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文学 > 长虽文集 > 俗小说

俗小说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顶点文学 www.dingdianwx.com,最快更新长虽文集最新章节!

    一、

    “嫂子——”

    全玉女人“邦邦”地敲着门,敲着门还边喊着:“嫂子,嫂子,给俺开下门!”

    “谁呀?谁,啊,快把它拽出来,拽出来。”过了一会儿又听就屋子里的女人问:“谁啊——”又听男人说:“日,都弄我裤子上了!”

    那女人就喊起来,说:“嫂子,我啊!天还早着呢,恁和俺哥在干个啥呀?”她说着的时候,自己就“咯儿,咯儿”地笑了。

    “来了,来了!”门开了,一个女人就探出了头。她的脸红红的,头发也有些零乱,看了全玉媳妇儿就问:“啥事儿呀?”

    全玉媳妇儿看着她的样子,就又是笑,还说着:“俺水运哥刚回来就火急急的了?!”水运的女人听了,就拧了她的嘴,说:“你个媳子瞎说啥,叫你个媳子瞎说!”那女人就尖叫着讨饶,说:“嫂子,嫂子!你放手,你放手!我不说了,保准不说中不?!”水运女人就嗔着,问:“我有啥秘密还让你守着?”这时候,水运提着裤腰光着脊梁从堂屋里走了出来,正被全玉媳妇看了个正着。她又坏笑着说:“看俺水运哥那样子,腿没有软吧?你有啥秘密你自己心里明着呢!”水运女人看了男人出来,就笑着说:“啊?!你说你不是说”她说着就“哈哈”地笑了,说:“全玉才那么猴急呢!我们刚才在逮鸡——”水运媳妇说着就把那女人拉进了院子,还郎声地说着:“他才回来,却定要我给他杀鸡。公鸡我都卖了,就剩了母鸡,正下蛋呢!你说他是谗得个啥样?”水运也说:“娘哩个逼,这鸡就成精了,看把我着裤子给屙的!”说着,就拿了院子里晒衣绳上搭的毛巾擦。水运媳妇儿还接着说:“把它给撵到院子了,还是抓不住,就给挤到屋里。它柜上床下地跑,他才从床底下抓住鸡尾巴,哪想到就给屙到了裤子上!”水运说:“你还不把鸡拿出来,赶快杀了?!”女人就去屋子里拿鸡,全玉媳妇也讪讪地笑着跟进了屋子。

    水运女人解着拴在鸡腿上的绳子,还问:“啥事儿?喊得跟杀猪一样!”

    全玉媳妇儿说:“你说这啥事儿?整个庄子都闹腾开了!”

    “咋了?”

    “春花给人抓走了!”

    “为啥?”水运女人就丢了手里的鸡,说:“她一个寡妇家,犯啥法儿了?”

    “她给计生办的人抓去了。”女人说着,就仰头往外看看。水运坐在院子里的一把椅子上,叼着烟“吧嗒,吧嗒”地抽。她就低声儿说:“听说她有了!”

    “啊——”水运媳妇就喊了出来。

    “咋了,鸡还啄你不成?!”水运朝屋子里喊着“还不快把它拿出来杀了!?”

    女人说:“瞧你谗的?!不关你事儿!”说着,就拿起了鸡往外走,边走边对全玉女人说:“走,咱去灶屋里说去!”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了水运坐在院子里抽烟,就说:“他爸,你去咱菜园子里摘点菜回来,晌午咱做鸡肉面片儿吧!”水运看了全玉媳妇眼里贼贼的光,就披上了褂子走了。

    水运女人让全玉媳妇帮她抓住鸡腿,她拿了刀抹鸡脖子,还没有下刀,就问:“她一个寡妇家,咋能说有了就有了?”

    全玉女人抓了鸡腿,眼却看着水运女人,说:“这我也不相信。顺娃他娘给我说的,我说,‘婶呀,你老了老了,咋还诓俺哩!’她说,‘这还能有假,俺明眼儿看着妇联主任领了人去她家,出来的时候还真看着春花走路不对劲哩!不是有了,是咋地?’俺也常听人说,来山那家伙和她走得近呢!”

    “照你说,那真是来山和她的了?”水运女人说着,就拿了刀把鸡脖子抹了。鸡疼得直蹬腿儿,却被全玉女人死死地抓着,提溜着往地上的一个净碗里控血。“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她看着鸡血流得差不多了,就把鸡扔在了院子里,还说着:“让它扑腾扑腾,肉就好吃了呢!”

