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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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烤得人透不过气来。我匆匆走进小商店，发现里面买东西的、喝酒的、看奥运比赛的乱哄哄一屋子人。
墙角处有几个船员在对着瓶口喝啤酒。忽听有人说：“弟妹，是你呀！你还和当初才见面时一样。”听声音有点熟悉，我盯睛一看：“盛哥，是你呀！你可长壮了不少。”“别！还象以前一样，叫我小盛！”我忍不住笑起来。
里面人太多，挤得转不过身来，不方便多攀谈，我忙忙地拿起买的东西退了出来。有关小盛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小盛其实年纪不小，四十初头了。五官长得较精致，小鼻子小眼小嘴小脸全小到一处，小得很是协调，身材却比较健壮，让人看了觉得不足三十岁，他自己也爱自称“小盛”所以认识他的人，不论大小，都管他叫“小盛”
小盛和井形影不离好几年了。井给别人当船长，小盛跟着他做大伙计。那一年井受了船主的气，发誓自己也要养条船。小盛连工钱也不要，跟着井离开了那条船，边找临工做边等着井买船。井把船订下后，小盛在海上听到消息，一千多块钱的工钱也不结，只拿了三百块钱打出租，立马飞奔到了井刚付完钱的船上。
船上有七个船员，井并没有把他们当伙计，而是当自己的兄弟，常带他们回家吃饭，于是小盛与我熟起来。井老说他的这些兄弟都是生死之交，可以两肋插刀的，我尊重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来了总是好好招待。都说船员粗野、放荡，吃喝嫖赌毒样样俱全，没几个好人，也常听井讲船员们乌七八糟的丑事，但至少，这些船员在我们家里时表现得很文明，行为举止很得体。井说那是因为有我在，对规矩人船员们也是讲规矩的。
小盛常提起他的媳妇和女儿，讲到动情处眼圈就红了。他和媳妇离婚已十多年，女儿十五岁，读初三了。他能记起媳妇的习惯用语和动作，能记起女儿长第一颗牙走第一步路的时间，让我感觉他是很爱前妻和女儿的。可他为什么会离家六七年没有音讯，让法庭缺席宣判离婚呢？难道真如他自己所说，只是因为下岗后没脸见老婆孩子吗？
小盛常对我说，媳妇现在过得很好，他只是觉得对不起女儿，想把她接到身边来。有一天我安慰他说，好好干，等船有收入了，可以在这边租房住，把女儿接过来上高中。小盛听了，立即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兴高采烈地说：“乖女儿！你要好好读书，爸爸明年接你过来上高中，还有个学问很好的阿姨免费辅导你呢！爸爸以后不喝酒了，挣多多的钱供你上大学。别哭！别哭！都是爸爸不好！爸爸以后一定改！一定改！”一连声叫女儿别哭，他自己却哭出声来，引得我的泪也不听使唤。
擦干眼泪，小盛对我说，从今后他要开始攒钱，争取早点把女儿接到身边来，春节一定要回家看看七十多岁的老爹，请求他的原谅。井说：“如果春节你家里人还是不欢迎你，那我带你回我老家过节去。在海上赚一笔钱，我们一起回我老家养猪，我家里还有六亩田，你种种田养养猪，再在我们村里找个媳妇，重新把日子过起来。”小盛感激得直叫“兄弟”拉着井的手摇了又摇。
我看不出小盛有啥毛病，让家里人都不肯原谅他。井告诉我小盛是个酒鬼加色鬼加赌鬼，除了不吸毒，船员身上的毛病他齐全了。我还是把这些联系不到小盛身上。井说，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听井说小盛总是烂醉如泥，我有点不相信。因为我发现小盛有惊人的记忆力，不像有酒瘾的人总是糊里糊涂。他让我帮他申请一个qq号，要学打字，好上网和女儿聊天。我让他把号码记手机上，他说：“不用，你说一次我就知道了。”我不信，他说：“现在你就可以验证一下。我只会用手机发短信，从来没玩过电脑。你现在把电脑键盘上拼音的排列顺序写下来，我看二遍后背给你听。”我写下来让他读了二遍，然后让他背，结果他居然背得一点不差！他又对井说：“你二年前让我拿去取过钱的那张银行卡还在不？”井说在，他又说：“你拿出来看着，我背给你们听”结果更让我吃惊，居然一口气背下来，一个数字不差！“我的天呀！这样的记性要借我，我会成天才的！”
