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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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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宫华上午都待在练功房,跟着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练武,折腾几个时辰下来,老是搞得满身脏,可他精神奕奕,越练越起劲。

    他习惯和贺心秧一起吃午餐,然后小憩一下,开始念书。

    这时,他和贺心秧就一人占据桌子一角,各忙各的,谁也不打扰谁。

    贺心秧对她的出版事业很拚命,尤其当她知道,果果他姑、一个堂堂的县太爷,每个月的薪俸不过十二两银后,她赚得更用力了。

    一面赚,还时不时狠狠鄙视祁凤皇朝一番。

    她说:“如果当官的薪水那么少,天下士子何必寒窗苦读十年,就算熬出头,为的也不过就是十二两银,大户人家的丫头,一个月还挣得上一两呢。”

    宫华争辩道:“所以啊,银子不能乱花,得聚沙成塔,趁土地便宜时,多置上一些产业,雇人照管,银子才会越赚越多,如果政绩良好,朝廷自会赏赐良田百亩”

    他拉哩拉杂讲一堆,口气全是为祁凤朝廷说话。

    贺心秧叹气,人家本来就是这个朝代的人,人不亲土亲,不像她,连眼神都带着挑剔。

    于是她回答:“我懂,就是绩效奖金制嘛,像许多服务业那样,底薪少、红利多,要钱,就请缔造惊人佳绩。

    “问题是,要使用那种方式奖励员工,不光要制度完善,还得分工细腻,一个人只负责一小部分。而一个县太爷管的可不少,宣风化、平诉讼、均赋役,连水灾旱灾都得管上一管。

    “在这种情况下,想搞到政绩良好、朝廷知晓,那个难度等同于发明核子弹。”

    站在她的立场,她比较想鼓励果果他姑赶紧搞贪污,趁在位几年,海捞一票,在朝廷尚未发觉之前,捧着金银告老还乡。

    对于贺心秧的分析,宫华的响应是一个大白眼。

    眼看宫华不同意自己的论调,果果他姑肯定也不会站在她这边,既然如此,这个家还能靠谁?只能靠她手上这枝笔了,所以她能不卯足劲力拚命写吗?

    这天午后,他们又各据书桌一角,各忙各的。

    就算五岁时,果果也是个自制的小孩,他不需要大人叮咛就会自动自发写功课、看书、上床,现在更别说了。

    十岁的他在贺心秧眼里,怎么看就是个小孩,可他偏认定自己已经大到可以独当一面,不仅对贺心秧没大没小,还经常用“你很脑残”的眼光藐视人。

    也是啦,这里十五、六岁就结婚的男女多到吓人,十八岁的女孩就可以用剩女来当昵称,所以十岁的他,的确有胸膛可以说话。

    提到结婚,有一点让贺心秧很不爽,十六岁少男娶十三岁少女,ok啦;二十五熟男娶十五少女,好吧,勉强ok,但四十岁的老男人也想挑十五岁的嫩妻进门,就让人太不平衡了。

    她和宫华辩过几次,他还是觉得理所当然,唉这时代,女人的青春不光长在脸蛋上,还长在她的户口簿里,真是太太不公平了。

    苓秋做了绿豆汤,和紫屏一起端进厅里,再走进内室,请少爷小姐出来吃点心。

    贺心秧伸伸懒腰,把刚完成的段落快速浏览过一遍才放下笔。

    抬头,发现宫华两颗眼睛黑溜溜的盯着她“有事吗?”

    她一面说话,一面拿张上面写了“个人隐私,请勿偷窥”的白纸将草稿盖起来,再找一本册子压着。

    “你到底在忙什么?”

    宫华好奇极了,几次想偷看两眼,都被她及时阻止。

    “想看吗?”她用手指头点了点稿子。

    “想。”宫华认真点头。

    “很抱歉,不能给你看。”

    “为什么?”

    “因为它是十八禁,等你十八岁时再讲。”她可是为人师表呢,怎能污染小朋友的纯洁心灵?

    听到十八禁,宫华的脸微微泛红,知道什么是十八禁。

    他曾经不小心在大量阅读的三岁时期看过,看得脸红心跳,又舍不得把书丢开,结果姑姑进门,发现他的脸爆红,还以为他生病,急着要送他去医院。

    后来他用一坨冰淇淋解决了这个问题。

    “姑娘,什么是十八禁啊?”紫屏天真浪漫地看着贺心秧。

    是咩,小孩子就要像紫屏这样才得人疼,哪像宫华,半点都不可爱。

    “就是十八岁过后才能看的书。”

    “那姑娘不过十五岁,怎么就能写了?”

