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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小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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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6年出生的我已在小学任教8年。观现在的教育总能回忆起我接受的小学教育。那次我们几个小学同学聚会,又谈到了过去,我们的话都很多,争抢着回忆,一人点拨大家都能插话,你一句,我一句,往往使事件更清晰,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我七岁在破庙里上一年级,里面总是黑洞洞的,石碑做堂板,四壁和木梁上都是狰狞的图象和阴暗的花纹。一次老师正上课时,突然从梁上掉下来一滴血,滴在陈民强同学的脸上,把大家给吓傻了。滴学鬼的传说使大家逃离了破庙,搬进了陈家祠堂。在庙里上课我记不起学到了什么,回忆里满脑子是鬼。

    到祠堂上课教我们的是任老师,大人说他是接父亲班的,水平很低。我们倒觉任老师挺有文化,高深莫测的。他管教我们的方法是“站活桩”两块砖立起,两脚各站一砖。我们男生都仿效着在课间玩,有时还要比试一比试。那回我拿着花卷馍啃着往学校里奔,不想已经上课,学生端坐着听任老师讲,我已冲进去,引来了闪烁的目光。老师不冷不热的说:“撇着你那嘴就知吃!玩些狗势儿!马季!”我只得拿着馍站活桩,由于老师把“马季”说的又重又长,从此人人叫我马季,以致于许多人不知我的大名,而我当时理解成象马一样饥的意思,心里不舒服。父亲告诉我这个外号不伤大雅,叫叫也无妨。

    一年级我最引以为荣的是压人堆儿,老大吆喝:“谁愿衬底?”“我!”大家便把我摁倒,从分散处飞跑过来压上,有的起来又猛趴上去。我憋的难受,喘不过气来,想要哭了,恰巧上课铃响了,同学们从我身上爬起,拍打灰尘后跑进教室。老大看我难受,问我怎么样?我收回眼泪笑着说没事。回家后我告诉母亲我最勇敢,回回压人堆儿我衬底,母亲说我是憨子。

    我也有让大家惧怕的时候,我被老大打哭了,张着大嘴用最大的声音来哭,喊着要告诉我四叔来为我报仇。同学们都围拢过来“是我不是?”“不是!”“怨我不怨?”“不怨!”他们个个都问,我哭着回答,问过的同学跑离了我,只有老大不敢过来。末了,他送我香橡皮求和,我才作罢。

    一年级大规模的打人我记得有十多次,有人说更多,就是老师拿破鞋打屁股,同学们一起数数,决不多打一下。那次陈民强挨了多少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多。任老师打着,我们数着数,声音很大很齐。民强不哭,一打一咬牙,我觉得他比我强,真不愧为我班的老大。我留级了,本想要当班长,可老大也留级了,我没了指望。任老师走,张老师来,手段还是以前的,只是张老师比任老师更易怒,虽他是个女的。我亲见她一计耳光将同学打的鼻子出血的场面,老师不停的撕纸,吐沫吐到他的脸上给他擦洗。改变的是压人堆我不在衬底,找到了比我更勇敢的。

    九岁入二年级,教我们的是矮个子老头李老师,为人很和善,只记得他说话好撅嘴,肚子里有许多新奇的故事好讲给我们听:什么公主嫁给了要饭的,王子的马能飞,猪能帮秀才犁地什么的。大家很喜欢他和他的故事。