有一天夜里港上风浪大，井守在船上不敢回家，第二天清晨回来后倒头就睡。我问他是不是风浪的原因没睡成觉，他狠狠地骂起来，说小盛喝醉了，一晚上缠着要井听他说话，困得睡着了还要硬给摇醒了继续听。我问：“他哪来那么多话说不完？”井说：“还不就讲他以前有媳妇有女儿时的生活，滔滔不绝，没完没了！”我说：“现在要是有个机会让小盛重来，他一定懂得珍惜了。要不真帮他成个家？”井说：“狗改不了吃屎！没喝酒时比谁都好，一喝酒就什么东西都不是！前几天他女儿打电话说没钱交学费，后父不管，他答应马上给邮过去，我支了五百块钱给他，他不知到什么地方混到第二天才醉得东倒西歪地回船上，五百块钱花得精光！上船后打了一个小伙计，非让人家给他二百块钱不可，说是这次真的给女儿邮去。转身他又拿那钱嫖去了。”我对井说：“他如果真的在船上抢别人的钱，你必须管！你是船主，不能放任你的朋友在船上乱来。”
有一天船出海归来，正遇上渔政搞什么检查，我们的船由于油漆剥落，显得破旧不堪，被挡在港外不许靠岸。天上下着雨，浪越来越大。小盛急了，提起一桶油漆，带着两个船员，三下五除二把船的舵楼给刷了一遍，没想到再次进港时渔政就放行了。靠岸时连我都没认出自家的船来，直到小盛得意洋洋地在船头大叫：“我们化装妆回来了！”引得满港的人哄堂大笑。
由于这个小小的插曲，大家都很兴奋，干脆就到离港不远的一个小店里聚一聚。饭吃到一半，老板娘把井和我叫到一边，说：“小盛在这里赊的账实在太多，我们店小本小，让他结账，他说你们没给他开工资。”井说：“以后让他拿现钱，别再赊账。”老板娘问：“听他说船有他一半的股份，是真的吗？”我和井都笑笑：“你信他的话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老板娘提醒道：“你们可得注意了，他在附近的饭店都有欠账，加起来已经不少了。到处吹井是他兄弟，船上打一斤鱼有他半斤。”
回到家，我看了看小盛的工资预支情况。一般船员我们都把握在只能预支三分之一的度上，小盛要多少给多少，已经支掉三分之二了。我告诉井说，要控制一下他，不然到了年底他又一分结余没有，怎么回去过春节？
哪知就在当天晚上吃完饭回到船上，小盛出事了。吃饭时井没让喝酒，等我们走了，小盛自己要了酒喝，还带了些回船上接着喝。不知为啥与靠在一起的另一条船上的一个船员，外号叫老孩子的，争了二句，小盛把酒瓶往地上磕了一下，拿起来就往老孩子肚子上刺了过去。那老孩子也喝多了，居然一点反应没有，回船上睡觉去了。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衣服上怎么全是血？肚子上一个大洞，肠子都漏出来了！这才想起头天晚上的事。直着脖子叫小盛，却怎么也叫不答应。到我们船上一看，小盛摔倒在机仓里，还睡得死猪一样。让人叫醒了他，一动就大叫，说是肋骨摔断了。两个伤兵相互搀扶着到医院去了，临走留下话，让井送钱到医院去。
从此小盛在小旅店里住下来，不肯出海。到我家来时总是捂着胸低声说话，和我讲他女儿有多听话多可爱，我一再支了钱让他到医院看病。井回来后说我太容易被人胡弄，小盛住在店里天天喝酒赌钱嫖女人，他的肋骨只是磕痛了，透视结果根本没伤着，他就是为了不出海照拿钱才装病。我觉得井有点过份。小盛不至于这样胡来吧？
过了两天井和我正吃饭时，电话响了。井拿起话筒才听了两句就脸色大变：“大姐！大姐！你别生气！别给他计较！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再打他了！我马上过来，有啥事我们当面说。”我问：“出啥事了？”井气呼呼地说：“小盛真不是个东西！竟敢打老板娘的主意！老板娘找了黑社会的人把他给打了个半死，还关了起来。我不去说句话，人家要把他废了！”说完急急慌慌出门去了，直到晚上才回来，我问这事如何处理的，井说：“我答应付清小盛所有的欠账人家才放人。人家说了，让他走远点，否则看见他一次打一次。一共欠下了八千多块钱。你算算他到现在为止共预支了多少钱？”我看了看账说：“他的工资支得只剩五千多块钱了。一人吃饭全家饱、一人穿衣全家暖的人，他怎么花了这样多的钱？”“反正船上是容不得他这样的人了。他要在，会把我所有的船员全气跑。”“你能下狠心赶他走？”“我能！他做的事弄得兄弟情份早没了，我还顾忌啥？倒是你，可别心软又被他给骗了！”