    她问倒了贺心秧,宫华看好戏地望向她,等着看伶牙俐齿的她怎么回答。

    “我这里。”贺心秧郑重其事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住了一个二十五岁的灵魂。”

    “姑娘胡扯,天底下哪有这种事。”紫屏笑了笑,把十八禁的问题给丢开。

    “没错,你就当她胡扯。”

    宫华拉起贺心秧走到前厅桌边坐下,端起绿豆汤时,发现桌上有一个绘着牡丹花样的食盒,打开,里面还有几块松子糕、核桃酥,以及动都没动过的桂花糖。

    是京里最有名的甜食铺子!

    好久没吃了,看见它们,宫华几乎要流口水,这家甜食很贵,只有在过年时节,爹爹才舍得去买上几块,和压岁钱一起塞给他。

    看见这个,宫华想起疼惜自己的爹爹,忍不住红了眼眶。

    看一眼他的表情,贺心秧叹气。“有这么夸张吗?不过是几块零食,不需要感动到痛哭流涕吧。”

    好东西她在过去吃得太多,在她眼里,那个了不起的松子糕、核桃酥,也不过普普而已,那天萧瑛回去之后,她随手一丢,连搁了几天都忘记拿出来给宫华吃,哪里想得到看见这个,他竟然会感动至此。

    “我是想起爹了,我爹一向不爱同人挤的,哪儿人多,就绝对看不到他的身影,可每到过年,他为了哄我开心,就会到枫余居里头同人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抢到几块他们最有名的桂花糖,就像宝贝似的偷偷塞到我手里,我还记得有一年他回家,连衣裳都给扯破了,还让娘叨念过一回来,你们也尝尝桂花糖。”

    他把桂花糖分给紫屏和苓秋,自己也拿了一块,剥开外面的糖纸,放进嘴里含着,他不是没吃过好东西,但这块糖,有他对爹爹浓浓的回忆。

    “等一下!”贺心秧发疯似的大喊一声,吓得宫华差点把糖给噎进喉咙里。

    “你做啥?”宫华没大没小地瞪她两眼。

    她抓住爆华的衣襟,眼睛紧锁住他的眼,一眨不眨。

    “你有没有说错?这是枫余居里的甜食,它最有名的不是核桃酥和松子糕,而是桂花糖?!”

    “对,这间店是京城里最有名气的店,凡住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来,你也吃一块。”

    宫华顺手剥了块桂花糖给她,糖入口,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桂花香和牛奶香立刻充斥她的味蕾,果然果然桂花糖比核桃酥、松子糕好吃几十倍,它才称得上主打商品。

    见贺心秧发傻似的久久不发一语,宫华笑着推推她的手肘问:“是不是好吃得说不出话来?”

    “枫余居,竟然是枫余居?”她又被萧瑛耍了一回,这男人到底跟她有什么仇啊?!

    “没错,是枫余居,你看。”

    宫华把糖全部倒在盒盖里,翻到盒子后头,那里画着几棵枫树,下头就印着大大的“枫余居”三个字。

    他指着图案说:“他们店前种了整排枫树,每到秋天枫叶转红,常有文人到他们店门前吟诗赏枫,可谓京城一景。”

    “桂花糖是枫余居最有名的甜品,那如意斋又是什么鬼?”

    “如意斋是京城里的一间饭馆,平日生意鼎盛,想寻个空位都难,就是大官想上门,都得事先订位。它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有一回皇帝微服出巡,来到如意斋,因为没订位,店小二死也不让皇帝进门。

    “本来也没那么想吃的,当皇帝的,有什么好东西没尝过,可第一次被拒于门外,心底竟时时想起,最后让太监去订了位置,择日再行。

    “吃过如意斋掌厨师傅的功力后,皇帝赞赏不已,回宫后,钦赐匾额给如意斋,从此饭馆声名大噪,生意更是好上加好,它们买下隔壁店面,慢慢扩张,在短短的几年内,店面几乎占了半条街,生意好到令人眼红。

    “后来有个权贵利用肮脏手段,硬是将如意斋给买下来,没想到掌厨师傅和几个下手厨子很有义气,知道老东家遭权贵陷害才让出铺子,几个人联合起来漏夜逃跑。

    “隔天,铺子开门却没了掌厨的,店如何还能经营得下去?就算临时调来厨子,也做不出原来的味道。

    “那名权贵花了大把银子、动用无数关系,到最后竟然换得这般下场,颜面要往哪儿摆?一气之下,他大张旗鼓抓拿那批厨子,后来抓到人、关进监狱,人家还是不肯妥协,事情闹得非常大,最后连皇帝都知道了。

    “皇帝大怒,责罚了权贵,命他将产业交还给原店东,事情才落幕。苹果,你为什么会提起如意斋?”

