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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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台阶打来电话的时候，月亮刚刚清理完饭桌上的一片狼藉，用抹布和这张以黑色大理石为质地的餐桌较着劲儿，终于连最后一块污渍也消灭殆尽，干净光亮的能朦朦胧胧的映出月亮小巧的鼻子和微微撅起的嘴角。
台阶是月亮的闺蜜，关系绝对铁板儿丁丁的。两人是在幼师认识的，然后一起上学，一起工作，甚至连两人结婚也没差几个日子。初婚的女人对未来总是有着一股子新鲜感，如同从土壤里刚刚探出脑袋的豆芽儿如饥似渴的朝着阳光空气拱去一番，急于将自己刚迈入生活的点滴和闺蜜分享，说不完道不尽。再加上台阶和月亮毕业后就同在北京的一家幼儿园里辅育着祖国未来的花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距离不但没增加两人的磕磕绊绊，反而如两块磁铁一样紧紧地吸引在一起。共同的生活，共同的事业，隔三差五的电话粥也就成了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儿。台阶最近觉得月亮变了，变得不像之前受丁点儿委屈都向自己抱怨，然后两人互相作成熨斗熨平对方的委屈，齐整的不留一点儿褶皱。于是在饭后给台阶拨了个电话，台阶小声说一切都好着呢，最近嗓子发炎了，不好多说话，赶明个儿好了在一起去k歌，对了，再加上玫瑰。这次电话那边的台阶心里的褶皱不但没给熨平，反而更加棱角分明的正方体似的。心想自己怎么就听不出月亮的嗓子哪儿哪儿的不对，电话那边清楚地传来超级的一声喊叫，然后月亮隐隐约约的说了一句：“怎么又是我刷碗啊？”听得不太清楚，显然是月亮把话筒遮住了，再没唠几句两人就挂了电话，台阶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今天是礼拜三，按婚前和超级轮流制的约定，今天是该超级刷碗的。饭后的超级却没有片刻在饭桌上停留的去了里屋，一屁股坐在了电脑旁然后稳如泰山。月亮小声的喊了他几次，超级却连眼皮儿都没抬一下。月亮便略带讨好意味的把碗筷收进了厨房，将剩菜匀到一个盘子放进冰箱，然后收拾了垃圾擦净了餐桌，心想等会儿再提醒超级，没想到和台阶通电话的时候超级却率先向自己发了难，月亮便知道又没戏了。那句“怎么又是我刷碗啊”透着三分无奈三分幽怨和六分服从，挂了电话后就朝着厨房走去。没想到超级却从里屋走了出来，脸色阴沉的跟暴风雨前的天一样“什么叫又让你刷碗啊？你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吗？大前天中午不就是我刷的吗？难不成我娶你还不如请个保姆”超级的语气很霸道，充满了愤怒和不平。月亮显然一下子懵住了，就是小声的抱怨了一下，没想到惹来满屋子充满的火药味儿，月亮低眉顺眼的一副小媳妇样儿，弱弱的辩解道：“我又没说不刷，再说今天礼拜三，本该你刷的”
月亮的婆婆听力平时不大好，没想到这会儿却灵敏的异常，本来和月亮的公公一起在房间看京剧的，却隔着厚厚的钢筋混凝土听到了月亮的辩解。走进客厅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家从来没有男人进厨房这一说，前几次我见超级刷碗还想说他来着，大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进厨房这种地儿。月亮，做媳妇的哪儿有你这样的，居然让老公去刷碗？”月亮原本还剩下那么一丁点儿的理直气壮，在婆婆发话后也变成了理屈词穷。月亮公公阴沉着脸也走了出来“你不刷？我来刷总可以了吧？”说着竟挽起袖子要进厨房。月亮公公说的“你”显然指的是月亮，如果说月亮婆婆话狠狠的抽了月亮一个耳光的话，月亮公公要进厨房就更如同一把锥子一般插进月亮的心脏，汪汪的鲜血，赤裸裸的疼。月亮一下子服了软，强带微笑道：“公公婆婆我错了，我去刷，我这就去刷。”然后急忙转身快步进了厨房，生怕那强装的微笑连转身的空都坚持不住，果然，进了厨房后，月亮再也忍耐不住，长长的睫毛下，大珠小珠落玉盘。
二