    “还有这种事儿?还有这种事儿?”水运女人就拎着刀,呆立着,嘴里嘀咕着。

    二、

    庄子的中心是个十字路口,旁边就有一棵大槐树。槐树下是明礼家的杂货店,卖些日常用品。平日里庄子里的人都爱往这店里聚,说闲话唠嗑儿,家长里短街头巷尾野史趣闻,人都爱拿来说说。时间一长,就有人给明礼提议说:“明礼,你咋不开个小酒铺,卖点小菜一类的,人们说着闲话唠着嗑的时候还能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呀!”明礼听了,也觉得对哩,他就在杂货店旁边搭了间屋子,摆了桌子板凳卖酒卖小菜。他媳妇的手艺好,就能变着法儿做出十多种的凉菜。平日里,村人谁家请人喝酒了,就说:“去明礼那儿要几个凉菜吧!”

    那天,在明礼的小酒铺里,又坐满了人。代纯才一进屋就喊:“他嫂子呀!给我来碟花生米,再要一壶酒!”

    有个年轻后生问:“叔呀,大热的天,还喝白酒呀?来瓶冰啤酒不中?”

    “啤酒啥喝头,像刷锅水一样!”

    明礼女人端了碟花生米,拿了壶酒,听了纯才的话,就笑着说:“啊?!叔哟,你还喝过刷锅水呀?”

    纯才看了看明礼女人,说:“你这妮子,还没大没小的。我打个比方,你知道不?”

    那年轻人见了明礼女人,就说:“你头发长,别瞎说。再给我们来瓶冰镇的啤酒!”说完,就回头给身边的几个年纪一般大的人说:“妈的,这挣钱比吃屎还难,花钱咋比喝水都容易?”

    又有个说:“可不是,本来回来过麦季子呢!麦季子还没有开始,春上挣的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呵呵,你不是花得差不多吧,是给你女人要得差不多了吧?”

    屋子里的人听了他的话,就都是笑。旁边桌子上的一个人就说:“金山哥,去年冬你结婚的时候,我见你那媳妇也怪老实的,咋也把你管恁紧?”

    “瞎——她管我?她也不照照她自己?!”

    那叫金山的年轻人正说着,就听屋子外面有个女人喊:“金山,金山——”

    刚才那人就说:“金山,你老婆来了?!”他说完,就是坏坏地笑着。

    “她来咋了,不管她。咱喝咱的酒!”金山稳如泰山,根本没有把老婆放在眼里。

    “金山——”女人已经进了屋了,正看见金山翘着头看她。

    “咋了?有狼在撵你么?”

    就有人说:“金山,说不定是色狼呢,还不去看看!”

    “日——”金山骂了那人,就又问女人,说:“咋了?”

    “北庄俺哥来了,你回来陪陪?!”女人娇羞地看着他,问他话的时候也有些打探的意思。

    “过来一起喝吧!”和金山一起喝酒的那年轻人说。

    “来水哥,我在家也烧了菜,要不你也来吧?!”那女人反而邀请他了。

    “下回吧,下回吧,我这正喝着呢!”叫来水的人就摇着手。

    金山就站起了,跟着女人往出走。人们都说:“这媳妇儿挺驯良的,说话也中听!”代纯才抿着酒,夹了一颗花生米,边嚼着边说:“那是谁骂着婆婆往出赶?!”

    人们就又想起了春上这女人和婆婆吵架的事儿来,正想着呢,就听屋子外“啊”地一声金山的喊。人们哄地就闹腾开了,过了一会儿就静下来,只听那女人尖声地骂:“我叫你个狗日的不进家,回来就喝酒呢!我叫你——”说着这话的时候,感觉声音儿狠,似咬着牙般地。同时,就听了金山杀猪似地一声喊,然后就小声儿地求女人。

    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笑得捧着肚子的。有个就“噗”地喷了嘴里的酒,然后就“咳咳”着,脸红脖子粗的,呛了。纯才仍然轻轻地抿着酒,还说:“这叫作个啥?出外打工数几年,好不容易挣了钱,却娶个母夜叉!”人们也都忿忿地。有人就说:“这是啥世道呀?娶个媳妇跟买人一样,精贵着呢!”也有人接着说:“你娶回来了,就娶个主儿了,一家人都得服小!”“媳妇儿厉害呀!”“也没有啥节烈守寡了,现世道里没寡妇呀!”这话一说,人们就又说起了玉成媳妇给计生办的人带走的事儿,说她怀孕的事儿。来水说:“俺玉成哥都死了两年了,她咋就又有了?肯定是野种!”

