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无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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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我的祖母，三乡五里的人们都还记忆犹新。她高挑的个子，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端庄的脸庞，而且心又灵手又巧。她穿的衣服总是自己秀上最漂亮的图案，她做的鞋子总是受到街坊邻里的赞叹。总之，她的美，她的巧，她的悲惨的故事至今仍然不能被人忘怀。
祖母原是十里八村公认的美女，善良而且聪慧。结婚后，一直跟随我的祖父在北京生活。当时我的祖父在北京南苑机场工作，可是好景不长，三年自然灾害开始了，祖父只得带领祖母和几个孩子回到了河北老家，开始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生活虽然艰苦，但是一家人还是其乐融融。祖母有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儿，活泼而可爱，是祖母最喜欢的孩子。当时只有五、六岁的她，已很是懂事，大人们下地干活，她就帮我的太祖母在家照看年幼的弟、妹。
家中堂屋内有一口大水缸，可能怕别人偷走的缘故，竟然被埋在土中一部分，只露出地面半截。那时没有机磨，人们只能用石磨磨面，我懂事的姑姑不幸在帮大人磨面的时候压伤了左手，经大人简单包扎固定后，又用布条吊在了颈部。可是祸不单行，谁也没想到的事，竟然发生了！
姑姑年幼的弟弟想要喝水，恰巧太祖母有事出去了。她就帮忙去水缸舀水，水已经见底，谁知左手受伤的她，一个跟头头朝下扎进了水缸！
等大人们回来，我的姑姑早已溺水而亡。我的祖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由于打击过度，一时间精神失常，变得疯疯癫癫。她到处奔跑着，喊着、叫着她的孩子！她要找到她，找回自己最爱的女儿！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就这样疯掉了，她的一生自此发生了毁灭性的变化！
为了治好祖母的病，家人也是想尽了办法，伤透了脑筋，可是都无济于事。家境因此更加衰落下去。
几年后，我的父亲娶来了我的母亲。刚刚过门的母亲，按乡规本来对祖父、母是没有赡养义务的（她不是祖父家花钱娶进门的），但她看到祖父一家艰难的状况，便毫无怨言的接管了一家人的活计。
因为祖母患病的缘故，母亲便对祖母有了更多的照顾和关爱。有什么好吃的，她总是忘不了我的祖母，不用父亲提醒，她总是先给祖母留出一份；有什么好穿的，她也不忘给祖母扯上一件。母亲对祖母的孝心和疼爱，已完全超越了婆媳的界限。母亲对祖母的关怀和照顾，换来了全村人的尊敬。
祖母爱孩子，疼孩子是出了名的。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竟把我的哥哥和我偷偷抱走，把我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别人问起，她就说是她所生，并说我的母亲是我们的姐姐。也许是她把我的母亲潜意识里已当成女儿的缘故吧。听别人夸奖孩子好看，她也高兴的如同孩子似的笑个不停。
祖母后来耳朵发炎失去了听力，自此她又走进了无声的世界。她变得更加烦躁，开始骂街哭嚎。她不管走到哪，都有小孩子们淘气的跟着她，对她指指点点，或用东西投她，打她。每次母亲看到这种情况就好声把小孩子们劝走，或大声的斥责走得寸进尺的孩子，尽最大努力去保护她，然后再把祖母送回家。
祖母喜欢干净，喜爱我家的新房子（即上文中的老屋），她就搬过来跟我们一起居住。那时父亲响应国家的号召被队里派去根治海河了，当时我的母亲带着我三、四岁的哥哥，怀里还抱着不会走路的我。祖母的到来给我的母亲增添了不少麻烦。她几天就吃光了我家的细粮，又把我家唯一的一只母鸡杀掉吃了肉。这还不算，她自认为母亲不喜欢她，不给她好吃的，把细粮都藏了起来。于是精神失常的她，抄起菜刀，把我们追出了家门。