时值隆冬，井借口换个带暖气的房子搬了家。我明白他是在躲小盛。小盛被人家私押了几天放出来后无处可去，找到我们原来住的地方不见人，打井的电话也无人接。他就打了我的电话。我一向不过问井的事，他以为我啥事都不知道，果真又连蒙带骗地说他因为伤痛到医院看病没赶上出海被拉下了，连行李都没拿下来，现在啥也没有，让我送点钱给他。或者让我告诉他现在的住址他自己来拿。我和他周旋了半个小时，见我不动声色，他又开始用他的老父亲和女儿展开了功势：“弟妹呀！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儿女？我要教敬老爹，供养女儿，我只想回去看看他们，只想对他们尽我的心尽我的责任”我不软不硬地说：“盛哥，你把孝敬父母供养女儿的钱存到酒杯里、用到那些临时叫你老公的人身上去了吧？我刚翻了下账，没有存在我们这里。”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挂断了。
后来听井说小盛花光了最后二十块钱打电话，那些平时跟他亲密得不得了的小姐们谁也不肯见他的面。万不得已他上了远洋船。提到他我心里总不是滋味，觉得他怪可怜的，连我们也不帮他。井说：“可怜之人，定有可恨之处。他这样的人，不值得人可怜，谁可怜他，谁受他的害。不信你瞧着，下一次他照样犯同样的毛病”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小盛的声音：“弟妹，你还没检查过你替我申请的qq号码我记住了没有呢。我可一次也没有用过，但还是记住了号码。”我回过头去笑笑说：“你说，是多少？”他报出了一个九位数的号码，我只能记住开头的那位数了：“盛哥！你真行！我只记得网名叫大圣了。”小盛很诚肯的样子说：“弟妹，你盛哥这点特长要能送给你就好了！我拿了这本事是浪费，要是你，你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的！”“别这样说，盛哥！老天自有安排，他给了你这个本事自有他的道理。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吧？”“好啥？不断下决心不断走老路。这辈子就这样了罢！永远成不了大圣了！”
我注意到他的一个变化，那就是不再自称“小盛”或许下一步，他可以自称“老盛”了吧？
烈日烤得人透不过气来。我匆匆走进小商店，发现里面买东西的、喝酒的、看奥运比赛的乱哄哄一屋子人。
墙角处有几个船员在对着瓶口喝啤酒。忽听有人说：“弟妹，是你呀！你还和当初才见面时一样。”听声音有点熟悉，我盯睛一看：“盛哥，是你呀！你可长壮了不少。”“别！还象以前一样，叫我小盛！”我忍不住笑起来。
里面人太多，挤得转不过身来，不方便多攀谈，我忙忙地拿起买的东西退了出来。有关小盛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小盛其实年纪不小，四十初头了。五官长得较精致，小鼻子小眼小嘴小脸全小到一处，小得很是协调，身材却比较健壮，让人看了觉得不足三十岁，他自己也爱自称“小盛”所以认识他的人，不论大小，都管他叫“小盛”
小盛和井形影不离好几年了。井给别人当船长，小盛跟着他做大伙计。那一年井受了船主的气，发誓自己也要养条船。小盛连工钱也不要，跟着井离开了那条船，边找临工做边等着井买船。井把船订下后，小盛在海上听到消息，一千多块钱的工钱也不结，只拿了三百块钱打出租，立马飞奔到了井刚付完钱的船上。
船上有七个船员，井并没有把他们当伙计，而是当自己的兄弟，常带他们回家吃饭，于是小盛与我熟起来。井老说他的这些兄弟都是生死之交，可以两肋插刀的，我尊重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来了总是好好招待。都说船员粗野、放荡，吃喝嫖赌毒样样俱全，没几个好人，也常听井讲船员们乌七八糟的丑事，但至少，这些船员在我们家里时表现得很文明，行为举止很得体。井说那是因为有我在，对规矩人船员们也是讲规矩的。
小盛常提起他的媳妇和女儿，讲到动情处眼圈就红了。他和媳妇离婚已十多年，女儿十五岁，读初三了。他能记起媳妇的习惯用语和动作，能记起女儿长第一颗牙走第一步路的时间，让我感觉他是很爱前妻和女儿的。可他为什么会离家六七年没有音讯，让法庭缺席宣判离婚呢？难道真如他自己所说，只是因为下岗后没脸见老婆孩子吗？
