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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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蛋妈坐在父亲的坟前,她哭的再也不能哭了,她的嗓子哑了,她已经哭了一上午了,她是该哭啊,她年轻时就没了丈夫,如今总算把孩子拉扯成人了,可是自己却老了,老的人人都烦,老的什么都干不了了,老得完全是一个多余的人。虽然今年才70岁,可干什么都不行了。她是要告诉她的丈夫自己是多么孤苦寂寞啊,是多么可悲啊!

    要说,她正是该享福的时候,身边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都成家了,可是她真想一死了之,再也不受这份罪了。可是,要真的去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就这样哭着想着睡着了。

    睡着了的狗蛋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感觉脸上凉凉的,睁开眼睛看看是下雨了,她只好站起来,一摇一晃地回家了。这坟地离家里有二里地远,可眼看这雨就要下大了,她就很着急,一步就想迈二步,无奈脚下滑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走,可衣服都淋湿了,她就恨自己太没用了,要是前几年,就这二里地几步就跑回了家。她走着想着,脚下一滑,她跌倒了,脚骨头断了,她尽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站起来了

    她要想回家只能爬着了,可是这雨却是越下越大了,干脆不走了,淋死拉倒。索性就那样坐着,任凭风吹雨淋。这天虽然是初秋的天气,但对一个老人来说,她感到一阵一阵的寒冷,她不可能坚持太长的时间,她四处望望,路上根本就没有行人,下这么大的雨大概都躲雨去了。唉,老头一走,没想到自己就如此受罪,你不该走得那么早啊,不,也不能怪他,是怨自己为什么不死到他的前面她想着便大哭起来。这时候有人拉着她的衣服,她还认为是自己的幻觉,也就连动都没动,可是,却听到了真真切切一声呼唤,奶奶!这是自己的孙子呀!她赶紧拉住孙子的手,说自己下雨回不了家里,你掺扶奶奶快回家。刚刚想死的想法烟消云散了,此刻她就象在大海里见到一只船,求生的愿望是人的本能。可她不知道,她的脚已经骨折了,她站都站不起来了。十岁的孙子看着不知所措,她脱掉鞋看到自己的脚肿的象个馒头,知道是不好的现象,可她没能想到是骨折了。

    狗蛋妈没一点走的能力了,她只好叫孙子回家,让儿子来接她。孙子去了,她看着孙子一走一滑的消失在雨中,可她的心中并不轻松,她知道儿子来了一定会训她,这下雨天还往外面跑啥,是不是越老事情越多,唉,都怨自己,好好的不在家里呆着,出来干啥吗?出来干啥?哦,是哭那已死的老头,好久了都没有上坟去看看他了,那是昨天夜里做了梦,梦到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没一个伴。她就去陪他一会,谁知这天一阵风刮来,狗蛋妈不禁打个冷颤,这孩子咋还不来呀?虽然雨是下小了,可她受不了这冷呀,她本来瘦小的身躯缩成了一团,显得更小了。老头死的早,那时候,孩子们都还小,大的也就是十五吧,最小的还在怀抱里。那时候的日子苦,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孩子多。挣工分的少,分粮就少了,可自己还年轻,即便是那样也从来没饿着谁,总是弄些野菜了什么的,想尽法儿让他们吃饱。那时候,不知从那里来那么大的劲头。放现在想想都害怕。