母亲一手怀抱着年幼的我，一手扯着我不大的哥哥，拼命的逃出了家门。可是我的哥哥却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在后面紧追不舍得祖母看到之后，突然像明白了似的不再追赶转身回去了。天已经黑了，我们母子三人被善良的记奶奶家收留了三天，直到得知消息的父亲回来，我们才被接回家去。那时，祖母可能也明白了过来，就又自动搬回了祖父那。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曾无数次的被祖母打过、骂过，有时为了保护我们，她也也不得不奋力反抗与失去理智的祖母扭成一团，好多次，我都是哭着喊着到街上喊来大人，从发疯的祖母手中救出我的母亲。
提及往事，母亲并不怨恨祖母。反而说：“谁叫她是个病人呢？我怎么能生一个病人的气呢？其实，你奶奶清醒时，对我们还是很好的。你的奶奶这一辈子不易啊！没过几天享福的日子，遭了一辈子的罪。为了孩子竟然疯了，世上有想孩子想疯了的娘，哪见过几个想娘想疯了的儿女？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要是你的祖母还在多好，现在条件有了，她却走了。”母亲说着，眼睛便潮潮的，她柔柔眼睛，随后叹口气就又忙碌去了。
记得那时，祖母每年都会走失一段时间，她是去寻找她的女儿。每年每次，也都是我的父亲和母亲出东西出钱，张罗着家人和亲友去找回我的祖母。有的时候，祖母竟然走出去一百多里地。父亲写了好多寻人启事，脖子上还挂上写有寻母文字的用纸板做的牌子，有些像过去被揪斗的右派一样走街串户。说来也怪，那么多人去找，每次祖母都是被我的父亲找到。
后来，祖母疯的越来越厉害了，而且记忆力一天不如一天。记得有一年的冬天，祖母她不知把棉袄丢到了哪里，穿着单衣披着破旧的棉被，就来到了街上。母亲恰巧经过，她默默的走过去，不顾寒风凛冽，把自己新做的棉袄毫不犹豫的脱下来给祖母穿上。祖母看着我的母亲，脸上现出了幸福的微笑和少有的感动。
祖母在六十多岁的时候，终因外出寻找女儿冻死在了冰天雪地的野外。人们说祖母的一生是悲惨的、是不幸的，但因为有我母亲的缘故而又得到了许多关怀和温暖；祖母虽然失去了亲生女儿，但她却得到了另一个女儿，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提起我的祖母，三乡五里的人们都还记忆犹新。她高挑的个子，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端庄的脸庞，而且心又灵手又巧。她穿的衣服总是自己秀上最漂亮的图案，她做的鞋子总是受到街坊邻里的赞叹。总之，她的美，她的巧，她的悲惨的故事至今仍然不能被人忘怀。
祖母原是十里八村公认的美女，善良而且聪慧。结婚后，一直跟随我的祖父在北京生活。当时我的祖父在北京南苑机场工作，可是好景不长，三年自然灾害开始了，祖父只得带领祖母和几个孩子回到了河北老家，开始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生活虽然艰苦，但是一家人还是其乐融融。祖母有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儿，活泼而可爱，是祖母最喜欢的孩子。当时只有五、六岁的她，已很是懂事，大人们下地干活，她就帮我的太祖母在家照看年幼的弟、妹。
家中堂屋内有一口大水缸，可能怕别人偷走的缘故，竟然被埋在土中一部分，只露出地面半截。那时没有机磨，人们只能用石磨磨面，我懂事的姑姑不幸在帮大人磨面的时候压伤了左手，经大人简单包扎固定后，又用布条吊在了颈部。可是祸不单行，谁也没想到的事，竟然发生了！
姑姑年幼的弟弟想要喝水，恰巧太祖母有事出去了。她就帮忙去水缸舀水，水已经见底，谁知左手受伤的她，一个跟头头朝下扎进了水缸！
等大人们回来，我的姑姑早已溺水而亡。我的祖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由于打击过度，一时间精神失常，变得疯疯癫癫。她到处奔跑着，喊着、叫着她的孩子！她要找到她，找回自己最爱的女儿！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就这样疯掉了，她的一生自此发生了毁灭性的变化！
