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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枝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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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君是师范大学中文系三年级的学生,擅长舞文弄墨,自称“中文系第一才子“,文章辞藻优美,偶见诸报端。他觉得自己最大的遗憾,是生不在民国,未遇王映霞。他渴望郁达夫式的轰烈爱情,不怕情多累美人。

    城市的天空很广阔,城市的人流非常密集,正如这里的高楼大厦。但健君很迷惘,人再多,也难觅一个可以和他心灵擦出火花的来。健君是个喜欢浪漫的人,他十分喜欢向左走,向右走这部电影里主人公的遭遇,并且坚信那句话:“你一直守候着的那个人,也许她本来便生活在你的左右。”

    当铁达尼号中jack和rose在船头那浪漫的一刻已成为了经典,健君认为,世间称得上永恒的爱情,惟有沈从文与张兆和二人所演绎的。他一直用这般目光在茫茫人海搜寻,也始终以如此标准要求自己。为了应付毕业论文,健君搬到了学校外面去住。同去的还有三位舍友,大家合租了一套单元房。他们宿舍在三楼,不高不矮,宿舍还有个小阳台,这个小阳台和对面一栋楼的三楼小阳台遥遥相望。健君每天早晚两次到阳台去浇他心爱的茉莉花,却从未见过对面阳台出现过人。最奇妙的是,每晚九点,健君从图书馆回来,总听见对面传来一阵很优美的钢琴声,持续半个小时,天天如此。

    这引起了健君全舍人的好奇,大家纷纷猜测,会是什么神秘人物住在对面?一个绝世奇才?一个老态龙钟的音乐家?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孩?还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妙龄姑娘?一想最后这个,大家都来了精神。加上琴声的幽怨,四人更确信,那是出自才女之手。

    琴声如泣似诉,有着旷野的静谧,有着高山的空灵,有着泉水的叮咚,有着铜铃的清脆。琴声的细腻与温柔,有着楚国美人般的身世。

    在舍友的怂恿和“威逼”下,健君穷毕生才力,写了一封令西施也会转世的情书。因为不知对方姓名,姑且以“心灵手巧的琴姑娘”称呼。在路过楼下那间小花店时,健君到里面精挑了一朵玫瑰花,一同拿到对面住宅收发室处,交给守门的老大爷,让他代为送去。健君向老大爷说明来意,并咨询关于屋主的情况。交谈中得知,那间房住了两个人,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和她妈妈。女孩叫桐芬,也是健君那间大学的学生。健君还想了解更多一些,但老大爷一句“无可奉告”送走了他。不过,这些足矣令健君“我为卿狂”了。

    信送去两天了,没有回音,电话没响,也没有信寄来。健君又到对面楼收发室找那个老大爷,答复说信和花都送去了,不过没交待什么。但健君感受得到自送信的当晚,琴声由半小时延长到了一小时,琴风也明显出现了变化:开始有轻快的迹象,不再那么深沉、忧郁了。

    众舍友不甘心,游说健君乘胜追击。健君也由被动感兴趣转为主动有意思,开始引经据典,将桐芬比作希腊女神雅典娜,发挥丰富的想象去描述她的容颜,一封洋洋万言的情书横空出世。健君十分自信地送了过去,在路过花店时,随手挑了一支玫瑰。

    但这封信又是泥牛入海。健君一发狠,连续十天,每天都送一封过去,连同玫瑰。琴声一路高亢,轻快得像牧童在水中游泳。舍友都对桐芬失去了兴致,只是在琴声响起时,还会留心听一会儿。只有健君,始终孜孜不倦,坚信心中女神会被自己打动,所以坚持写了三十封信,送了三十朵玫瑰。没有回音,健君开始感到有点江郎才尽意味,但他仍然以不可抵挡的力量,又写了五封信。在送出第三十五封信时,他暗暗告诫自己:算了,放弃吧!这是最后一封信了,这也是最后一朵玫瑰了。

    第一个没有信的晚上,琴的韵味开始大变;第二天晚上,琴声摇摆不定,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第三天晚上,琴声断断续续,似风中摇曳着的油灯,奄奄一息;第四天晚上,琴声只响了五分钟,突然响了一记似弦断般炸开的声音,便悄无声息;第五天,再无琴响。

    舍友们早已没留心琴声的变化,只有健君,始终关注琴声的动向。直至那琴声嘎然而止,健

    君感到自己心跳加速,血流加快。他预感到什么不祥的事发生。

    在第六天傍晚,一辆救护车驶进对面楼的大院。救护车一开走,健君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好奇,立刻奔向收发室找看门的老大爷。他心中的忧虑果然被证实:刚被送走的病人,是桐芬!

    第七天中午,独自一人在宿舍的健君,接到了一个电话:“您好!请问你是健君先生吗?”

    “是的,我是?你是”

    “我是桐芬的妈妈。非常感激你对小女的爱意,陪她度过这么多个愉快的日子。如果算起来,桐芬是你的师妹,她在你那间学校读的是音乐专业。要不是老天狠心,她快读完大二了”声音说到最后,竟有点哽咽,愣是说不下去。健君想象得出,那张泪眼婆娑的脸,一定布满痛苦与哀伤。

    “伯母,不要难过,你慢慢说,我听着。”

    “桐芬自小就不幸,刚出生时,父亲便让车祸夺去了生命。我辛辛苦苦地把她带大,供她考入大学,无情的上苍却同时告知,她得了血癌,待到送她去治疗时,已是晚期医生说她活不过两个星期,但她坚持了一个多月,这都多亏你的信与花”

    话筒里不出声了,只有抽泣与叹气。健君连忙安慰她:

    “伯母,你不要伤心,事情总会有转机的。过去做的那些事,都是举手之劳;现在有什么帮得上,你即管吩咐,我会尽力而为的。”

    “你真是个好人。桐芬自小在我的严管下长大,她很懂事,不去乱交朋友。所以一直到今天,她也是没有男朋友,更是从未经历过爱情。幸好是你,在她生命的黄昏里,用世上最甜蜜的东西滋润了她。她跟我说:‘手上能握着一份爱情,此生再已无憾’是我,是我让她不要给你回信的。我们都不希望你憧憬的爱刚开始就夭折,但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我们也都不想,将来你骂我们设了爱情的骗局玩弄你”

    “伯母,你多心了,我怎会这样想呢?对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桐芬她现在怎样了吗?”

    “她昏迷了一夜,今早醒了一次。她一睁开眼,便叫我打电话给你。她希望,希望你能送最后一枝玫瑰给她,了却她此生最后的愿望不知你是否可以来”

    “伯母,你放心,我一定去。她住在哪间医院”

    健君在楼下花店精心挑了一枝玫瑰,开始赶往医院。在那张雪白的病床上,健君看到了桐芬那张苍白的脸。桐芬虽然因放疗而头发掉光,像极一个尼姑,但丝毫掩盖不了她天生丽质美人胚胎。她睡着了,静静地呼吸;天使的翅膀已长满了羽毛,就要飞离地面,飞向遥远而又充满神秘、诱惑、安详的天堂。

    健君把玫瑰插在桐芬床头边的花瓶上,瓶子装满他送的已凋谢的玫瑰。健君怔怔的看着那些衰败的玫瑰花,眼睛痒痒的。他想:如果一枝玫瑰能换来桐芬一天的命,那么我将开一个花圃,让你一辈子都枕着鲜花入眠!

    桐芬能感觉到他的话吗?但愿上天会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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