小盛常对我说，媳妇现在过得很好，他只是觉得对不起女儿，想把她接到身边来。有一天我安慰他说，好好干，等船有收入了，可以在这边租房住，把女儿接过来上高中。小盛听了，立即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兴高采烈地说：“乖女儿！你要好好读书，爸爸明年接你过来上高中，还有个学问很好的阿姨免费辅导你呢！爸爸以后不喝酒了，挣多多的钱供你上大学。别哭！别哭！都是爸爸不好！爸爸以后一定改！一定改！”一连声叫女儿别哭，他自己却哭出声来，引得我的泪也不听使唤。
擦干眼泪，小盛对我说，从今后他要开始攒钱，争取早点把女儿接到身边来，春节一定要回家看看七十多岁的老爹，请求他的原谅。井说：“如果春节你家里人还是不欢迎你，那我带你回我老家过节去。在海上赚一笔钱，我们一起回我老家养猪，我家里还有六亩田，你种种田养养猪，再在我们村里找个媳妇，重新把日子过起来。”小盛感激得直叫“兄弟”拉着井的手摇了又摇。
我看不出小盛有啥毛病，让家里人都不肯原谅他。井告诉我小盛是个酒鬼加色鬼加赌鬼，除了不吸毒，船员身上的毛病他齐全了。我还是把这些联系不到小盛身上。井说，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听井说小盛总是烂醉如泥，我有点不相信。因为我发现小盛有惊人的记忆力，不像有酒瘾的人总是糊里糊涂。他让我帮他申请一个qq号，要学打字，好上网和女儿聊天。我让他把号码记手机上，他说：“不用，你说一次我就知道了。”我不信，他说：“现在你就可以验证一下。我只会用手机发短信，从来没玩过电脑。你现在把电脑键盘上拼音的排列顺序写下来，我看二遍后背给你听。”我写下来让他读了二遍，然后让他背，结果他居然背得一点不差！他又对井说：“你二年前让我拿去取过钱的那张银行卡还在不？”井说在，他又说：“你拿出来看着，我背给你们听”结果更让我吃惊，居然一口气背下来，一个数字不差！“我的天呀！这样的记性要借我，我会成天才的！”
有一天夜里港上风浪大，井守在船上不敢回家，第二天清晨回来后倒头就睡。我问他是不是风浪的原因没睡成觉，他狠狠地骂起来，说小盛喝醉了，一晚上缠着要井听他说话，困得睡着了还要硬给摇醒了继续听。我问：“他哪来那么多话说不完？”井说：“还不就讲他以前有媳妇有女儿时的生活，滔滔不绝，没完没了！”我说：“现在要是有个机会让小盛重来，他一定懂得珍惜了。要不真帮他成个家？”井说：“狗改不了吃屎！没喝酒时比谁都好，一喝酒就什么东西都不是！前几天他女儿打电话说没钱交学费，后父不管，他答应马上给邮过去，我支了五百块钱给他，他不知到什么地方混到第二天才醉得东倒西歪地回船上，五百块钱花得精光！上船后打了一个小伙计，非让人家给他二百块钱不可，说是这次真的给女儿邮去。转身他又拿那钱嫖去了。”我对井说：“他如果真的在船上抢别人的钱，你必须管！你是船主，不能放任你的朋友在船上乱来。”
有一天船出海归来，正遇上渔政搞什么检查，我们的船由于油漆剥落，显得破旧不堪，被挡在港外不许靠岸。天上下着雨，浪越来越大。小盛急了，提起一桶油漆，带着两个船员，三下五除二把船的舵楼给刷了一遍，没想到再次进港时渔政就放行了。靠岸时连我都没认出自家的船来，直到小盛得意洋洋地在船头大叫：“我们化装妆回来了！”引得满港的人哄堂大笑。
由于这个小小的插曲，大家都很兴奋，干脆就到离港不远的一个小店里聚一聚。饭吃到一半，老板娘把井和我叫到一边，说：“小盛在这里赊的账实在太多，我们店小本小，让他结账，他说你们没给他开工资。”井说：“以后让他拿现钱，别再赊账。”老板娘问：“听他说船有他一半的股份，是真的吗？”我和井都笑笑：“你信他的话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老板娘提醒道：“你们可得注意了，他在附近的饭店都有欠账，加起来已经不少了。到处吹井是他兄弟，船上打一斤鱼有他半斤。”
回到家，我看了看小盛的工资预支情况。一般船员我们都把握在只能预支三分之一的度上，小盛要多少给多少，已经支掉三分之二了。我告诉井说，要控制一下他，不然到了年底他又一分结余没有，怎么回去过春节？