    “你经常在外面,你知道个啥?那来”一个小伙子正说着,就被拎着瓶啤酒的明礼女人照头上打了一下。他就说:“嫂子,女人脚,男人头,都摸不得呢!”他又往明礼那儿看了眼,就坏笑着,低声儿说:“嫂子,哪天明礼哥出门了,你给俺留着门儿呀!”

    明礼女人就去撕他的嘴,说:“你这小家伙,毛不定扎全没呢,还想飞了?”说着的时候,就使了使眼色。

    那小伙子看了一眼正在喝酒的来水,就不吱声儿了。

    来水听着他们说话,也是笑。金山走了,他一个人喝酒,就寡了起来,付了钱就出门儿了。他走出去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的人都骂那小伙子不长眼色,他也没有听出啥儿味道。槐树下,正有一只挂着奶头儿的老母猪,领着一窝儿的猪娃儿在那拱地寻食儿。他望了一眼那母猪肚子下挂着的奶,就醉眼迷离地走了。

    “来水,来水,你也回来了?”

    他回头正看见水运拿着把菜跟过来,就说:“水运哥,你去摘菜去了?啥时候回来的?”

    “昨儿个回来的!我以为麦子该熟了呢!”

    “还得两三天吧!”来水醉醺醺地说。

    “今儿个别走呀!恁嫂子杀了鸡,来家咱喝两盅!?”

    “不了,不了!刚喝过了。哪天我请哥过去!”

    水运想再说什么,看着来水踉踉跄跄地走了,就回了家。

    三、

    午后的时候,庄子西头起了一团云,就有了风。入夏的天,见风见云就是雨。云刚罩住半个庄子,雨点就落下来了,砸在灰尘四起的黄土地上,就起了黄云似的烟。人都在烟里走,人也都在这烟里骂,骂这鬼天气。

    起风的时候,代纯才就忙着去抱柴禾。他刚搂了一捆包谷秆,稀疏的雨点就砸在了他的头上。他骂了一声娘,发了一声狠。雨却也发了狠,就密了起来。他抱着包谷秆快步地往屋跑。雨也像长了脚,也是拼命地追。纯才前脚刚进了屋,后脚已经给倾盆似的雨水打湿了。整个世界就都是泥土的味儿。他扔了柴禾,就望外面的雨,言语着:“哎,这麦子眼看着要成熟了,再毒日头晒两天就能动镰了。咋就下了这雨?”说着就想骂,骂了也不解恨,就枯坐着盼着屋外的雨能停下来。他听见隔壁的院子里也是骂,日娘捣老子地骂。他听出了,是来水的声音。

    来水中午醉了酒,就睡了。女人晒了一院子的棉衣棉被,他也不管不问,就躺在凉席上,醉了酒打着鼾。来水醒来的时候,雨已经盆泼似地下了,他惺忪着眼,看女人湿着手湿着头地把一堆潮的棉衣棉被扔在床头上,就问:“下雨了?”女人接着就骂:“日恁娘,你还睡呀!都给水冲了,你还不管不问哩!”来水从窗子里看了看外面的雨,也骂着:“日他娘的,这啥日子了还下雨?!”

    “这下又收不了了!”女人也说“庄稼人咋都恁受作践?”

    “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这地有啥种头?!又白辛苦了一场!”

    “不种地,你吃啥?你穿啥?”女人也不示弱。

    来水瞥了瞥女人,说:“厂里正忙呢!你三天两头打电话,说麦子熟了,该收了,让我回来。我回来了,麦子又不能割,却又遭了这雨?叫你别种地了,跟着我出去打工,挣钱也快,你倒还热着这地呢?!”

    “我在家辛辛苦苦地给你撑持着,种着地养着你的娃子,你还说这话了?”女人委屈得眼睛就红了,眼泪儿也在眼眶里打转转。

    来水就不说了,唉声叹气地坐着。

    “现在种地咋了?也不用交差交税,白给你种你还不愿了。你打工的钱呢?也没有见你手头有个啥儿钱?你看国柱人家,出外没多久就盖起了楼房了!你呢?你出去有多少年了”女人在那儿数叨着。

    来水看着外面的雨,没有停的意思,就像女人没完没了的唠叨,就烦了,说:“日他娘的,有完没完?!”