    那时同学们夏天都拿糖精水,先进的泡些花生进去。那时我对花生很陌生,我家从亲戚拉回些秧子喂牛的,我和弟弟便翻找秧子上遗漏的。那些花生被丢进去,泡的涨大,出却非常困难,面对“守口如瓶”同学们很无奈,有的同学很能想辙,将钢丝磨尖了去扎他出来。这时会围三五个人,扎一下它跑,跑了追扎,要出来了,又掉下,如此反复,等“东家”都把花生弄出来,分发给大家三两个吃,大家见花生已完,才渐渐散去。那天老大抱着泡满花生的瓶子来了。“呀,真多!”“老美呀!”“这么多!咱班谁都没你的多!”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赞扬着,有的伸手去摸,被老大将手打去,这一刻他名副其实的称王了,为了这瓶花生,他叫谁揍谁,谁就有可能揍谁。最后他决定由我来做跟班,抱着瓶子在他身后跟着。下课了,老大第一个走出教室,我抱着瓶子在后面跟,瓶子中的水已变红,且喝去大半,剩下的便是红颗颗的花生。李老师坐在讲台上架着眼镜看书,抬头正好看见我们俩,微笑着说:“来,马季,叫老师吃个花生!”“不是我的,是民强的!”“民强,你愿意不愿意叫老师吃?”“当,当然愿意。”我递过去,老师将瓶子嘴向下一倒,出来的只是水,这是几个殷勤的同学拿钢针来献计,李老师摆了摆手说:“同学们看!花生不出来,是因为瓶嘴太小,我有办法叫他变大,民强,你说行不行?”老大点了点头。老师真是好手段,把瓶嘴向水泥堂板一碰,那瓶子真听话,瓶子没全破,嘴儿却大了许多。老师左手平摊,右手将瓶子倒置,满了一手后归还。老大接过瓶子,红着脸低着头,老师仍架着眼睛看书,只是有意无意右手捏着花生往嘴里送。我很恼民强,剩下的十多个花生没分我一个,他也恨我,不该拿着宝贝出来招摇,他准备和我干仗了。后来听说他父亲狠狠揍了他一顿,说花生种子叫他给吃没了。如今我们谈起来,他还很心疼那只没嘴的瓶子和红颗颗的花生。

    老大升三年级了,同我一起留级的还有四五个,他们都不如我来劲,我当了班长。我沿袭了老大的规矩,无论下课下学我第一个走出教室,上课我最后一个走进教室,还要将门撞响,惹大家都来看我,才大步流星走到座位上。谁抢了先或落了后都要挨打,要想不挨打,就捎些东西吃。这一年我成绩不错,发了一次奖状。

    十一岁我上三年级,听到的头个坏消息是老大留级了,庆幸的是我在三二班,他在三一班。孙老师教我们,听说是个博学多才的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只是人长的寒酸些,头发不多,且斑斑驳驳的,高年级的学生叫他孙疤瘌。要选班长了,我想孙老师是知道我的历史的,同学在我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觉得自己最合适。不料孙老师却说:“今天我们不选班长,我们来个毛遂自荐!”还给我们讲了毛遂的故事。我心里不安,同学捅捅我说:“不好!可能孙登科要当班长,它是孙老师的儿子。”又给我加了层愁云。“谁愿意为大家服务,请举手!”全班人前头看后头,后头看前头,只有我和孙登科举手。孙老师想了想说:“孙登科同学学习不错,品德也好,但是,没有马季同学有经验,还是推举马季同学来当班长,来!上来给同学们说两句!拍拍手!”我呆了,失望之至又希望突至,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记得在同学们的掌声中走上讲台,至于说些什么都不记得了。我飞奔回家告诉父亲,父亲笑着说:“这也许是以毒攻毒吧!”我不解其意,就觉得孙老师人好,公正。

    孙老师真有学问,第一节课就请大家发言,说是一碗红薯一碗肉,你愿意吃哪?大家都说吃肉,我说肉吃多了也想吃红薯。最后自然过渡到学习上,我们开始为吃肉而学习。孙老师上课从不拿书,偶有借同学书使的。见孙老师拿书,拇指夹书中,其余四指分开环抱书脊,边讲边踱步。只是当书归还时,书纸成了满天星,湿湿的,干后皱巴巴的。同学们怕了,当老师又借书时,在桌兜儿里乱翻一气,拿不出书来,等老师点了将,方勉强拿出。为此,我警告过前排同学,凡老师借书要积极给,谁不积极后果自负。虽我亲见孙老师给女同学讲题时,唾沫飞到她的脸上起了泡又破。