    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面上,一五一十把经过讲了一遍,这个心机深重的腹黑男,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套出她不是京城人士的事实。接下来呢?他又要使什么计策来套她说出是怎么和宫华相识的?

    “他干嘛管我是不是京城人士?就算我住在台北,也不关他的事吧。”

    宫华苦笑,怎么不关,当然是相关他才会在意呀他特别叮咛苹果给自己留几块点心,目的已经够清楚了。

    “他是想让我们知道,他很清楚我们在说谎。”

    “说谎犯罪吗?我就是要一路说谎下去,他能奈我何?”贺心秧冷笑,大不了一死,就不信他还能拿她怎么样。

    宫华愁眉不展。他不能奈你何,可是能奈我何啊。但是他的话不能说出口,憋得心慌。

    “王爷会不会生气啊?”紫屏轻声问,小心翼翼地,两颗眼珠子东飘西望,好像匪谍在身边。

    “他已经生气了。”贺心秧豁出去,不想烦也不想再着恼,生气怎样?不生气又怎样?他有他的脾气,难道她没有。

    “姑娘怎么知道?”苓秋问。

    “因为他在我身上下、毒。”后面两个字,她讲得特慢。

    害怕吗?会啊,不过顶多就怕两分,不会再多了。

    为什么?因为他“真下毒”或“假唬烂”各占百分之五十的机率,而他说过,以后要继续整她,既然有续集,他怎会一口气弄死她,至少得留下她半条命,好供他日后玩乐。她这是有所本的——请看八点档乡土剧。

    “下毒?真的假的。”宫华一拍桌子,霍地起身,他怒声相询,目光锋锐,直直逼视贺心秧,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

    “砰”一声,贺心秧把桌子拍回去。搞清楚,好歹她也算是受害者。

    “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话是从他嘴巴里面讲出来的,君无戏言,王爷可不可以戏言,我就不清楚了。”

    “我去找王爷问清楚。”

    宫华冲动的一转身就要往门外奔去,贺心秧见情况不对,飞快跳起来,拦在门口,苓秋紫屏更是一左一右死命拉住爆华的手。

    “少爷,你千万不要啊。”急迫间,苓秋说道。

    “是啊,大人常说少爷性子沉稳,怎会遇到苹果姑娘的事就乱了阵脚,这不像少爷您啊。”

    没错,贺心秧完全同意她们,她脚抬九十度,抵在宫华的肚子上,不让他越雷池一步。“你去找他,他就会把解药给你吗?”

    她斜眼,他看得出来,她没骂出口的那句是——死小孩,你有没有脑袋?!

    他顿住脚步,怒目与贺心秧对望,谁也不肯先别开脸,两人视线对峙着,直到他不再冲动,凝神思索。

    见他这样,紫屏、苓秋松开手,贺心秧也放下她的小短腿。

    须臾,宫华回答“我会尽全力说服他。”

    “你以为他会被你这个毛头小表给说服?”贺心秧挥挥手,冷冷一笑,她不是看不起宫华,而是太看得起萧瑛。

    “是啊,万一惹恼了王爷,他也给咱们下毒,怎么办?”紫屏脱口问。

    “说得好!他出口的话,你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他举手投足间,都在诱人上当,我中毒就罢了,万一你也中毒,我要怎么跟你姑跟你爹交代?”她瞬间逆转称呼,把错误吞回肚子。

    “王爷不会在我身上投毒。”

    宫华说得斩钉截铁,却唤得贺心秧一声不屑冷哼。

    “你又知道了,凭什么他不会?因为慕容郬喜欢你?算了吧,那话是你听慕容郬亲口讲的,还是从萧瑛嘴巴里说出来的?

    “萧瑛讲话虚虚实实,说不定那番话只是想让你对他死心塌地,回家后同你爹讲好话,造成错误印象。

    “你爹目前虽然只是个七品县令,可她能力好、行事果断,倘若受到朝廷重视,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品大员,届时,就轮到他来仰仗你爹了,他对你的好,是在铺后路、求自保,懂不?