    傍晚的时候,雨小了,淅淅沥沥地,像猫尿儿。来水的两个儿子回家了,都像落水的鸭子一样。来水的媳妇就骂:“兔崽子,不知道天晴下雨呀,还在外面疯?”两个小家伙也不敢开口,就悄悄地往屋子里钻。来水见了儿子,却笑嘻嘻地说:“过来,儿子。你们哪儿玩儿去了?”两个娃子都知道,爹疼他们呢,就都凑到来水的身边,说:“爸,啥叫偷欢呀?”来水一听,就愣了,摸不着头脑。小儿子就说:“人家都说俺大大和满情她妈偷欢哩,还把她娘的肚子弄大了?”女人听了儿子的话,一巴掌就打在儿子的脸上,又怪到:“你知道个啥儿?”小家伙就“啊”地哭了,捂着通红的脸,怯怯地望着他娘。来水就把小家伙拉在怀里,又对女人说:“你也知道孩子不知道个啥儿,干嘛打他呀?”他又问另个较大的儿子:“是谁说的?”大些儿的家伙见弟弟挨了打,就不敢再说,也是偷偷地抬眼望他娘。女人就说:“别听他们胡说,这都是村人嚼舌头根子的事儿!”

    晚饭,来水吃得也不塌实,就问媳妇说:“到底是咋回事儿?晌午我还听人说,什么玉成媳妇有了,我还骂是野种呢!”

    女人没有回答,就让两个儿子赶快吃饭,吃完饭去睡觉。

    来水还问:“这和咱哥有啥关系?”

    “你经常在外面,你也不知道庄里的事儿,你操这心干啥儿?”女人就拿话噎他。女人说着话的时候,又拿眼给来水使眼色。来水正看见两个儿子也不顾得吃饭,就直着眼听他们说话。他就对两个儿子说:“前进,向前,快吃饭,吃完了爸给你们好东西玩儿!”两个儿子听了他的话,就端了碗猛地往嘴里拔饭,筷子把碗打得“叮叮当当”响。来水还没吃几口,前进和向前几乎是同时就把碗给放到了桌子上,都拍着肚皮说:“吃完了,也吃饱了!”来水说:“那好,去睡觉吧!”前进就说了:“爸,你耍赖,你不是说要给我们好玩的东西吗?”向前是那小家伙,就钻到来水的怀里,往他衣服兜儿里掏,说:“好玩的东西呢?好玩的东西呢?”来水只不过是哄两个娃子玩儿,好让他们吃完了饭去睡觉,哪有啥好玩的东西。他就说:“明儿个我去给你们买,好不好?先睡觉!”向前就不干了,也跟着他哥的样子说:“爸,你耍赖,你耍赖!”说着的时候,还是掏来水的衣服兜儿。

    女人就说:“你看你把他们给惯的,都上脸了?”

    来水笑笑说:“又不是喝酒,灌不灌都上脸哩!”

    女人正要说什么,就“啊——”地一声,脸一下子就红了。向前正从来水衣兜儿里掏出了一盒东西,嚷嚷着:“哥!哥!气球!气球!”前进就来抢,还说:“爸,这就是好玩的东西呀?我知道咋玩儿,我知道咋玩儿!”来水一看,是他上午偷偷地从明礼那儿买的避孕套。他回来就想和女人那个。女人说:“可不敢,别再有了。这两个娃儿已经够罚的了,再有了可不得了!”女人看着来水那猴急的样子,又说:“听说明礼女人那儿卖的有什么避孕的塑料套儿,要不”来水就说:“那我哪天去买一盒儿!”谁想到,刚买来还没有用,就给小家伙搜出来了,又听了前进说他知道咋玩,就慌了。他还没有张口,就听前进说:“拆开,吹气球,吹气球!”向前就拆开了盒子,给了前进一个,又说:“爸,恁多?”来水就笑了,伸手从儿子手中把剩下的夺了回来,说:“一人只许一个!”向前就说:“爸,你也吹气球吗?”女人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就推开了两个儿子。来水看着两个儿子一人吹着一个“气球”走了,就望了女人又斜眼望着儿子的房间,小声儿说:“剩下的,我和你妈一起吹呢!”女人就去撕来水的嘴,说:“没大没小的,胡说个啥儿!”

