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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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的夏天,我得了一场病,上吐下泻,整整一个星期,到最后什么也吃不下去,连水都不能喝了。卫生所的医生说是食物中了毒,在给我输了三天三夜的药后,我终于活过来了。

    那晚母亲从家里蹬来了三轮车,车上铺着一条小棉被,上面又放着一个凉席,那时我的个头已经不矮了,母亲把三轮车的后挡板放了下来,我才把脚伸开躺在了车上。

    那晚我仰面朝天,夏日的夜晚也有一丝微风吹过,有些凉爽。我就这样躺着,第一次盯着月亮看了那么久。

    从卫生所出来有很长一段是窄窄的马路,我躺在三轮车上看着月亮和我们一起行走,有时它跑到茂密的树叶里去,有时又跑进偶尔飘过的一朵云里面,但不论我们怎样拐弯,月亮一直都跟着。

    我在想这样一个问题:看上去光滑如玉的的月亮表面竟然是那样的沟壑万千,那褶皱的表面义无返顾地接受了阳光,又将它以近乎完美的姿态展现给地球上的我们,是多么神奇又不可思议的事。

    会有多少人在看到墨蓝色的天空中挂着的明月时,产生的不是美好的联想,而是一眼看穿它的沟壑万千,皱纹遍布。

    我就这样想着,后来车子就将进村庄了,拐上了一条土路,车开始颠簸起来,路是多么不平啊,坑坑洼洼,月亮也随之上下颤抖起来。

    母亲累了,她的腰更弓了,上身一压一压,费力地蹬着车子,我能在上下的颠簸中感受到车子向前一冲一冲的速度。

    我仿佛看到母亲蹬着蹬着就变老了,皱纹一下子就爬到了母亲的手上,母亲的脸上。

    可母亲还是面带慈祥的回着头问我:现在想吃什么,回去娘跟你去买。身体虚弱的我回答的声音是那么的小,我说娘你累了就歇会,我什么也不想吃。

    娘笑着说不累,就更用力地蹬起了车子。

    我知道再坎坷的路,在历尽颠簸之后,终会平静下来。正如我在走过这样一条路后,就会回到我的家里,然后躺在我的床上安静地睡着;正如母亲把岁月带给他的所有辛酸都藏了起来——皱纹不是爬满了她的脸吗?然后她呈现给我的永远是平静,是慈祥,是对生活的坦然一样。

    那晚长久注视的月亮,那晚的土路,那晚我察觉到的母亲的衰老,就这样连在了一起,仿佛要在冥冥之中告诉我一些人生的要义。

    不管是沟壑万千的月亮,坑坑洼洼的土路,还是布满皱纹的母亲的脸“皱”所承载的永远只是表面的一种形式,我更愿看到在皱之后所蕴涵的光滑,平和与宁静,因为那才是我们内心世界的温暖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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