    我的灾难来临了。夏天中午,我老早到学校,把教室门打开后爬桌子上睡。三一班的老大来了,算是访问。我的人气指数上升,个子长高,我不在怕他,我两侃起来。他说孙老师很坏,曾经打过他一计耳光,使他耳鸣目眩的。我问他原因,他气愤的说:“我打了他儿子孙登科。登科这小子,仗着他爸是教师,到三年级竟敢不听我的话了呀!嘿!还敢骂我!我打他时,还敢拿石头砸我,幸好我先将他按倒,一顿臭揍。孙疤瘌见了不由分说给了我几脚,还狠狠的给我个‘五指扇’!”他越说越气,索性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了“孙不拉是狗”几个字。我不在容忍他,推他出去,迅速去孙老师处报告。

    孙老师午休睡的还真熟,好容易才叫醒。老师看到黑板上的字脸都白了,另我吃惊的是右下角多了“马季写”三个字“孙老师!不是我写的!是三一班民强干的!”同学来了几个,孙老师派人去叫民强,他正在教室爬着睡觉,来时,眼睛红红的,脸皮被折叠出许多细纹,跑近弓腰说:“孙老师找我有啥事?”这孙子还真能装蒜。我指正说:“民强!你敢说这黑板上的字不是你写的?”“是狗写的!不是我!孙老师!是马季写的,我去厕所从您班教室路过时亲眼见的!”说的铁定似的!我气急了,抱住他要玩命。“看!孙老师,他不把你放在眼里,当着你的面还敢打人,他那回还说要骂你呢!”“都给我闭上臭嘴,去站茅坑边反省去!”

    太阳是毒辣的,气味是难闻的,我顾不得这些,怒视着他。他却看我都不看,出神的看蛆虫蠕动,突然扭头对我说:“马季,我不歪你吧!是你就是你!”“是你爷爷又怎样?我不怕!咱走着瞧!”这时,隐约听到男教师厕所有急切的脚步声,果然,孙老师奔我来了,手里拎着砖头,不由分说朝我背上盖了一长砖,砖成了两半,疼的我蹲下吆喝起来。老师见状收了手,我母亲恰巧赶来,叮叮当当把孙老师骂了一顿,拉我回家了。到现在民强对我还有愧疚,说起这事他总说:“那天,我先听到教师厕所有动静,但我不知是孙老师,后来看你挨了一砖头,我真后悔!那一砖应该是我的!”

    等我有回到学校,班长有了新的,教室门上的锁也换了,我当班长带的钥匙不起作用了,同学们看我的眼神也不同了。孙老师开始挑我的刺,有时给点拳脚,我也暗地揍过孙登科几次。我白天被孙老师揍,孙班长晚上被我揍。

    后来,孙老师干脆把我轰出教室,到厕所后面看窑。这窑洞是废弃的,初中同学拉屎时想吸烟便是最好的去处。那里面又黑又臭,还时常掉下土坯子。我恨孙老师,我恨三二班,便从窑洞里跑出来,拿砖头撞教室门,等孙老师怒吼着跑出来,我已无影无踪了。学校没法上下去,我退学了。

    退学回家,母亲吵吵着要找孙疤瘌算帐,父亲平静的说:“不上就算了。”后来半个月我去地里割草放牛,父亲还强逼我挑粪,一回半桶,累的我一身臭气,也说不清是汗臭还是粪臭。“爸,我还上学去!”爸爸答应了。过了几天,我又走进了学校,觉得一切都很亲切,虽这半个月也没少到学校骚扰,但没有这次来的理直气壮。我调到了三一班,后来听说三一班袁老师死活不肯要我,我爸连劝带求才勉强答应。