    来水说:“你说这没大没小了,我倒想起了个笑话儿!”

    女人问:“啥笑话儿?”

    来水就说了一个段子。说,有一对新婚夫妻,晚上做事儿。女的在下面就喊着:“爹呀,爹呀!”男的英武着,还是嚷着:“俺哩个娘耶,娘耶!”嚷着嚷着就塌了下来。女的就看了他那软的话儿,说:“咋恁小呀?”男的说:“它会变哩,时大时小呀!”女的说:“我看你是没大没小吧!”

    女人一听,就生气了,擂着拳头就砸来水的背,还骂着:“碎嘴胡说,叫你胡说!”

    来水就又说:“还有一个‘胡说’的笑话儿呢!”

    女人就捂了耳朵,又往儿子的房间看了看,说:“儿子都恁大了,你咋还没个大小,还胡说啥哩!?”

    来水听了,就又是笑。女人话说了,脸就红了。

    那夜,雨依然淅沥地下着。地上就汇了水,天上的水落下来,砸在了水坑里,就是叽叽吧吧的。

    四、

    夏里的天就是怪,雨过了就又是毒的日头。

    全玉媳妇端着猪食盆儿走到了猪圈儿边,就拿了拌食的棍儿“帮帮”地敲着盆边儿,嘴里还唤着:“猪唠唠唠,唠——”

    一只老母猪就领着窝猪娃儿“哼哼”地走了过来,见了食儿,就埋下头“叨儿叨儿”地大吃了起来。

    全玉媳妇儿看着这一窝滚圆的猪娃儿,就眉开眼笑的。

    “嫂子,吃没?”

    “吃过了!是来水呀,啥时候回家的?来家歇着呀!”

    “不了,我去庄里头!”

    “走好呀!”

    “哎——”

    全玉媳妇儿看着来水急急地往老寨子里走,就喊了一声:“全玉,你看着猪吃完食儿了,就把盆拿一边儿呀!别让它把盆子给弄烂了!”

    “你哪子呀?”全玉正端着碗,喝着粥。

    “我出去一下!”她说着就夹着脚匆匆地往水运家走。

    她不过是去给那媳妇儿说她的新发现,不定又翻腾起什么事儿呢!这是村子里常有的事儿,庄子里没秘密啊!

    话得掰开说。昨儿晚上,又是风又是雨的,风雨过后了,来水就问了女人到底是咋回事。女人说:“咱哥打了半辈子光棍儿了,他是喜着春花哩!他还让我帮他提说提说呢!”来水就明白了,也想起了那时候家里穷,哥没能娶着媳妇,而自己却娶了媳妇儿,他觉得对不住哥哩。他就说:“那村子里咋说春花怀孕了,还给计生办的人给带走了?”女人就说:“不该吧,哥不是这种人啊?”来水也觉得哥老实巴脚的,咋会呢?女人就说:“要不,明儿个你去试探试探,听听他咋说?”来水就点了点头。

    一早起,吃罢饭,来水匆忙地吃了饭丢了碗就去找来山了。来水远远地就看见来山蹲在门槛儿前吃着饭,就喊:“哥,吃呢?”

    “水,你吃没,再吃点不?”来山端着碗,站了起来,忙又掏烟等着来水走近。

    “吃过了!”来水边走边往出掏烟,走近了,就给来山让烟。来山就接了来水的烟,别在了耳朵上,让来水进了屋。

    来水还没有说话,来山说话了。

    “兄弟,听说你回来了,你不来我还要去找你呢?”

    来水说:“啥事儿?”

    来山却又难为情了,支吾着,说:“咋,咋说,呢?你,你觉得,觉得玉成媳妇儿”他就不说了,就抬眼看着来水的反应。

    来水知道来山是啥意思,就开口说:“春花呀!可是个好人。听说有次咱娘晕倒在了地里,你我都不在家,是她把咱娘背回来的,又是请医又是问药的!”来水说着也偷偷地看来山,就发现了他眼里亮亮的光。

    来山说:“这么,说,说吧!我想和,和她,结,结婚!”

    来水可没有想到哥竟这么说,一时地愣了,转而又说:“那好呀,那好呀!”

    “可你也知道,玉成才死了两年,也是一个庄里,人家,人家有闲话哩!”来山为难地说。

    “那有啥儿?只要你们是真心的!”