本子上已经有五个“正”字了，这是超级对月亮发火的次数，月亮每受一次委屈，就在这本子上画一道。不管心情有多糟，眼泪有多少，每一笔都横平竖直，做的非常耐心，一次也没漏掉。单从字面上来看，月亮读过的书显然不是很多，字不但缺少男性瘦硬的风骨，也没有女性特有的温柔清秀。总而言之，缺少那么一股神气劲儿，但字如其人这个定理显然没有在月亮身上印证，月亮是典型的小家碧玉，父母家里虽然不算阔绰，但打小自个儿也没过过苦日子，读了幼师后又升了专科，虽然大学里也挂过科逃过课，但总算是给那股子氛围熏陶出来了，精致的五官凑在一起，透出一股子典雅温柔的书卷气，在幼儿园里也不想着升官发财，安安静静的跟一汪清泉一样单纯，长长的睫毛下那对眼睛仿佛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着装算不上潮流，但也总是清新得体，以致生在北方的月亮总给人误会是生在苏杭的西湖边上。
但单纯的月亮也有固执的一面，好比眼前的这个笔记本，32开的封面是一只可爱的小熊，谁也料想不到里边却一笔一划勾勒着月亮的委屈。已经半夜一点了，超级还没有回来，想是又和他那一群狐朋狗友厮混去了，月亮一个人躺在双人床上，怀里抱着那本为人媳妇的委屈，墙壁上的结婚照里，月亮巧笑嫣然顾盼生姿的依偎在魁梧的超级旁边，幸福而有成就。
“睡吧睡吧”月亮自己对自己说道，然后数了三百多只绵羊，直到那些绵羊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从羊圈里蹦跶出来还朝着月亮咩咩直叫的时候还全无睡意。月亮心想怎么婚前和婚后的差别就这么大呢？月亮和超级是在网上的一个杀人游戏里边认识的，超级帅气幽默，月亮美丽依人，然后顺理成章的互相要了对方的q号。超级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一张帅气的面孔和幽默的嘴皮子正是月亮这种女孩子喜欢的类型。月亮始终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欧式风格的休闲西装更好的衬出了超级修长的身材，白马王子似的手捧玫瑰朝月亮单膝拜倒。月亮还记得那一刻自己脑子闪过一句话：“有的人，相识即是相爱，从此，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睡吧睡吧。”月亮又朝自己喃喃道，但回忆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横冲直撞。之前月亮有过几个男朋友，但自己总是觉得他们差了点什么，于是月亮小荷虽露尖尖角，却始终不让蜻蜓立上头，和他们的故事就草草的以一句性格不合收了尾。超级的出现让月亮更加坚定了自己宁缺毋滥的嫁人观念，不凡的谈吐、帅气的面孔让超级这个只在一家超市里做理货员的老北京青年成了月亮心中的一支潜力股，前途无限，光明万丈。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接了吻，月亮始终诧异自己当时的举动，自小家教甚严的月亮甚至没让前几任男友吻过自己，但超级身上散发的那股魅力却让自己失掉了魂儿。后来月亮在一本书上看到一句话才然后恍然大悟“没有人能在接吻的时候想起亚里士多德，不然，不是圣人，就是傻子”
“睡吧，睡吧。”这是月亮第三次告诫自己了。和超级认识时间不长，月亮就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了超级，超级果然也不负自己重望，尤其在月亮的同事面前对月亮无比的温柔和顺从，让闺蜜台阶羡慕不已。月亮和超级的矛盾是在后来出现的，这个世界很大，但巧合却并不一定只发生在小说里。在月亮和超级认识半年的时候，超级无意中发现月亮的前男友居然是自己的高中同学，而且超级和那个男生关系很不好，是给自己定义成猥琐龌龊低俗的那种类型，超级很难容忍自己的女朋友居然和他在一起呆过，于是索性分了手。当时超级的态度让月亮对他第一次产生了怀疑，谁还没点过去啊？再说月亮还是觉得那个男孩子挺不错的，凭什么你就给人家定义如此难听？超级一听就更火了，全身的大男子主义就在那个时候开始暴漏的一览无遗”
月亮没有对自己说第四次睡吧睡吧，因为她真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三