    “那个王爷不是人,他是狐狸投胎转世,心里想的全是算计,一个不小心惹火他,他就会让人死得不知不觉。

    “五毒教的何铁手批注:金庸小说碧血剑中角色,苗族女子、五毒教教主,擅使毒,为了练功割断左手掌装上铁钩、蓝凤凰批注:金庸小说笑傲江湖中的人物,苗女、五毒教教主,身上很多毒蛊,擅使蛊使毒。都没他那么毒,你以为他老是笑得温温柔柔、亲亲切切就是大好人?少蠢了,你怎么就看不出来,他的笑容很虚伪、他的温柔很假仙,他那身无害风流全是用来诓人的。

    “算了吧,我们斗不过他,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快快乐乐出门、平平安安回家,才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工作。”长长一篇话说完,她叹口气。

    至于自己身上的毒以后再看着办吧,只要她持续让那个变态觉得自己很有趣,她的生命就会延续下去,了不起她当自己是综艺咖,为娱乐他这位观众而活。

    “姑娘,什么是五毒教?谁是何铁手?他们很厉害吗?住在哪里啊,我们可不可以请他们来替姑娘解毒?”紫屏问。

    “她们”贺心秧摇头,她们一个在碧血剑里面,一个在笑傲江湖里面,要请她们出山,比将地球逆转还难。

    “姑娘快说呀,如果可以找到他们,姑娘就有救了。”紫屏催促她。

    贺心秧两手搭在紫屏肩膀上,她明白,她是真心替自己着急。“我不知道她们住在哪里,世间只有一个人知道。”

    “谁?”

    “金庸。”

    宫华瞪她一眼,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她是疯魔了吗?

    “那金庸住在哪里,京城吗?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找到他?”紫屏根本是小优来投胎的,也是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

    宫华拉开紫屏,说:“你别理苹果,说什么王爷讲话虚虚实实,她自己讲话才是真真假假。”

    “少爷,不如回家后,咱们访遍名医,让他们替姑娘解了身上的毒,您说好不?”少言的苓秋终于出声,把话题拉回来。

    “你们就信我一回,我会向王爷问个水落石出,绝对不会惹恼王爷的。”

    “相信你这个毛头小子,我不如相信小优,至少人家长得活泼可爱,王爷舍不得对她开刀。”

    “苹果!你对王爷成见实在太深了,你不该听信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你该相信我的判断力,王爷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善良、很有能力、很会替人着想的男人。”

    贺心秧的回答是——一声带着浓浓不屑的“哈!”

    如果萧瑛是宫华讲的那种人,那她就是很温柔、很无害、很沉默、很天然呆的女生。

    贺心秧后悔了,她没事干嘛对宫华提下毒的事,简直是白痴!

    一屋子人吵吵嚷嚷,在外头窃听的萧瑛,脸上笑容不断。

    他从某人批评华哥儿“你以为他会被你这个毛头小表给说服”开始,直听到人家笃定他是“狐狸投胎转世,心里想的全是算计”时,大笑不已,他不得不承认,那丫头还真是看透他了啊。

    侧过脸,敲敲慕容郬的肩膀,他说:“听够了,咱们进去吧。”

    “等等。”慕容郬喊停萧瑛的脚步。

    “有事?”

    “王爷真的对秧秧姑娘下毒?”慕容郬问。贺心秧是除他之外,第一个看出萧瑛的笑容很虚伪的人,慕容郬一时间对她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嗤了一声,他回答“你以为我的毒药很廉价?”

    慕容郬浅哂。这个心机男,心肠真黑呵,把人家小姑娘整得心绪不宁有啥乐趣可言?只不过几时起,萧瑛也开始挑逗起女子了?

