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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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又开运动会了,运动员进行曲又开始雄赳赳,气昂昂地响彻整个校园。

    “若,报的什么项目啊?看你小脸儿白的,至于那么紧张吗?!”何野随着一大群男生,抱着个篮球,汗涔涔地走过来。嬉皮笑脸的。我就不乐意这号男生,说话没个正经样儿。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你。”我白了他一眼。

    何野站在我面前,挡住了我头上的一大片阳光,简直就像一棵树,还是一棵可以活动的树。平时倒是挺高兴可以随时把他拽到身边避避光,遮遮阳,乘乘凉什么的,一米八六的身高站我身边,帮我挡挡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我现在心里正躁的慌,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又白了他一眼。

    “讨厌,别站我面前,像堵墙一样!”

    “怎么又是墙了,以前不是老说像树吗?”

    跟我抬杠!我把头扬起60度,把眼珠子往上翻60度,看着他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三秒。然后慢慢地眨了一个眼,闭上眼睛后又把眼珠在眼皮里使劲地转了一转。他常说这是我对抗他的经典表情。

    “呵,还真生气了。不是吧美女,我又惹着你了?”何野一副讨好的样子。

    “若,怎么还在这儿,快过去领号,3000米就要开始了。”小美急冲冲地跑过来。

    “天啊,这么快?!”我哆嗦的不行了。

    “小乖乖,没事儿,别紧张啊,我现在过去找西西,一会儿过去给你加油哈!”小美使劲抱了我一把,怜悯地看了我一眼,一副就像是知道我即将英勇就义,一去不回的表情。又十分悲壮地再抱了我一把,边摇头边上上下下地把我给看了一遍“你说你平时怎么就不多吃一点儿呢?”我苦笑一下,瞧我这瘦得跟姜豆似的身子板儿,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我要能走着回来,我自己都管自己叫大爷。

    “哎,何野,你照顾着点她,别让她还没上场就背过气去了啊。”

    “女子3000米跑的同学,请到起跑点来领取号码,比赛马上开始。”广播里重复着这句话。运动员进行曲响得浩浩荡荡。深呼吸,大步迈向跑道,我觉得自己走得特悲壮。

    “你不是吧,就你这种小跑小吐,大跑大吐的人,去跑三千?你不会是郁闷的不行了,想挑战一下你自己吧?”何野从一听到我报的是三千米跑的时候,他的嘴巴就一直震惊的没有和上过。我想他一辈子都难以忘记我上次考完800以后,那副呕心沥血,挖心掏肺,披肝沥胆,吐得一塌糊涂,面无人色的死样子。

    “没事儿,我今天什么都没吃,就是怕反胃,这下想吐也吐不出来。”

    何野突然站住,脸色一变“你不要命啦?!明知道要跑步,还什么都不吃。你怎么这么不爱惜你自己呀?!”

    我傻了一样愣在那儿。他这么突然的态度,弄得我不知所措。这么久以来,在我面前何野还从没这么凶过。

    “考八百的时候你都吐成那样,3000米跑下来,那得成什么样啊?这不是逞强,开玩笑的事儿!”何野特别严肃地看着我。我本来就已经紧张得不行了,再被他这么一骂,心里委屈得要死。眼眶竟然不争气的红了一大圈。你以为我愿意吗,要不是没人报女子三千,系里又不让弃权,而我又身为一班之长,在这种时候必须毫无选择地站出来的话,我才不会来跑什么三千,除非我疯了差不多。可目前的情况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天知道,其实我心里有多害怕!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每次跑完后的那副死样子,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死撑了呀!可是何野还我甩头就走。我并不是生何野的气,我只是怕我忍不住掉下眼泪让他看到。我真的是怕,怕跑3000,怕到都想哭。但何野对我那么凶,我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有种很很特别的感觉。

    当我再看见何野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起跑线上。紧张得要死。砰的一声,我混在一群人里面,争先恐后的去抢占内跑道。七圈半,天啊!考八百的时候才跑两圈,现在要跑七圈还半!我郁闷!

    咦,刚才起跑的时候,何野好象站在旁边似的,可是他都没有对我说加油,哎,不对,他看我的时候那眼神好像很内疚,有点愁,是担心我吧。还有一种隐隐的忧郁在眉宇间,咳,那种太正经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有点不习惯,不过老实说,还挺帅。其实他真挺帅。开学第一天,看到他,我就把以前高中班上,甚至是大学以前认识的所有男生都否决了。开玩笑,何野是什么人呀,下至大一上至大四,迷他的女生随手拈来。下面的师妹们成天屁颠屁颠地围着他转,上面的师姐们老发短信约他出去讨论工作。出了名的少女杀手。而我可能是太熟悉他了的缘故,却往往忽略了他这最致命的吸引点。其实想想,除了他跟我说话老没正经,他的身高老是给我造成压迫感外,他这个人还挺好的。大到风度气量,小到体贴细心,都可以说是做到无话可说。其实相处这么久,也不是没有感觉。谣言他和某女生有一腿的时候,心里也不是没有失落过;别人开玩笑说要撮合我俩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难过地躲在树下哭被他发现,他什么都不说递过来一张纸巾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感动过。也许,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

    天啊,不行了。呼吸困难,接不上气了。第几圈了?