哪知就在当天晚上吃完饭回到船上，小盛出事了。吃饭时井没让喝酒，等我们走了，小盛自己要了酒喝，还带了些回船上接着喝。不知为啥与靠在一起的另一条船上的一个船员，外号叫老孩子的，争了二句，小盛把酒瓶往地上磕了一下，拿起来就往老孩子肚子上刺了过去。那老孩子也喝多了，居然一点反应没有，回船上睡觉去了。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衣服上怎么全是血？肚子上一个大洞，肠子都漏出来了！这才想起头天晚上的事。直着脖子叫小盛，却怎么也叫不答应。到我们船上一看，小盛摔倒在机仓里，还睡得死猪一样。让人叫醒了他，一动就大叫，说是肋骨摔断了。两个伤兵相互搀扶着到医院去了，临走留下话，让井送钱到医院去。
从此小盛在小旅店里住下来，不肯出海。到我家来时总是捂着胸低声说话，和我讲他女儿有多听话多可爱，我一再支了钱让他到医院看病。井回来后说我太容易被人胡弄，小盛住在店里天天喝酒赌钱嫖女人，他的肋骨只是磕痛了，透视结果根本没伤着，他就是为了不出海照拿钱才装病。我觉得井有点过份。小盛不至于这样胡来吧？
过了两天井和我正吃饭时，电话响了。井拿起话筒才听了两句就脸色大变：“大姐！大姐！你别生气！别给他计较！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再打他了！我马上过来，有啥事我们当面说。”我问：“出啥事了？”井气呼呼地说：“小盛真不是个东西！竟敢打老板娘的主意！老板娘找了黑社会的人把他给打了个半死，还关了起来。我不去说句话，人家要把他废了！”说完急急慌慌出门去了，直到晚上才回来，我问这事如何处理的，井说：“我答应付清小盛所有的欠账人家才放人。人家说了，让他走远点，否则看见他一次打一次。一共欠下了八千多块钱。你算算他到现在为止共预支了多少钱？”我看了看账说：“他的工资支得只剩五千多块钱了。一人吃饭全家饱、一人穿衣全家暖的人，他怎么花了这样多的钱？”“反正船上是容不得他这样的人了。他要在，会把我所有的船员全气跑。”“你能下狠心赶他走？”“我能！他做的事弄得兄弟情份早没了，我还顾忌啥？倒是你，可别心软又被他给骗了！”
时值隆冬，井借口换个带暖气的房子搬了家。我明白他是在躲小盛。小盛被人家私押了几天放出来后无处可去，找到我们原来住的地方不见人，打井的电话也无人接。他就打了我的电话。我一向不过问井的事，他以为我啥事都不知道，果真又连蒙带骗地说他因为伤痛到医院看病没赶上出海被拉下了，连行李都没拿下来，现在啥也没有，让我送点钱给他。或者让我告诉他现在的住址他自己来拿。我和他周旋了半个小时，见我不动声色，他又开始用他的老父亲和女儿展开了功势：“弟妹呀！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儿女？我要教敬老爹，供养女儿，我只想回去看看他们，只想对他们尽我的心尽我的责任”我不软不硬地说：“盛哥，你把孝敬父母供养女儿的钱存到酒杯里、用到那些临时叫你老公的人身上去了吧？我刚翻了下账，没有存在我们这里。”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挂断了。
后来听井说小盛花光了最后二十块钱打电话，那些平时跟他亲密得不得了的小姐们谁也不肯见他的面。万不得已他上了远洋船。提到他我心里总不是滋味，觉得他怪可怜的，连我们也不帮他。井说：“可怜之人，定有可恨之处。他这样的人，不值得人可怜，谁可怜他，谁受他的害。不信你瞧着，下一次他照样犯同样的毛病”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小盛的声音：“弟妹，你还没检查过你替我申请的qq号码我记住了没有呢。我可一次也没有用过，但还是记住了号码。”我回过头去笑笑说：“你说，是多少？”他报出了一个九位数的号码，我只能记住开头的那位数了：“盛哥！你真行！我只记得网名叫大圣了。”小盛很诚肯的样子说：“弟妹，你盛哥这点特长要能送给你就好了！我拿了这本事是浪费，要是你，你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的！”“别这样说，盛哥！老天自有安排，他给了你这个本事自有他的道理。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吧？”“好啥？不断下决心不断走老路。这辈子就这样了罢！永远成不了大圣了！”
我注意到他的一个变化，那就是不再自称“小盛”或许下一步，他可以自称“老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