超级果然一夜未归，月亮醒来的时候枕头边上居然是湿的，月亮看完时间心理咯噔了一声，昨晚睡得太晚，居然忘了给公公婆婆备早餐，草草的收拾完毕后，却发现厨房水池里居然乱七八糟的堆着两副碗筷，原来超级的父母已经自己吃过了，显然并没有给月亮留一份，月亮带起手套，小心翼翼的把他们的碗筷刷洗干净，才急急忙忙的赶往幼儿园，顺便在路口买了一块面包。一路上脑子里尽是刚才客厅里超级父母阴沉吓人的脸色。
月亮最近也发现，自己居然慢慢的“城府”了起来，婚后的日子如同一砖一瓦，慢慢的就在月亮心里筑起了万里长城。昨晚的那次委屈，按照自己往日的作风定要在台阶面前抱怨一番，其实昨晚那场风波勾起的缘故是因为自己在女性的特殊期，沾不得冷水。月亮却没有说出来，而是选择恨恨的把它憋在了肚子里。
晚上月亮台阶和玫瑰一起去k歌，台阶问月亮你最近还好吧？月亮说好啊好啊，我们连晚上吃完饭都抢着刷盘子呢，月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第一次说了谎，感觉自己脸都在发烫，幸好ktv里的光线昏暗暗的，不然月亮肯定自己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台阶说月亮你真幸福，我们家那口子，得你用鸡毛掸子撵着才能撵去厨房。坐在前排的玫瑰笑了笑，没有说话。月亮又加了一句：“今晚超级有个会，才没能开车送我们。”月亮不知不觉的又加了一句谎言。一个谎言往往是构不成谎言的，不管是出自哪种目地说的谎，为了弥补那个谎言的漏洞，你就不得不再造一个谎言去填补，结果无非是一堵墙给拆的七零八落，而且无法复原。月亮晚上躺在床上想着今天自己说的话，居然有几分羞愧的意思。月亮听过一句话：一个人最爱表现甚么，她往往最缺什么。月亮给自己今天的举动起了一个名儿：“晒幸福”
十点钟的时候，月亮在阳台上远远地就看见了超级的车，心想昨晚的纠纷自己也许有一点儿错误吧，到底有没有呢？月亮其实也不知道答案。月亮总是这样，小家碧玉的温柔另一个代名词往往是缺乏主见，月亮总是在出现问题后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月亮就下了楼，想让超级下车后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自己，然后自己主动认错，把超级的百炼钢用自己的浑身解数化成绕指柔。车是有四个轮子的，总比人的两条腿跑得快。月亮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超级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了，却不见超级出来。月亮走近一看，车里超级抱着一个陌生的女子，两人正柔情蜜意的黏在一起。
月亮忽然感觉特别特别的反胃，超级那张帅气的面孔在月亮面前却陌生的异常。月亮记得自己曾经打过一个比方，如果说自己是花的话，超级就是采蜜的蜂。这时候月亮才感觉自己这个比喻并不好，蜜蜂是会飞的，而且不会永远只在一朵花上采蜜。超级一身酒气，和那个女人一块儿从车里走了出来，月亮本想着超级向自己道歉然后抽他一耳光的，但超级的满不在乎显然又超出了月亮的理解范畴，接下俩又出现更让月亮目瞪口呆的一件事，超级居然当着月亮的面再给了那女子一个激吻，两人说了拜拜之后就各走各路，完完全全把一旁的月亮当成了空气。
月亮突然觉得全身冷得异常，一丝一丝阳春三月的空气居然如同寒冬腊月一般，从每一个毛孔，从衣领袖子里往进冒，让月亮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月亮心想自己和超级的日子怎么成了这样，婚后的超级一点不比婚前，经常在自己面前和其他女人搂搂抱抱的，月亮彷佛记得超级追自己那会儿，两人走在大街上，任周围风景无限，超级的眼睛都基本能做到目不斜视。月亮双手抱着头蹲在超级的车旁，小声的呜咽着，但心底那股子委屈似乎并不能完全发泄出来，双肩随着呜咽声一抖一抖，远处看去像极了寒冬里的一株红梅。