    那时候狗蛋上初一,为了全家能够吃上饭,她不得不让他辍学外出打工。本来狗蛋的学习成绩是很好的,可当时吃饭是头等大事,狗蛋这孩子真乖,他能够体会到家里的难处,就跟着他舅舅去了青海,每月里多多少少都能往家里寄点钱。那钱可顶用了,二儿子也是很早就懂事了,那年年关,他要了二毛钱买了二片肉,吃了一片另一片拿回家,让他的弟弟吃,想起那年月,这心就疼呀。她为了让儿女们吃饱些,自己老是喝一些盐水,弄得全身浮肿,时常恶心呕吐。每当这时,二儿子狗剩就给她拿些吃的,她总是说,不是饿的,没事一会就好。那一次,和狗剩去他二姑家,让他在二姑家门口等着,不让狗剩进家,是因为他二姑家也穷呀,这一下就添二个人那饭可怎么吃?谁知道他二姑家里正好是包饺子,狗蛋妈边吃边流泪,这东西狗剩没吃过几回。提到这件事,她的心就象真针扎一样,可狗剩却安慰她,她更感到狗剩的懂事。家穷,可是很温馨,家穷,可很有奔头,孩子们都长大了,那时还穷吗?她常常精神抖擞,在苦再累也从来没有气馁过。

    这雨还在星星点点地下着,这狗蛋咋还不来呢?真是急死人,是不是不在家?哎,那时候狗蛋一天一天大了,到了该说媒娶媳妇的年龄,可是家里穷没人为他说媒,她就带领孩子们拉土脱坯烧砖,硬是没借一分钱,干了三间大房子。她这个女强人在三里五村出了名,人人提起来都竖大拇指,哪有人不夸的。因为这,才有人上门说媒,她也给人家保证,过门之后,一定会让她享福的。人家看到他家虽然穷,但很有志气,就嫁了过来。果然,她和媳妇相处的很好。转眼老二狗剩的也到了说媳妇年龄,本来老大的婚事拉了好多饥荒,是根本没钱为他操办婚事的,婚姻可是大事,不能耽误孩子一辈子呀!就是把这把骨头卖了也不能让他成光棍。她就四处借钱,八方求人终于算是把媳妇娶到了家。这一次,她大伤元气,老二个头太低,一般人家的姑娘都看不上,最后找了一个成分不好的人家。这老二,天性懦弱,办事从来没主见,媳妇的话他是百般随从,弄得狗蛋妈常常受气。她为了和媳妇搞好关系,在媳妇生孩子期间,解大便解不下来,狗蛋妈就用手指掏,无论洗衣做饭她都不让媳妇动手。可是好心没得好报,媳妇总是找这茬着那茬,隔三差五的与她生气。哎,真是应了人家说的:婆媳不和吗?到了老三狗妮说媳妇的时候,她就没那么大的劲儿,若老三的媳妇也若此,那她还有活头吗?然儿,老三是个有智慧的人,他分析了状况后,毅然地报名参军了。他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家里知道他提了干,也就不操心他的婚姻大事了,后来他在城里找了媳妇结婚了。提起他狗蛋妈精神就来了,的确是狗妮为他家撑了门面,让他们赚足了面子。接下来老四。老五都很顺利的找了媳妇成了家。但是这中间又有多少辛酸和眼泪呀。

    狗蛋妈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这几年,他们都挣了钱日子好过了,老大家盖起了小二楼,老二家也不差,四和院的房子一间一间收拾的很漂亮只有自己还住着那时的老屋,她提出来让他们翻盖一下,可他们没一个人响应的,到了冬天,四处进风,到了雨天,那简直就是毛草棚,没有一个地方不漏雨的。她真担心那天房子倒塌了,把自己砸死。尤其是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没一个人去看她的,哎,这到底是为什么?她想不通,索性坐在那放声大哭起来了

    孙子小石头到了家,把情况告诉了他妈,他妈正在打麻将,说了句知道了就没站起来,到她想起来时已经是临近晚上了,雨早已不下了,她赶快找来狗蛋,让他拉着车子,去接老娘了

    然而,狗蛋妈被接回后,经这雨一淋,感冒发烧了,加上她脚骨折昼夜不能安睡,不几天就死了

    死了的母亲被他们埋到了老坟旁边,那一日,他们请来了全县最好的剧团和锁呐队,又在村里演了七天的电影。全村人象过年一样,都说他们是大孝子,死了的母亲也会在九泉之下幸福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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