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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万水一路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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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很深了。

    紫裳坐在石阶上,双脚并拢,下颌抵在腿上,双手抱膝,一双充满雾汽的眼无意识地望着脚前的那一块地面。似乎感觉凉了,不自觉地哆嗦一下,细细的肩收得更紧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来到这个城市已两月。当初的一腔喜悦和幸福被什么带走了?曾经觉得这个城市美丽无比,曾经对这个城市充满最虔诚的向往和瑰丽的想象。仅仅两月的时间,城市不再美丽,容颜,又憔悴了多少?

    想起子俊刚才的神态,那是咆哮的黄河倒灌吗?还是失去控制的野马怒吼?或者南极冰换了地方找到他的脸做了家乡?像无数的针刺人心底。泪水,再一次溢出眼框,在脸上爬成一片冰凉。

    那是曾经对她关怀备至的子俊吗?那是曾经柔情无限的子俊吗?才几年的时间,那个善良、温和、体贴、帅气、豪爽的青年完全判若两人?时间真有那么大的魔力吗?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最初的深情和誓言?

    从小的青梅竹马,同窗的花前月下,为何,看不清未来猜不到现在?

    因为思念,因为挂牵,放弃家乡优异的条件,千里迢迢来到这陌生的城市。以为,有了爱,就有了一切;有了爱,就无所谓困难。

    久别重逢的喜悦只维持了短短几天,就再难见到子俊的爱怜。每日早出晚归,来去匆匆。回来时满嘴酒气一身风尘。紫裳那么想和他谈谈自己的孤单,谈谈自己的新工作,谈谈两个人的未来。可是面对那发红的醉眼,那疲惫的站立不稳,那含糊不清的不耐烦,除了安排他休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月亮升起来了,那么明亮那么清柔。曾经,多少次他们肩并肩坐在校园的露台上赏月,夜深露浓,他揽她入怀,她枕在他的膝上进入香甜的梦乡。他轻轻抚着她的长发,甚至不敢动一动身体

    她知道他的工作不很如意,他总有怀才不遇的感叹,觉得苍天无眼。而她的新工作已干得风生水起。尽管她不停地安慰他,后来甚至怕触动他的自尊心不提及工作。可是他的笑越来越少,他的脸一天天冷漠。面对她的等待,他连一句交待也没有就人间蒸发。他像一面不断增厚的墙,把她隔的越来越远。他无视她的存在,忽视她的温存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是深桐的。那个温柔的大男孩。下车时因误会而相识。他和子俊长的太像了。她把他当成了来接站的子俊。没想到两个人公司竟在同一办公楼。所以慢慢就熟悉了。偶尔会一起吃顿饭。他总是文文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诉说。体贴地为子俊申辩,让她理解男人的无奈。所以,紫裳少了许多怨艾,多了许多期待、温柔、宽容和理解。但子俊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变本加厉地忽略着紫裳的存在

    听到紫裳微带哭腔和鼻音的声音,深桐的心莫名纠紧,很痛。一定又是和子俊吵架了。深桐见过子俊的,因为好奇,也因为便利。他实在想不明白,怎样的心可以忽略紫裳的爱,怎样的人可以无视紫裳的美丽和可怜。但那个和他长像相象的男人,就这样日复一日摧残着一朵花迅速凋零。常常在窗前偷看他来接紫裳,却冷漠地不露出一丝怜爱和亲怩。更多的时候是看到紫裳一人在楼下徘徊,左右观望,然后孑孓离开。两月前那个活泼美丽,那个错认他的如月光般柔媚清丽的女孩,以惊人的速度沉默着、枯萎着。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深桐的眼光追随着紫裳的背影,心随着紫裳的表情欢欣或沉闷。也许从车站她扑入他怀里那刻,她就牵引他所有的神经和视线吧;从他们在这楼里相遇,她就决定了他上天还是入地吧。所以,他会制造各种巧遇,找到种种理由与紫裳相聚,听她讲她的子俊,听她安静得不可闻的叹息。她太孤单了,像荒原上的一朵小花;她太寂寞了,像人海里被遗忘的一尾鱼。深桐好想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好想把旧日阳光重新送入她的心她的眼。除了违心地以男人的角度为子俊开脱,深桐感觉自己好无力。那些苍白的、虚假的说辞,让他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可紫裳每次听后都会舒展些眉头,会认真地问他“真的吗”在他肯定而坚定地点头后就会露出浅淡的微笑。只要她笑,骗,他也愿意了。这个城市,深桐算是紫裳唯一的朋友吧。