月亮最终还是服软了，婚姻好比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沼泽，两个红亮亮的本本就栓住了两人的后半辈子，而且你不能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但月亮却不和超级说话，两人躺在床上互相却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如同一对陌生人。月亮之前听过七年之痒，但自己和超级显然还不足以到那个以量变引起质变的年纪，月亮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月亮单纯的身躯下开始蜕变，心想这次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看看超级会不会主动向自己道歉。
四
结婚前月亮听母亲说过一句女人做媳妇的座右铭，女人要打动男人的心，就得先打通他的肠胃。月亮对母亲这句名言也信服不已，于是婚前月亮在学完了母亲的全部绝活后又买了很多这方面的书，还记得第一次和超级在家里做饭的时候，超级大声惊叹钟灵的月亮居然还有这么一手，以后肯定自己有福了，然后把月亮做的几道小菜吃得干干净净还两眼冒光，一副恨不得连盘子一起吞下去的摸样。婚后的月亮更是使出全身解数，开始的一段日子月亮的公公婆婆也连声道好，但又有一句名言说人这一辈子有两件事情最过痛苦，一是求不得，二是得到了，前者是追求中的痛苦与煎熬，后者是满足后的空虚与无聊。在超级和他父母“得到了”之后，饭桌上的表现就慢慢的低落了下去。常常是动上几筷子就树梢猢狲散，月亮的满腔期许就贼凉贼凉的。
这几天月亮做饭更是心不在焉，一会儿能把人牙酸掉，一会儿又打死了卖盐的，饭桌上月亮婆婆说了一句，男人吗，要养家，在外应酬的时候沾点花花草草也很常见，月亮你别往心里去，日子总是要过的，月亮憋屈了好几天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出来，扯开了嗓子大声喊道：“你儿子婚前就是一超市小小的理货员，结婚后给炒了鱿鱼，连每天开车出去寻花问柳的油钱都是花我的，养个屁家？”
毫无征兆的，月亮就爆出来了那么伤人的一句话，还说了脏话，几乎破了自己前半辈子的记录。许是鲁迅笔下那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月亮选择了前者，一而再再而三的退避三舍的怀柔政策显然没有成效，自结婚后那么多的委屈点点滴滴的，就成了大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话一出口，月亮就后悔了，这下子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月亮婆婆显然给月亮的反常吓住了，木讷的说不出话来。月亮公公一言不发离开了饭桌，月亮婆婆就顺坡下驴的也走了，月亮转过身来，超级轮圆了膀月亮一个人游荡在北京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周围万家灯火的火树银花更凸出了月亮的柔弱孤苦，月亮在公园的河边哭的淅沥哗啦，心想自己怎么就一个不小心嫁给了超级呢。
两人自那次“前男友”事件后就分了手，但又因为某些原因复合了，而且没过两个月就结了婚。至于某些原因只有超级和月亮知道，月亮对台阶说超级溜达了一大圈子，还是回头来采她这朵鲜花了，台阶笑着说月亮你的脸皮儿怎么越来越厚了。月亮记得那是第一次对台阶说谎，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有了超级的孩子！
月亮胆小，月亮善良，月亮单纯。跟一个水晶球一样，很容易支离破碎，在超级和月亮分开之后，月亮的胃就开始反常，到了医院一查居然有了身孕，那时候的月亮一下子无助的像个孩子，月亮平日平日人前大尾巴狼儿装的有模有样，其实心里特传统，月亮的父母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工人，月亮不敢想象如果让父母知道自己未婚先育，自己的世界里会有爆发出怎样的世界大战。月亮也不敢给台阶打电话，就拨通了那个虽然删了但心里跟烙上去似的超级的号码，超级反应也是一怔，事实证明超级那个时候对月亮还是有感情的，而分开的这三个月里，月亮更加觉得自己离不开超级，她已经习惯了生病时有人嘘寒问暖，下班后超级手捧玫瑰站在幼儿园接自己那种幸福的生活，就先向超级服了软。两个人就似乎和好如初了。超级在月亮父母面前表现的跟挑不出一点刺儿，帮月亮母亲做饭，甚至马桶堵了超级挽起袖子去通，月亮的母亲就告诉月亮这个男人可靠。
