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顶点文学 www.dingdianwx.com,最快更新稻香太上皇最新章节!

    晌午时,烈日依旧当空,走出屋外,晴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热气早已拂散了昨日大雨过后残留的寒意。

    “把一些杂草拔掉,就像这样。”杜小佟挽起窄袖,蹲在田埂边,逐而拔去才刚冒出头的杂草。

    蔺如勋微眯起眼,放眼四周,到处可见一畦畦的田,田里的水半掩着草。

    “怎么不先拔这个?”他探手抓了把绿草。

    杜小佟侧眼望去,脸色大变。“你在干什么?谁要你拔秧苗的?!”她粉拳紧握着,有股冲动想要揍他。

    “秧苗?这不是草?”他比照她手上拔的,确实极为相似,真要论不像之处,大概就是他拔的比较长一点。

    杜小佟皱紧眉,深呼吸了口气,扬着手中拔除的杂草。“这个才是杂草,你拔的是我上个月才刚种下的秧苗一两少爷,你的眼力可能不太好,麻烦你看仔细一点,千万别再拔错,否则我保证你晚上连红薯都没得吃。”

    “你在威胁我?”蔺仲勋微眯起眼。先是冷嘲热讽,而后威胁挟迫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循序渐进的手法,熟悉得令他头皮有点发麻。

    “我是在警告你,对能吃的东西再慎重一点,民以食为天,不分尊贵贫贱,饶是宫里那没用的皇帝,也得吃才能活。”

    蔺仲勋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像是平白被打了个耳光。不过就是一株秧苗,她竟连皇帝都骂,就不怕隔墙有耳,他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歹是个皇帝,你那张嘴安分点。”半晌,他只能挤出毫无杀伤力的警告。

    “不过是个无能昏君。”

    蔺仲勋横眼瞪去,怀疑她根本知道自己的身分,要不为何老是拐弯抹角地骂他。

    正想再和她论理,突地有人牵了牛走近,喊了她的名字,她赶忙起身,上前和对方稍稍寒暄了几句,正要牵着牛回头,又有个人走来。

    蔺仲勋懒懒望去,只见这人穿着一袭长衫,看起来比先前那庄稼汉要称头些,模样有点文弱,不过她脸上笑意多了些,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她神色极为认真,不住地点头,最终还朝那人欠了欠身。

    谁呀,那家伙,竟能让她这般客气。

    莫名的,心里就有那么丁点不舒坦,毕竟打一开始她就没给他好脸色,对他一再防备一再驱赶,不过今儿个他倒是意外瞧见她的笑。

    她的笑意是纯粹的喜悦,尽管是他成了丑角惹她发笑,但她终究是笑了,所以说,和那家伙相比,他应该相差不算太远,顶多是她待他的态度较不客气罢了,他大人大量,不计较那些。

    “你干么一直盯着我?”杜小侈牵着牛蜇回,就见他目光动也不动地定在自己身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刚才那人是谁?”他随口问着。

    杜小佟把牛绑在田边的大树下。“他是镇上的秀才,开了间私塾,教孩子们念书习字。”

    “你让几个小家伙念书习字?”他微诧。

    连白米都没得存粮,她竟还让几个小家伙上私塾?

    啊啊果真是个深思熟虑之人,眼光如此深远,早已拟好了将来的计划。

    “念书是为了向圣人贤达学习,习字是为了日后方便。”她走回田埂,见他动也没动。“一两少爷,干活了,还是你要像头牛,让我抽一下,才肯走一步?”

    蔺仲勋无声咂嘴,找着杂草。“依我看,念书习字是为了日后考取宝名吧,但找个秀才学习,这也太不济了。”

    “谁跟你说,我要他们考取宝名?”

    “不考取宝名还读什么书?”

    “你别傻了,当朝有个昏君,考取宝名做什么?要是一朝金榜题名,进宫后也只剩两条路可以走。”

    “喔,哪两条路?”他不耻下问。

    “要不是阿谀奉承,同流合污,那就是清廉等着被斩。”

    蔺仲勋轻点着头。到底是她对官场有研究,还是这坊间百姓是恁地无聊,老拿宫里大小事当茶余饭后闲嗑牙的话题?但,他不得不说,她顾虑的完全没错。

    打着清廉旗帜者,他会先诱之以利,动之以情,待对方上勾,他便以贪污之罪处斩,至于打一开始就不安好心者,他会慢慢等对方结党成派,等到羽翼丰满了,他再一次处决,大呼过瘾。

    对他而言,这是一场游戏,文武百官都是他手中的棋子,玩腻了,扔了便是。

    “不过,有些事也不能全怪无能昏君。”

    蔺仲勋无言望着她,觉得这句话并没有安抚到他,反而觉得又被打了第二个耳光,令人痛心的是,他无法反驳。他确实是个昏君,是为了当昏君才坐在那把龙椅上。

    “有太多人考取宝名,只因贪取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也许是太多不在乎民间疾苦的官,才会让昏君听不到民间的哀嚎。”杜小佟低叹口气。“也许两年前昆阳城大旱,皇上根本就不知道,要不怎会忍心放任昆阳城到处有饿死骨,甚至差点引发瘟一疫。”

    蔺仲勋垂着眼,想起烧饼油条说过的话。“这世道自有天命,谁都违逆不了。”

    就算他派人开仓赈灾,救了昆阳百姓,他们最终还是会死于瘟疫,就算他提早处理了瘟疫,他们又会死于蝗灾他试过了,试过了数十回,天命自有定数,就算他能挡,却只是一时,该死的人数,永远都不会变。

    “是吗?要是每个人都这么想自然是改变不了,但要是每个人都想要改变天命,难道还有改变不了的道理?”