    “我知道了,进去吧。”

    慕容郬示意,侍卫上前敲门,顿时,里面瞬间安静无声。

    半晌,紫屏出来开门,看见外头的人是萧瑛,一张清丽的小脸登时变得惨白不已,萧瑛心想,那丫头厉害,才几句话,就让他从恩人地位直线下坠,成了恶鬼。

    “我找华哥儿。”萧瑛柔声说。

    这回他的温柔没换到紫屏的害羞喜悦,她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僵硬转身,僵硬举步,他们还隐约可以看见袖口下的小手正在发抖。

    面无表情的慕容郬抿了抿唇,强压笑意,秧秧姑娘的确很有说服人心的能力。

    不多久宫华走到门口,他望着萧瑛的眉头轻皱,很显然,就算在他心里王爷是“很好、很善良、很有能力、很会替人着想的男人”他仍旧受了影响。

    见他这般,萧瑛竟像无事人一样,笑眼回望他。

    慕容郬看一眼萧瑛,再侧眼看向宫华,正了正神色,举步往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宫华。

    “这是令尊要我转交给你的。”

    他把信递给宫华的同时,在他耳边轻落下一语“王爷没有对秧秧姑娘下毒。”

    简短的一句话,迅速抹去宫华眉间郁色。他挑了挑眉,向慕容郬投去带着询问意味的一眼:果真?

    慕容郬刚毅的下巴轻轻一点,给了他确定的答案。

    “谢谢。”宫华低声道谢,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信,快速读过后,皱眉问:“慕容先生”

    “我以为,你该喊我一声师父。”

    慕容郬这句话等同于推翻贺心秧的臆测,代表他的确有心收宫华为徒,不是萧瑛为了笼络人心才说的。

    如果慕容郬方纔那句“王爷没下毒”打开了他心上的结,那么接下来这句,无异是将他再度拉回王爷的阵营。

    “师父。”他扯开喉咙,语调欢快地喊出声。

    慕容郬拍拍他的背,目光中带着宠护,笑道:“好了,你父亲等着你的回信,你是打算现在让我把信带回邑县,还是下一次我回别院你再托我带信?”

    宫华犹豫了一下后,说道:“麻烦师父等我。”对慕容郬讲完,他转身走向萧瑛,向他拱手,语带歉意的道:“王爷,苹果年纪尚稚,不懂得规矩,还望王爷诸多包涵,不要”

    “不要欺负她?”他接下宫华的话。

    “是。”宫华郑重点头。

    他的郑重令萧瑛眉头一敛,目光交会间,他带出一声轻叹。

    大掌搭上他的肩,萧瑛语重心长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切莫儿女情长,有了重视的人,便是将自己的弱点交予敌手。”

    宫华与他四目相接,他指的是那个女人?宫华摇头,打哑谜似的回了句“苹果不是那样的女子。”

    “不管她是或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会不会因为谁而被撼动。”

    他逼视宫华,眉心蹙成三道柔软的竖纹,深浓的眸光中带了若干的严厉与期许,在他的眼神下,宫华点头,作出某种承诺,萧瑛才重新拉起亲切温柔的笑容。

    “我明白。”宫华朝萧瑛点头后,向慕容郬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一起回到他的房间。

    贺心秧房门还是开着的,萧瑛毫不客气地往里头走。

    进门,发现两个丫头、四颗眼珠子全集中在他身上,待他回视,才急急忙忙把目光转开。

    “你们家少爷要回信给老爷,快去伺候吧。”

    “是,王爷。”紫屏苓秋屈膝为礼、同声应道,出门前,向贺心秧投去担心的眼光。

    贺心秧对她们挥挥手,抛出安抚笑容。

    小心。紫屏无声说。

    我会。贺心秧回她们简短唇语。

    之后,她们离开,侍卫关上门,独留贺心秧和萧瑛在房中。

    萧瑛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拿出药瓶,放到桌上。“这是你的解药,每日服一粒,七日后停药,下个月的今天,我会再给你解药。”

    “哦。”她意兴阑珊地倒出一颗药丸,放进嘴里嚼一嚼就咽下。

    这么合作,半点反抗都没有?

    萧瑛挑起眉,逗弄道:“不担心之前我没下毒,你刚吞下去的才是毒药?”

    她扭过头,对着他拉拉嘴角,拉出一个充满痛恨的微笑。“所以呢?我中毒了吗?”

    “你说呢?”

    贺心秧向上苍发誓,她这辈子从来没看过这么帅气、这么让人流口水、这么温柔似春风,却又让人想举刀砍烂的笑脸。

    “所以喽,担心没用嘛,不管我现在有没有中毒,只要王爷大人玩心一起,随时可以在我身上投毒,王爷的目的,不过是想看我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罢了。”

    “于是,你偏要同我作对、偏不让我称心如意?”

    “错,我从来都不想同王爷作对。”同他作对,惨败一轮,她已经够衰尾,哪会笨到再去找罪受。

    “所以?”