两人的婚礼是在和好后一个月举办的，地点选在了北京cbd的艾维特酒店。浩大而轰轰烈烈，超级几乎请来了自己整个中国的朋友，凡是有点印象能喊上名字的都来了。超级就是这么一人，浩大的婚礼让他觉得倍儿有面子，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绝后的满足，这甚至比这场婚礼本身更让他春风得意。月亮一袭红色的嫁衣，超级笔直不菲的西装，两人站在一起颇有那么些天作之合的感觉。月亮的父母也为自己这个二十八岁得宝贝女儿的落地生根欢饮不已，跟亲戚借了五万块钱，再加上二老的积蓄，买了一辆车作了月亮的嫁妆。参加那场婚礼的人都给那种强烈的气场震慑住了，他们这个圈子大多是北京城最底层的小老百姓，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于是超级和月亮的婚礼在隔了很久之后还是众人的谈资。
婚后的月亮却感觉自己成了装在套子里的人，超级对自己逐渐的开始冷淡，不再像之前那样喜欢陪自己逛街，喜欢自己对他使小性子。没了工作后更是每天开着车出去晃荡，就连月亮也不知道他每天在忙什么，要么彻夜不归，要么就三更半夜醉醺醺的带回来一身酒气，而且脾气越来越大，开始给自己脸色看。月亮反省了很久还是没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次次生活的摩擦和心底的眼泪都给他一横一竖的融在了那五个正字里边。超级并不如他在人前表现的那样，他懒，他花，他脾气也冲，没了工作后的超级显然并不着急，还停留在那场婚礼带给自己腾云驾雾的九霄里足不沾地，月亮怀孕的时候甚至还在帮他洗着内裤，月亮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她曾经心理的那只潜力股，一路狂跌，让月亮赔的血本无归头破血流。但超级在人前却又特装，在自己父母和同事面前替自己拎包，问自己累不累，渴不渴？月亮感觉自己嫁给了两个超级，一个跟之前一样对自己体贴的无微不至，一个却蜕变的让自己恐慌，让自己害怕。于是月亮下班后开始不敢回家，怕面对超级，面对超级的父母。
五
夜深了。
月亮还在这条河边，好看的眼睛却再也流不出泪水。月亮想找一家小旅馆暂且熬过今晚，一摸口袋却没有带钱，月亮又不想给台阶打电话，家丑不可外扬，即便是再好的闺蜜。超级甚至在孩子满月的前一天晚上都不在家陪自己，但几天后又挽着手到月亮单位一位一位的送糖果，月亮感觉特虚伪特能装。近墨者黑，月亮发现自己也慢慢的变得“作”起来了。
公园里的路灯一盏盏的也灭了，远处高楼上的万家灯火也都逐渐的一盏一盏的灭了。月亮发泄完了，又迈着步子朝那个不算家的家走去，黑夜里单薄的身影让人心疼。
这些日子超级的心情很糟，糟透到了骨子里。倒不是因为给超市辞掉了工作，那破工作怎么能容下自己这尊大佛呢？也不是因为和月亮闹了矛盾，女人嘛，没有女人冷冷清清，有了女人鸡犬不宁。超级在心情很糟是因为玫瑰。
玫瑰是月亮的同时，认识她是在发出和月亮的婚礼请帖之后，当时玫瑰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的烙印在在了超级的心里，超级突然有了一股和月亮一起从未有过的感觉。婚礼的时候，玫瑰是月亮的伴郎，超级那一瞬间甚至有一种错觉，今晚的女主人公不应该是月亮而是玫瑰。
老实说，超级觉得自己还是喜欢过月亮的，可是喜欢归喜欢，自己并没有想过要和这样的女人厮守一辈子，两条线有个交点也就成了，如果平行甚至重合下去，难保自己不会有厌烦的那一天。超级觉得自己的未来还没开始，尽管自己今年已经岁近三十。认识玫瑰后超级总觉得自己有些不甘，甚至感觉和月亮即将要举办的婚礼也是一个不明智的决定，可后悔归后悔，请帖都发出去了，自己可丢不起这人，再加上月亮肚子里毕竟有了自己的孩子。有时候默认却并不代表安心，超级开始对玫瑰展开攻势，加上玫瑰也喜欢玩那个杀人游戏，超级有有意无意的开始安排一下巧合。在月亮即将生孩子的时候，玫瑰生病了，超级从超市请了假，再弄了一大堆药和零食，超级对这些很在行，再加上玫瑰喜欢的口味甚么的，超级都提前打听的一清二楚。到了玫瑰家，玫瑰却问了一句，月亮知不知道他来这里。