    走进三一班我不敢张扬,班中无我的位置,只有就着窗台上课,裤子膝盖处总被磨破,妈妈就在上面用线画椭圆。后来我和老大轮流坐窗台,谁表现好谁坐正位,窗台和座位经常易主。老大见我总躲闪着,生怕我找他麻烦。不到两星期环境熟悉了,我和老大关系修好,还又多了个伙伴大孬,是他的瓜子将我三人拉一块的。我原想东山再起,事实情况是我们成了被管制对象“阶下囚”

    三一班班干部清一色女生,厉害的很,谁不听话就拿教鞭敲脑袋,如若不服就报告袁老师。袁老师五十多岁,窄长脸,花白头发向后梳理的整整齐齐,说话牙缝总溢满唾沫。喜欢吸水烟袋,课前课后总会在宁静的教室响起呼噜声。这人修理人的招数甚多甚绝:两人身子分开成“人”形,头对头顶粉笔头。别人的水平都不行,只有我和老大合作的好,粉笔头从没从缝隙中掉下来。我俩却害怕站窗台,叫人站也站不起来,蹲也蹲不下去,真难受!

    袁老师是个严师。提问谁不会就拿教鞭敲脑袋,那教鞭是竹竿做的,在头上用黑胶带缠了个大结,打到脑袋上声音很闷,很结实。那回老师在黑板上写了满满一板组词题,用竖线分成两区,分别挑我和老大去做,错一个敲一下,越敲越害怕,越害怕越不会做,我足足挨了三四十下。最惨的是老大,一个也做不出来,挨了六七十下,最后给“打”字组词,他写了个“打人”才算过关。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一摸脑袋成了“清藏高原”我们开始想办法了。

    大孬从家里偷钱买了三个汽油打火机,有事没事打着玩,有时也比赛,看谁的火机连续打着的次数多,真正的用场是在上课。袁老师走进教室,把书放下,拿水烟袋放于桌前,取出烟盒,掰开盒盖,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一团烟丝在手里圆,最后往烟锅里一摁,我仨便跑上去,行动中拿出打火机“沙”的一声,三个火同时打着,等老师来引,袁老师深吸一口,等烟缓缓从鼻孔里涌出,我仨才退下,我们知道这节课不会挨敲了。袁老师讲课不喜欢多说,三言两语开始布置作业,作业有干部检察批阅。只是提及到他的小孙孙时,话便多了起来。孙孙的好还没说完,下课铃响了,真好!袁老师从不落课,下节接着说。

    袁老师很辛苦,来我们穷山沟教学,还须翻一个沟,每到星期六下午,我仨推车将老师送过沟去,我仨一个驾车,两个人后推,都很高兴,还有莫名的激动。每到这时,老师总能想起我仨的好,还说我们这一段表现不错,进步不小。当老师骑车远去,我仨便吹着口哨回去,有时也偷些玉米棒。

    星期天下午我仨早早来接,重翻沟回来。到平地老师骑上,我仨在后跑,骑累了我仨重推上,推进老师屋把车子放好,一人打洗脸水,两个人用剩水擦车子,车子擦好用床单一罩,我仨算完成任务。袁老师对车子非常爱惜,男生从没骑过,女生倒有福,老师星期天不回家,还能在老师的车子上学骑。即便不小心摔了,学生红着脸,老师却笑着说没事。女同学也有出大力的时候,当老师翻洗被褥时,女同学铺上席,坐在被褥上拆线,而后十几只小手在水盆里倒腾,还有请妈妈来帮忙拆洗的。

    又到了该我们表现的时候,学校搞勤工俭学,要复收红薯,每人规定七八十斤。我们拿着三指耙子,白色的编制袋套在把儿上,扛起大旗,几人几面,迎风招展,像古代打仗的队伍。我们找个地方细刨深翻,收获不小。特别打听谁家的红薯是亲戚帮忙出的,就到谁家地里,有时也会惹来妇女的追骂。老大不死干,四处刨找遗漏的红薯棵,半天不多出力,弄的比我还多。我们背回去直接交学校,老师称了记上。有的同学还要把大的换回家后,才交到学校,我们有点看不起她们。记录显示老大第一,我第二,我想争第一,可弄的总不如老大的多。假期快结束了,我和老大差十几斤,在临开学的晚上,我从家里偷了三十多斤送到学校方才安心。要开表彰大会了,我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可宣布之后老大仍是第一。后来才明白:他偷着从家里扛去四十多斤。

