睛刺得很疼。那些和我擦肩而过的人群里,会不会有个叫菊儿的女孩呢?菊儿就像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香气,温柔地渗进我的鼻孔,注入的憧憬使我时而飘飘欲仙,时而骚动不安。

    传呼机发出了好听的音乐声,菊儿留言说,明天下午要来送我。

    四

    因为菊儿的事,在郑州这两天我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星期天下午离开时,表哥问是不是他对我怠慢了,我含笑说,十八岁的人不应该再像以前那样放肆了。

    在喧嚣的候车厅里,我是个另类,他们都在等车,我却在等待菊儿。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我想起了那个“旺旺仙贝”的广告,一个小男孩举着一块旺旺仙贝,飘散的香味吸引了车站所有的人,于是,我也举起了阿妹的新专辑,在空中不停地摇晃。

    秒针不知疲倦地走着,我放下了酸麻的手臂,二十分钟后我就要进站了。

    我低下头,然后猛地抬起来,没有看到什么,再次低下头,猛地抬起来,还是一糊片的人群。

    传呼机又一次拯救了我——菊儿留言:瞧见门口那个背兰色背包的女孩了吗?走过来,别说话。谢谢你给我带来的快乐,一路顺风!

    她那么羞涩地看着地面,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背包,我走过去,仔细打量着她。她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清瘦的脸庞,错落着几颗青春痘,美丽的刘海被汗水粘在额头上。

    她把手伸到我的面前,那手指很美,我小心翼翼地握住,身体好像停止了新陈代谢,微微颤动。

    没有说话,只是目语。

    我递给她那盘阿妹的新专辑,匆匆拥到进站口,在我回眸的刹那,发现她微笑着,像朵美丽的云

    五

    我还是喜欢上网,喜欢和菊儿侃大山。

    失眠的夜晚越来越多。夜游灵魂的队伍频频向我招手,忧郁侵略了我原本正常的生活。

    在那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我躺在沙发上,看着安妮宝贝的书,蜷缩成一团。

    菊儿打来传呼说她要去南方了,让我忘记她吧。

    我想这或许是菊儿最后的一个留言了,我想我应该尽快离开她的世界。

    菊儿给我带来过阳光,混杂着花香和凉风,透射在灵魂里面。而不幸的是她只是旧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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