    “是真心的,她真心对我好哩!”来山说起春花的好,眼里就是泛着光,说:“她人也年轻,也中看,还贤惠,对长辈孝顺”来山说起来,就是一长串儿,脸上也是得意的笑。

    来水说:“哥,我知道哩!你娶她好呀,可是庄子里的人咋说她怀孕了?”

    来山就愣怔了一会儿,就躁急地说:“谁说的,哪个日奶奶地说的?虽然我们有意,也不会做那等伤风败俗的事儿!”

    “哥,我相信你哩!可是她被计生办的人带走是咋回事呀?”

    “哦,你说那个呀?”来山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儿,说:“咱们庄的小组长因为超生,就不让当了。妇联主任看春花办事儿有条理,就想让她当。她也给我说过,说妇联主任让她当小组长呢,问我中不中。我说,那咋不中哩”

    来水听了来山的话,就是忿忿地说:“这人咋恁能编派哩?!”

    来山说:“哎,狗改不了吃屎!日子好过了,人都吃饱了,能吃了也堵不上嘴哩!”

    兄弟两个就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那边全玉媳妇儿和水运媳妇儿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来水听说他哥的事儿了?”

    “听说了,要不咋恁急火地去往庄里头去呢?”

    “兄弟两个不定咋说呢?”

    “哥做了伤风败俗的事儿,弟脸上也挂不住呀!”

    “是呀,人要脸树要皮呀!”

    “有好戏看了!”

    “好戏在后头呢!”

    “”

    五、

    “春花,计划生育不好抓呀!现在人都出外,有的就带着老婆孩子的,谁知道他们在外面生了多少?!”妇联主任说。

    “是呀!”春花说着,还点着头。

    “哎!干部也不好当呀,上边压着,下边都是乡里乡亲的。”妇联主任说着,就又是叹气,说:“在中间夹着,真不是个滋味儿!”

    “嫂子,今儿个我是知道了你们当干部的难处了。以前总觉得村干部吆五喝六的,威风得紧,现在才理解了你们哩!”

    “唉,春花。你还这么年轻,咋不再找个呢?有现成的娃儿,谁还不愿哩?”那女人望着春花,脸上就是嘻嘻的笑。

    春花的脸就红了,说:“谁能要我呀?还就因为有娃呢!”

    “唉!来山不是和你走得挺近吗?他人也不错,挺憨厚的。”

    春花的眼睛一亮,就跟着也羞红着脸,说:“那咋成呢?咋成呢?”她说着的时候,就不敢看那女人,就望着村部院子里红砖地上飞溅的雨。

    “咋不成呢?明儿个我去给你牵线儿,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吃鲤鱼呀!”她说着,就爽朗地笑了,笑声就飞了整个屋子,连外面的雨声儿,都是在笑着了。

    这是前话,就是那天计生办来人把春花“抓”走的当天下午,她们开完了会,在村部里说的话。

    小说写到这儿的时候,我才发现了一个遗漏,原来我一直都把主人公放到了幕后,他们连站在一起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正慌张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是我们村一个在北京打工的小伙子打来的。我不免又问他村里的情况。他说的也无非是村里的琐事儿,说,全玉家的那窝猪出圈了,他爹一下子买了两头,说养大了卖了攒钱盖房子,再给他娶媳妇儿;他还说,明礼的小酒铺更红火了,还说以后回去了要我和他一起去那儿喝酒;又说水运的大娃儿考上高中了,成绩也很好;还说,来水领着他女人一起出外打工了

    他说了很多,我也听了很多,但是就没有听他说来山和春花怎么样了。我正要问的时候,他却说,对了,还有春花那个骚娘儿,竟然又出嫁了。她不要脸,还真是不要了,却嫁给了一个庄的来山。他说着,还忿忿着。还说,来山还大摆宴席,要请庄里人去喝喜酒呢!没喝过猫尿,还闻过尿骚呢?结果就他们两头的亲戚去了,还吹着响,真是不要脸呀

    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嘴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小说是不知道怎么了结了,干脆就以此结尾吧!

本站推荐:天下第九夜的命名术斗战狂潮剑来快穿女配:深吻男神100次次元论坛女总裁的贴身兵王灵武帝尊疯批王爷我罩了战破苍穹

长虽文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顶点文学只为原作者长虽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长虽并收藏长虽文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