    秋去冬来,学校拉了煤,每班一堆,我仨是爱劳动的,于是他们上课我仨打煤球。老师规定每人打一块,轮流转,轮不到的我们就报告进教室,以取笤住或水桶为借口,在教室里大摇大摆穿梭,还要故意在脸上抹些黑的,仿佛要证明什么。老师翻眼白我们,但他无法批评。可后来我和老大打起来,用黑手想互乱抓,袁老师过来询问,我说:“他多打一个,捉住煤球模子不让我俩打。”袁老师说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都是爱劳动的好学生,我俩都免了一顿扁,可我班的陈志刚却没躲过。

    放晚自习回家,我们几个男生谈到我们班可恶的女生。我最生气,我姑父给我做的凳子被女班长换去,给我换个夹屁股的凳子,坐上不敢动,一动就夹的生疼。我去老师处报告她时,老师说他是为了帮我改掉上课打瞌睡的毛病,真气人!志刚说:“我们扮鬼吓她们吧!”一群女生来了,我们突然出现,大喊大叫,老大还用手电筒从下巴照上去吓人,女生尖叫着回去报告了,我们怀着不安散了。

    果然老师追查了,我们都低着头呆呆的站着等老师挨个单独问话,最后锁定了主犯是“志刚”老师便用教鞭狠打他七八下,志刚是我班的好学生,他对敲脑袋锻炼的少,被打晕了。我们扶他躺在老师床上,老师倒了开水等他渐醒。后来志刚天天闹头疼,最后他退学了,花了一万多动了手术。而今身为某工程公司项目经理的他,太阳穴附近还有环形的疤痕。

    夏天来临我们村头有一水库,每年都淹死人。我们出生牛犊不怕虎,天天去游泳玩。当我们到校时,老师叫一字排开,让女干部用指甲来刮,有白印的是跳水了,要挨教鞭,没有的放行。后来老师规定要午休,同桌一个人睡桌子,一个人把凳子并排着睡,轮流交换,谁故意打鼾或放屁声音大都要挨教鞭。不准留级了,我们都被推到四年级。陈志刚手术痊愈后回到我们中间。

    教我们的教师变成了两个,牛老师教语文课兼班主任,陈老师教数学课。这两个老师相比,班主任牛老师为人和善,从不打骂我们。我们从三一班过来的人都松了口气,那些平日欺负我们的女干部也变的乖巧起来,她们生怕引起旧恨,收拾她们。

    两星期过去了,我们在教室说话已比较有分量,同时也发现了牛老师的优势。谁捣乱了,犯了错,牛老师摆手示意他出去。而后看伸手指头,我一看伸出三个指头,便知受罚者要绕操场跑三十圈。我是监行的,起初我很认真,一圈不能少,识相的同学拿些糖果来,我就睁只眼闭只眼。老大受罚的次数最多,他也老拿东西巴结我这个当差的。那晚我的煤油灯不小心引燃了前面女同学的长发,被牛老师亮出四个指头,监刑的这回是老大,我在夜里摸索着跑了整整四十圈,我心里对他有了意见。在以后老大当差的日子,他不要什么糖果,只收现金,一二角就成,交钱的同学四十圈只跑四圈就行。这小子真比我强,零花钱不断,日子过的挺舒服。

    班上丢东西了,教室的灯泡和一些同学的书不见了。牛老师坐堂破案,他的神色严肃,先威吓说:“是谁拿的东西,现今晚之前悄悄放到讲桌上,我将不再追究,如若不然,等我抓到了,扭送派出所。按少年犯来对待。”我们是看过电影少年犯的,知道其中的利害,我开始揣测每一个可疑的人,并拿眼看他。“你看我干啥?”“你不看我咋知道我看你!”