为了治好祖母的病，家人也是想尽了办法，伤透了脑筋，可是都无济于事。家境因此更加衰落下去。
几年后，我的父亲娶来了我的母亲。刚刚过门的母亲，按乡规本来对祖父、母是没有赡养义务的（她不是祖父家花钱娶进门的），但她看到祖父一家艰难的状况，便毫无怨言的接管了一家人的活计。
因为祖母患病的缘故，母亲便对祖母有了更多的照顾和关爱。有什么好吃的，她总是忘不了我的祖母，不用父亲提醒，她总是先给祖母留出一份；有什么好穿的，她也不忘给祖母扯上一件。母亲对祖母的孝心和疼爱，已完全超越了婆媳的界限。母亲对祖母的关怀和照顾，换来了全村人的尊敬。
祖母爱孩子，疼孩子是出了名的。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竟把我的哥哥和我偷偷抱走，把我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别人问起，她就说是她所生，并说我的母亲是我们的姐姐。也许是她把我的母亲潜意识里已当成女儿的缘故吧。听别人夸奖孩子好看，她也高兴的如同孩子似的笑个不停。
祖母后来耳朵发炎失去了听力，自此她又走进了无声的世界。她变得更加烦躁，开始骂街哭嚎。她不管走到哪，都有小孩子们淘气的跟着她，对她指指点点，或用东西投她，打她。每次母亲看到这种情况就好声把小孩子们劝走，或大声的斥责走得寸进尺的孩子，尽最大努力去保护她，然后再把祖母送回家。
祖母喜欢干净，喜爱我家的新房子（即上文中的老屋），她就搬过来跟我们一起居住。那时父亲响应国家的号召被队里派去根治海河了，当时我的母亲带着我三、四岁的哥哥，怀里还抱着不会走路的我。祖母的到来给我的母亲增添了不少麻烦。她几天就吃光了我家的细粮，又把我家唯一的一只母鸡杀掉吃了肉。这还不算，她自认为母亲不喜欢她，不给她好吃的，把细粮都藏了起来。于是精神失常的她，抄起菜刀，把我们追出了家门。
母亲一手怀抱着年幼的我，一手扯着我不大的哥哥，拼命的逃出了家门。可是我的哥哥却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在后面紧追不舍得祖母看到之后，突然像明白了似的不再追赶转身回去了。天已经黑了，我们母子三人被善良的记奶奶家收留了三天，直到得知消息的父亲回来，我们才被接回家去。那时，祖母可能也明白了过来，就又自动搬回了祖父那。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曾无数次的被祖母打过、骂过，有时为了保护我们，她也也不得不奋力反抗与失去理智的祖母扭成一团，好多次，我都是哭着喊着到街上喊来大人，从发疯的祖母手中救出我的母亲。
提及往事，母亲并不怨恨祖母。反而说：“谁叫她是个病人呢？我怎么能生一个病人的气呢？其实，你奶奶清醒时，对我们还是很好的。你的奶奶这一辈子不易啊！没过几天享福的日子，遭了一辈子的罪。为了孩子竟然疯了，世上有想孩子想疯了的娘，哪见过几个想娘想疯了的儿女？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要是你的祖母还在多好，现在条件有了，她却走了。”母亲说着，眼睛便潮潮的，她柔柔眼睛，随后叹口气就又忙碌去了。
记得那时，祖母每年都会走失一段时间，她是去寻找她的女儿。每年每次，也都是我的父亲和母亲出东西出钱，张罗着家人和亲友去找回我的祖母。有的时候，祖母竟然走出去一百多里地。父亲写了好多寻人启事，脖子上还挂上写有寻母文字的用纸板做的牌子，有些像过去被揪斗的右派一样走街串户。说来也怪，那么多人去找，每次祖母都是被我的父亲找到。
后来，祖母疯的越来越厉害了，而且记忆力一天不如一天。记得有一年的冬天，祖母她不知把棉袄丢到了哪里，穿着单衣披着破旧的棉被，就来到了街上。母亲恰巧经过，她默默的走过去，不顾寒风凛冽，把自己新做的棉袄毫不犹豫的脱下来给祖母穿上。祖母看着我的母亲，脸上现出了幸福的微笑和少有的感动。
祖母在六十多岁的时候，终因外出寻找女儿冻死在了冰天雪地的野外。人们说祖母的一生是悲惨的、是不幸的，但因为有我母亲的缘故而又得到了许多关怀和温暖；祖母虽然失去了亲生女儿，但她却得到了另一个女儿，不是亲生胜似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