    “我只是想通了,担心也是一天、不担心也是一天,我干嘛选择让自己不舒服的方法过完十二个时辰退一步海阔天空,反正死亡是每个人迟早要面对的课题,与其受惊恐惧,不如安适如常人要活得自由自在、快乐惬意,生命才有意义,盲目追求太疯狂了”

    巴啦巴啦,她讲一堆大道理,最终目的是说服变态王爷,这个吓人游戏观众已经看腻,他早就吓不着她,如果还是觉得意犹未尽,他可以试着找别人吓吓。

    萧瑛没有理会她的背后目的,但她的大道理,有几句撞入心中。

    可以吗?人可以为了自在而活,可以不负责任到底?什么样的人有权利洒脱,像她这样的人?

    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他已经退了,却越退越缩、缩到失去喘息空间,倘若不快步向前,他会尸骨无存,这样,她还能劝他退一步海阔天空?她没经历过受逼迫的生活,凭什么大声说话?

    “无趣。”他闷声道,转身背着她。

    无趣?!她就等他这句。“如果王爷觉得苹果不好玩了,可不可以放过可怜的苹果,另寻好玩对像?”

    “不行。”他想也不想,立刻转头回来出口反对。

    果然呵就算她变成难玩苹果,他依旧是变态王爷啊唉,算了,随他吧,就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眼看她满脸的无奈,无趣又转为有趣,捉弄人的心情再度炽热。

    萧瑛凑过脸来,轻声在她颊边耳语“也许你可以考虑向本王从实招来自己的来历,说不定讲得本王开心,本王就决定换个新对像来玩。”

    “呵呵呵我们真是有默契呵。”她拉出和他一样虚伪的笑脸。

    “怎么说?”

    “我的回答和王爷一样呀。”

    “一样?”

    “对,一样是不行,很抱歉,本人的出身来历很矜贵,不能随便让旁人了解。”

    喜欢吊人胃口吗?好,大家就一起吊着吧,看谁撑得到最后,他要钓她的猜疑,她就钓他的好奇,看是她会因为猜不到自己有没有中毒而急死,还是他想不透她的出身来历而憋死。

    萧瑛看着她半晌,失笑,这是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没办法可使。

    拉起她的手,他将她往外带。

    “请王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她想甩开他,但人家武功高强,到最后她没甩掉他的五根指头,只甩痛自己的手腕。

    “我以为咱们之间已经授受过了。”

    他对着她暧昧一笑,让她不定期犯病的脸红症再度复发。

    该死!她恨恨咬牙,如果经常跟他在一起,她不是精神病发作,就是牙齿珐琅质严重受损。

    雨还在下,他撑着伞带着她走出院落,进入一条平坦宽阔的小路,左手边是一片桃树林,桃花被雨水打落,粉色花瓣坠满路面,一条粉色的路就在她眼前展开。

    雨水滴滴答答打在伞上,脚下踩着粉红步道,身边的男子为了护她不受雨侵,将她纳入胸膛,风一阵阵吹来,夹带着雨丝,她竟然觉得温暖一时间,她忘记身边的男人是让她咬牙的萧瑛,一时间,她享受起这份浪漫风情,心,前所未有的平安与平静。

    “小苹果,陪我吃饭吧。”

    萧瑛温柔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为数稀少的真心笑容挂在脸庞,她很漂亮,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她有比美丽更吸引他的东西心,微动。

    才两次共餐,他已然觉得没有她的餐桌,菜肴少了些滋味,导致他接连几日食欲不振,他心底明白,不可以过度依赖某个人或某件事,这会形成弱点,但今天,他的心情有点糟,需要食欲来提振精神。

    “我已经吃过了。”听见萧瑛的声音,她才回神。太大意了,怎么可以在狐狸面前放松警戒,容许自己在温柔乡里跌坠。

    “我还没吃。”

    再度拉起封锁线,她下意识退开半步远。“我不随便陪人吃饭的。”

    “我知道,我会付你银子。”

    他随口抛出这句话,她立刻变得安静。

    因为他讲到关键词眼,于是她允许他跨越封锁线,她自我解释:银子,安身立命之物,维护尊严的最佳后盾,生存战争中的关键,她相当需要。

    然而,她越是解释,越是无法欺骗自己,其实她心中,有一点点悸动

    经过很久以后,贺心秧才晓得这一天是萧瑛母亲的祭日。

    三月十九日,他也是在这一天,遇见他生命中最难以割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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