    过了一天东西还未见归还,牛老师也不上课了,让每个同学不记名揭发。我们都把怀疑对象用手捂住写在纸上,而后叠住交牛老师。老师认真看后突然站起来怒叫到:“是你!还不承认!快站起来!”我们傻了,都疑惑的相互观望,可是没有人站起来。老师又平静地说:“老师不想让你从小背个小偷的名声,今天我且不说出谁来,等你私下找老师谈,下课!”大家喳喳的议论起来,从平静走向沸腾,有的因为说的不小心,两个同学对骂起来,面红耳赤的。

    老师开始传唤班中的特殊人物,第一个被叫出去的是老大,我们都以为他完了,肯定是事发了,等老大出来却象没事人似的,大家又觉得有些失望。第二个是我,一进老师办公室,牛老师用手指着我说:“快把东西拿出来!”“不是我了!”“好多同学揭发你,你还敢抵赖!”“不是我,反正不是我!”“你非让我把几个同学叫来,当面指正你不可!”“叫你就叫,不是我就不是我!”“那好,咱为了保护揭发者,我先不理你,等派出所来了再说,滚吧!”我走出办公室,心里怀疑是老大揭发了我,准备找他算帐。等我和老大见了面,我两几乎要笑出声了,原来牛老师问话的情形一模一样。接二连三的传唤,教室也上不成课了,连好同学也无心学习,开始怀疑别人。

    捱到第三天,预备铃刚响过,校园里的喧闹还没退去,教室突然进来五六个教师,个个神色严肃,脸上的肌肉仿佛凝固了,连平时爱笑的李老师脸也拉的绷紧,刹时教室里静下来。他们一圈一圈的在教室里转,眼睛利剑般从同学脸上扫过。陈老师还指着我私下和其他教师议论,声音很小,我听不清。一星期过去了,丢的东西还是没有找回来,班中的恐怖气氛也淡了,同学们渐渐不谈这件事,老师课前也不再讲,教室又恢复到了从前。

    听母亲说,我家和陈老师家关系不好,他家盖房时来我家借椽子,我家没给,把他得罪了。如今你在他手下,你要小心。上数学课时,我很谨慎,生怕捅了马蜂窝。这陈老师身材瘦高,留者板寸头发,且根根竖起,很精神。他给我的印象最深的是他抽烟的动作,烟剩的不多了,还舍不得扔掉,用二指捏着吸,等烟头将嘴烫了,下意识松开时,那烟头脱落后掉到身上,他便双手乱拍打一气,惹得女生捂着嘴笑。他制人的手段独树一帜。你出了乱子,他微笑着走近你,用脚踩你的小拇脚指头拧,笑得让你恐怖,疼得让你钻心。有时他也玩些拳击散打什么的,对象自然是我们。

    那天同学们在玩弹弓,目标是教室的灯口。我走进教室,一拉弹弓,嘴里喊到:“小灯口!”只听啪的一声,灯口碎了,自豪感没有升腾,害怕便袭来。我从代销点赊来灯口,几个伙计帮忙安装。幸好在那个时候,没电是寻常的,来电倒不寻常。正在这时,陈老师来了,他指着我说:“小小年纪,会安灯口?那灯泡肯定是你偷的!”“不是我!”“不是你是谁?”“我不知道!”“走,见校长去!”“去就去!”陈老师拉着我走出教室,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那般激扬:“苍天在上,黄土在下,谁要偷灯泡不得好死!”“你敢跟我赌咒!”一脚把我揣翻,我爬将起来,还那样说,只是多了一句:“谁赖我也不得好死!”又是一脚。