    很快,深桐赶到了。给紫裳披上他的外衣,胁裹着强迫紫裳站起来,带她去附近的咖啡厅。她极需补充热量。握着近乎烫手的咖啡杯,紫裳还在轻轻颤抖着。深桐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她小小的拳头。传过来的冰冷让深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而那份柔弱让深桐心痛迅速扩大。紫裳没有拽出手,任由他握着。她太需要温暖了,在这冷得彻骨的时刻。没有人再说话,深桐静静地看着紫裳缓缓地喝着咖啡,眼里不自觉地升腾起怒气,而后又化作无限怜惜。紫裳一直低头啜饮,长长的发从两肩散落下来,遮住了大部分脸颊,可是那份苍白、无助和孤单更加触目惊心。很快屋里的暖流让紫裳的面颊有了微微红晕,一双含泪的眼显得更明亮,亮得怪异,唇也格外红润。有点医学常识的深桐意识到紫裳已感风寒,所以一待紫裳喝完咖啡,不由分说带了她就走。紫裳就像一个乖巧的小孩跟着他,不说话,不挣扎,甚至都不问他带她去哪儿里。

    原来是深桐的家。那个屋子布置得高雅、明丽、温馨,让人如此轻易地放下烦恼和忧伤。深桐安排紫裳坐下,给她披上一条薄薄的毛毯,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碗黑浓的液体,让紫裳喝。原来是他亲自熬的可乐姜汤。紫裳顺从地接过,一口气喝干。这个时候的她似乎给她什么都会喝下,那种失去欲望的茫然的顺从让深桐痛彻心扉。又递给她两片白色药片,紫裳亦接过吃下。他抱了她,放在床上。紫裳只是用空洞茫然的眼神望着他,依旧没有言语。通红的双颊,细小的汗珠,疲惫至极,也,美丽至极。给紫裳盖上被,深桐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在意识模糊前的瞬间,紫裳听到深桐似乎在给谁讲电话,隐隐听到他强抑的愤怒。这一切都轻飘飘地,像根抓不住的羽毛随风飞离

    醒来,天外微光初现。这个陌生的房间让紫裳一时恍惚。片刻之后才依稀想起昨夜种种。走出门,看见深桐缩在沙发上,眉头紧皱,睡的极不安稳也极不舒服。蹑手蹑脚走过去,拾起滑落在地的毛毯,替他盖好。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透明的纯洁质感。两月相处,紫裳已明深桐一颗真心。轻轻地吻下他的鼻尖。此一吻,感君深情;此一别,与君永隔。怪只怪相识太晚,怨只怨相遇太迟。一颗给了人的心是容纳不下别人的;而一颗破碎的心又有什么权力和能力再爱!这是紫裳唯一的选择。

    回到小城半年了,一切慢慢恢复了平静。在父母的关系下,紫裳又回到原单位工作。远方再没有了召唤,紫裳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得到领导赏识,很快担任了重要工作。偶尔闲暇时,远处的灯火梦一样映入心底,还有那一张模糊的关切的脸。每每此时,紫裳都使劲摇头,然后深吸气,露出微笑,着手工作。从前的明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淡定和优雅。

    通过同学和朋友,听说子俊正和女上司谈婚论嫁。大家都为紫裳愤愤不平,紫裳却淡淡一笑,云清月朗,那已是与她毫不相干的天与地了。每每此时,她会想起深桐,那个安静地陪在她身边的男孩。不知现在的他怎样了,可否有了心爱的女孩?想那个女孩一定幸福地依偎在他身边,万千宠爱于一身吧?深桐是那种上天派来照顾天使的男孩吧?而曾经的子俊何曾不也这样呢?生活,真的如此残酷吗?可以改变年少的心、青脆的情?但愿深桐不要在这纷繁的世界里也这样迷失,永远保有那一份纯真

    一个手捧鲜花的女孩怯怯地走进办公室。引起一阵轻微的躁动。大家都在猜测是送谁的。紫裳也一样好奇,那束花正是她最喜欢的百合配以满天星。女孩观望了一小会儿,径直走向紫裳,问她是否是紫裳,紫裳讶异地接过鲜花,想不出是谁送的,又怎么如此清楚她的喜好。不是没有男孩送花的,只是一再冷遇后渐渐失去了热情和耐性。女孩子答不出什么,转身离去。同事们宽和地笑,紫裳红了脸,看卡片。“千山万水,一路相随!楼下见!”紫裳的心跳蓦然加速,那是深桐的笔迹!怎么会?怎么会!

    迎着同事带有深意的笑,紫裳来到楼下。果然是深桐。依旧那么潇洒如玉树临风,只是消瘦了些许。对视了两秒,深桐不由分说拥紫裳入怀。“我来了!但愿没有晚!”只这一句,紫裳所有的矜持和骄傲、心中的孤苦轰然倒塌。

    原来在知道紫裳离去后,深桐就开始处理手头所有工作,不声不响,为未来行动。终于在半年后来到紫裳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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