    蔺仲勋怔忡抬眼,对上那双柔媚此刻却凌厉的眸。

    “那是不可能的,人是自私的,自扫门前雪,岂会管他人瓦上霜。”人性是黑暗而自私的,这一点他比谁都肯定,饶是她也反驳不了。但他知道她并非自私之人,她要是自私,就不会收养那几个孩子,还让他们上私塾。

    “那倒是。”她苦涩哼笑了声,不再开口,踏进水田里,拔着杂草。

    蔺仲勋瞅着她的背影,脱去鞋子,踏进水田里,一开始觉得有点微寒,但多走几步后,似乎一股温热从泥泞的泥底传出。

    田里有股似腐非腐的气味,隐约还夹杂着一股青草般的清新,艳阳底下,一望无际的田,却只有一小部分长着绿苗。

    “小佟姊,这儿的田都是你的?”他走到她身旁问着。

    “不是,只有这两亩。”她指着长着绿苗的两亩田。

    “那其它的是别人的你栽种的时间似乎和别人不同?”难道这就是霜雪米好吃的秘诀?

    “本该这个月才栽种,那头牛也是邻居跟我借的。”她意兴阑珊地应着,始终弯着腰,有时手拂过那翠嫩的秧苗,有时俯近嗅闻着气味。

    蔺仲勋有样学样,只觉得秧苗极为细嫩,至于气味若有似无,和太多气味揽在一块,他也分不清。

    “喔,那牛是不是可以杀了,晚上加菜?”他渴望吃肉,就像秧苗渴望着水。

    杜小佟冷冷抬眼。“你跟牛,我会选择杀了你加菜。”

    “那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这生死自有定数,不是她想杀就杀得了,还是别白费力气的好。是说她那眼神会不会太认真了些?

    杜小佟一副他是烂泥涂不上墙的表情。“牛可以犁田,帮我整田好耕种,而你能干么,连秧苗和杂草都分不清饺子都比你强上百倍,他拔杂草的动作可比你快多了。”

    拿一个六岁的娃羞辱他?不,等等——“你让饺子下田?”他问。

    “想活就要动,想吃就得工作,这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她径自往前走,脚步没停,手上的动作更是利落。“他们早上上私塾,下午到田里干活,活动活动筋骨总是好的。”

    “那方才的秀才跟你说什么?”他突问。

    “只是问了包子身体好些了没。”她猛地回头,一脸不善地道:“一两,你话很多,要不干脆我出个题目给你猜猜。”

    他话多?他有吗?蔺仲勋无法确定。

    “我问你,一只牛有四条腿,要是把尾巴也加进去,总共有几条腿。”话落,她径自朝前走去,不打算跟他闲话家常。

    蔺仲勋怔愕地望着她的背影,不敢相信她不过是贫户之女,被卖到王家当童养媳,最后甚至成了个被休离的寡妇她怎能问出这般聪慧的问题?

    几条腿?这话不过是暗喻着尾巴终究是尾巴,不管有几根毛,不管有多粗,也不可能变成腿意指人有几分本事,只管善尽其职,莫想越俎代庖这女人,真的很有意思。

    但再有意思,也不能再这般奴役他,嘲讽他,只让他吃红薯!虽说这红薯的滋味确实不错,但也仅只是不错,不能餐餐吃啊

    忙完农活回屋,见到晚膳,他虽是不满,但在杜小佟如刀般的瞪视之下,他只能勉为其难地咽下谁要他纡尊降贵地跑到这儿受苦的。

    回房简单清洗过,他躺上床,直觉得她极不寻常,但是跟在她身边,他却又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改变自己的命运。总不能再这样反复下去,直到把自己给逼疯思忖着,门外长廊响起细微的脚步声,走过他的房门外,踏进隔壁房里。

    隔壁房就住着四个小家伙,而这里的墙太薄,隔壁一点声响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就好比现在,他听见——

    “包子,起来喝药。”

    一阵窸窣的声响,他猜测是包子起身喝药,而后再听见杜小佟柔声道:“身上都汗湿了,换件衣衫。”

    “小佟姊,我帮包子哥换吧。”那是烧饼打了个哈欠后的声音。

    “可是”

    “先生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小佟姊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蔺仲勋闻言,不禁浅抹笑意。有趣的对话,才十岁大的小家伙,他到底懂多少?但听得出烧饼极为敬重杜小佟,搬出先生说的话,不过是要赶她回去休息罢了。

    而她刻意压低的声响,很温柔很温柔,教他莫名恍惚了起来,彷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总有个姑娘也是这么和他说话,像是怕被旁人听见,总是把声音压得又低又小声,他得要凑在她嘴边才听得清楚

    谁呀?那到底是谁?

本站推荐:天下第九夜的命名术斗战狂潮剑来快穿女配:深吻男神100次次元论坛女总裁的贴身兵王灵武帝尊疯批王爷我罩了战破苍穹

稻香太上皇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顶点文学只为原作者绿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绿光并收藏稻香太上皇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