    那是我最勇敢的一次,被老师揣倒十多次,但每次都迅速爬起,吆喝声渐躁渐沙哑,陈老师火气渐大,我挨的越狠。最后宋教导主任制止了他。我已委屈的要死,口干舌躁,手擦过嘴时,手上带有白沫。这是我挨揍的新高,下数最多,规模最大,围观的人最多,我最豪壮的一次,连高年级的学生都说我是好样的。陈老师揍我,骂我,冤枉我,我不恨他,我恨他总拿我的长相来开涮。我有点小毛病,他就鄙夷的说:“三角眼,倒退子脸,提兜篮儿脑袋,烧啥的烧!”他说我,我心里骂他。同学们学他说我,就和谁打架。

    不知何时,班里流行起了飞镖。将女孩子用的发卡一边握起,另一边磨成尖儿,后边系红头绳,把皮筋撑于大拇指和二拇指中间,把飞镖挂上,用力一拉便射出,门上,桌子上,窗户上,猪身上,狗身上乱射。我有次就将飞镖射在自己的虎口上。最危险的是对射,那次老大将飞镖射在大孬脸上,那飞镖在大孬脸上挂着,被老大果断拔出,同时央求大孬不要告诉家人和老师,大孬没说,事情过去了。那次回老家见大孬开拖拉机去地,我俩说起了儿时的飞镖,他说他差点成了“独眼龙”多危险呀!

    牛老师喜欢听收音机,右手拿着附在耳边,悠闲自在。不正经讲课,好布置作业,与袁老师相同,有时把收音机放在讲桌上,声音开大,请我们听,后来我们就养成了听评书的习惯。那天教室很静,有睡觉的,有仔细听广播的,老大慌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好了,章章伟淹死了,不好了,章伟淹死了!”同学们惊醒了,连睡觉的也连忙爬起,睁着红眼询问。牛老师猛地从靠椅上坐起,直奔水库去了。陈章伟静静的躺在竹席上,任苍蝇叮他他也不动。面对波光粼粼的水库,真不愿相信是它吞噬了章伟的生命。女同学好热闹,又胆小,只在远出张望。

    开大会了,校长讲了事情的经过,原来章伟是为一口烟死的。老大在对岸抽烟,章伟想吸一口,老大说你游过来就给你,可章伟到中间时就没气了,老大看章伟在水中浮沉,以为闹着玩,等老大看出不对劲,叫人救命时,已经晚了。我们恨老大,但他被学校开除了,我们又同情他。

    日子过得飞快,我们都升入五年级。开学之初,新来了个校长,要开什么典礼,还要放鞭炮。新班主任刘老师找我,要我代表学生发言,做个由坏向好转变的典型。稿子是老师写的,列举了我过去的许多不好,什么偷灯泡,骂老师,欺负小同学什么的,又写了我如何如何改过自新,还给我颁发了进步奖。

    从那时起,我意识到我是好学生了,开始知道学习。我的那些铁哥们也渐离我远去,不再找我玩了,学习好的同学也开始和我答话。那年我参加了数学竞赛,获镇第二名,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好学生,不再有老师指着我脊梁骂:“脑子怪智,捣鸡毛!”不知怎的我对五年级的记忆很少,只模糊记得男同学好说哪个女同学和哪个男同学好了,谁和谁是一对儿什么的,仅此而已。

    前些时我和民强等几个同学闲坐,他们仍叫我马季,我还叫他老大。我们谈起过去的许多往事,对每个教师都评头论足,对回忆起的每个同学都非常关心其现在的状况。老大说:“你还恨打过你的老师吗?”我说:“我不恨,你呢?”老大摇摇头说:“我是那石灰,从小千锤百炼。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面对!”“听说了吗?晓燕自杀了。”大孬插话说。“为什么?”我追问。志刚说:“她考上大学后成了教师,学生太调皮,她管不了。学校就要成绩,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受不了,就听说她爸已在城里给她买了房子,唉!”我回忆起以前的她,文静,不爱说话,家庭条件好,人长得漂亮,老师从未批评过她。唉!在老师心中她该是个多么听话的好学生呀!老大说:“我那年生意上赔了三十多万,我不是硬挺过来了吗?您要是啥时听说我自杀了,那肯定是他杀!”我陷入了深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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