    “若,加油啊!”

    “若,坚持!”

    “加油加油,若,加油!”

    又回到了起跑点,跑道两旁站满了人。我的那些姐妹儿们,一个个穿着迷你裙,欢欢喜喜地挥着小旗,使出吃奶的劲儿又是蹦又是叫地给我加油。妈的,这些死女人,现在卖力有个屁用,当初让报名的时候,弄死都没个人站出来。而我现在正在经历的痛苦又岂是她们站在那里秀秀迷你裙,挥挥小旗就能够体会得到的?!

    “好,第四圈了。”经过起点时,体育老师充满鼓励地对我说。

    我实在是想放弃了,我相信我的呼吸,心跳,脉动,全都被我折腾地对不上号了。不行了,不行了。

    我慢,慢,慢,几乎就像在散步了。

    “别走路,走了就跑不起来了!”

    何野,是何野!这家伙不知从哪里就冒了出来,追上我和我并排跑在跑道的外面。“就这样慢慢地跑,保持速度就行。”

    “我不行了,我不想跑了。”

    “跑慢一点就不会累了,跟着我跑啊!”我拖着像石头一样的脚,到死不活地跟着他,跌跌呛呛,左摇右倒的。他看着我奸笑。我也看着他,但是已经累得做不出任何表情了。

    “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追上我来跟我抬杠啊!哈哈,我终于可以好好地把平时的仇都一起给报了。”

    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回了他一个白眼。现在我除了还可以用眼神还击一下,其余的平时常用的掐呀,捏呀,踢呀,锤呀,踩呀,咬呀,统统都使不上劲了。

    “我说,我觉得吧,你平时太凶了,骂起人来,像个男人婆。”

    “哎,你前天穿的那件吊带,我觉得真不咋的,你看你,平得像个飞机场,你知道不,像你这样的身材不适合走性感路线。”

    “上星期有个男生,特丑的一个男生,他问我你的电话,我告诉他,他没戏了。我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特别帅的一个男朋友,就跟我这样的。还说你们俩感情好得不得了,成天都粘乎在一块儿。不过,真的,他特别丑,特别丑,你肯定看不上,不骗你。”

    你爷爷的,何野,看我下去以后怎么收拾你,我在心里恨得他咬牙切齿的。竟敢这样评价本姑娘,还挡我桃花运,就算他是好心给我带跑,想分散我注意力不至于太累,但还是太过分了!好你个何野,你得罪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安稳。

    “第七圈了!”

    看到了希望,可是我的体力也到了极限,真的是一点儿都透支不了了。我跑得都要哭出来了!不是,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不行了不行了”

    何野转过头来看我,一把拽过我的胳膊,拉起我的手,头都不回地拖着我往前跑。猛地一下,浑身像过电了似的。

    然后,他沉默了有100米那么远。就这么一直拉着我的手。

    我心里想,你倒是说话呀,还有什么没骂完的,继续呀!你这一不说话了,我咋就觉得那么别扭了呢?

    “我们在一起吧!”

    我腿一软,差点没一屁股坐下去。你大爷的,何野,你可真会选时间啊!本来我已经跑得心跳加快,面红耳赤,头晕目眩,四肢发抖了,你还突然扔过来一句这么陡,让人喷血的话,你爷爷的,何野你是不是想让我立刻歇菜啊!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不行了,这回是真的不行了。虽然前面已经不行了好几次,但这次是真的了。我坚决地停了下来。

    “你不是吧,反应这么大,只有半圈了!不用吧,这么隆重地拒绝我,白跑了七圈。我这样被拒绝是不是很有面子呀,那以后我可不可以跟人家说我喜欢的那女孩儿,为了拒绝我,抵挡我的魅力,末路狂奔了2800米”

    我真服了他,这么阿q。不得已又拖起沉重的腿。

    何野一直没放开我的手。

    “我现在牵着你的手,如果你现在不抽回去,那我们就要永远牵在一起。”

    你个何野,跟我来这套,你明明知道我现在是靠你在拖着我走,要我把手抽出来,那我就只能爬到终点了。何况,你还把我的手捏的那么紧,我哪里来力气,使劲抽出来?

    无可奈何,为形势所迫,只得便宜了那小子。

    于是何野就喜滋滋的把我一直牵到了终点。

    终点一到,嘘声一片。班上的那些哥们吹风打哨的起哄,那些姐们后悔跑三千的不是她们,更多的人嘘的是,我是给人牵到终点的,属于严重犯规。

    我一屁股坐下去,又呕心沥血,呕肝呕肺的呕了半天。但终于,还是没换来体育老师的同情,三千米跑落了个没有成绩。不都白跑了吗?何野却很是自豪,他跟人家说,我女朋友为了和我在一起,狂奔了整整三千米。而我当然不甘示弱,我对别人说,我男朋友为了和我在一起,追了我整整三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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