超级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居然给玫瑰顶了回来，好说歹说才劝她留下了那些东西，超级在女孩子面前碰壁的机会可不是很多，但玫瑰越是如此，超级久越觉得玫瑰好。古语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定理经历了历史长河的刷洗还存留下来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又说了很多话玫瑰才同意不告诉月亮，但前提是下不为例，超级爽快的答应了，这时候傻子才不答应呢。
超级觉得月亮特精，属于那种活的特明白，一是一二是二的那种人，超级想迈出更进一步的发展却始终困难重重，孩子满月的前一天晚上，超级终于再次约出了玫瑰一起去杀人，回来的时候车里灯光昏暗，玫瑰宛如一大捧真正的玫瑰一般，全身散发出一股子让超级欲火焚身的气息，超级觉得时机成熟了，一把抱住玫瑰说我爱你，却忘了玫瑰生来就是带刺的，在他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义正言辞的说超级你别太过分，月亮是我的同事，你刚才说的话我什么都没听到，你最好也当做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要回家顺便搭你的顺风车而已，你要愿意就送我回家，不愿意这就停车，我立马下去。超级使强不得，只好作罢，玫瑰下车的时候又加了一句：别忘了你的车还是月亮父母花钱买的。
那句话伤了超级的自尊，超级感觉自己跟光着屁股站在冰天雪地里一般，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对玫瑰就是提不起恨来，超级第一次理解到了又爱又恨这词词语是什么意思，月亮这几天却老给自己找事儿“女人，女人”超级朝自己喃喃道。
五
月亮把一肚子的委屈全都倒进了河水里。月亮的强项是舞蹈，甚至还拿过全国一等经，还记得刚认识超级的时候，超级甚至偷偷的去报班去学跳舞，月亮那时候的心底跟涂了蜜似的甜。跟超级领了证的那晚，约了一帮自己的好朋友们去ktv举办了一场名为“超级－小月亮，有情终成眷属”的活动，还请了主持人，超级风度翩翩，月亮笑靥如花。那些回忆距今没隔上沧海桑田，却给了月亮恍如隔世的感觉。超级到底变了？还是自己之前没看清楚人，当时两人复合后，因为怀孕的缘故，再加上月亮年纪已经不小，就赌了一把把自己后半辈子给了超级。终于到屋门口，月亮想好了一大堆道歉的台词，擦干了眼泪敲了敲门，里边传来了自己孩子的哭声，但敲了好久，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开门，这下月亮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一
台阶打来电话的时候，月亮刚刚清理完饭桌上的一片狼藉，用抹布和这张以黑色大理石为质地的餐桌较着劲儿，终于连最后一块污渍也消灭殆尽，干净光亮的能朦朦胧胧的映出月亮小巧的鼻子和微微撅起的嘴角。
台阶是月亮的闺蜜，关系绝对铁板儿丁丁的。两人是在幼师认识的，然后一起上学，一起工作，甚至连两人结婚也没差几个日子。初婚的女人对未来总是有着一股子新鲜感，如同从土壤里刚刚探出脑袋的豆芽儿如饥似渴的朝着阳光空气拱去一番，急于将自己刚迈入生活的点滴和闺蜜分享，说不完道不尽。再加上台阶和月亮毕业后就同在北京的一家幼儿园里辅育着祖国未来的花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距离不但没增加两人的磕磕绊绊，反而如两块磁铁一样紧紧地吸引在一起。共同的生活，共同的事业，隔三差五的电话粥也就成了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儿。台阶最近觉得月亮变了，变得不像之前受丁点儿委屈都向自己抱怨，然后两人互相作成熨斗熨平对方的委屈，齐整的不留一点儿褶皱。于是在饭后给台阶拨了个电话，台阶小声说一切都好着呢，最近嗓子发炎了，不好多说话，赶明个儿好了在一起去k歌，对了，再加上玫瑰。这次电话那边的台阶心里的褶皱不但没给熨平，反而更加棱角分明的正方体似的。心想自己怎么就听不出月亮的嗓子哪儿哪儿的不对，电话那边清楚地传来超级的一声喊叫，然后月亮隐隐约约的说了一句：“怎么又是我刷碗啊？”听得不太清楚，显然是月亮把话筒遮住了，再没唠几句两人就挂了电话，台阶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今天是礼拜三，按婚前和超级轮流制的约定，今天是该超级刷碗的。饭后的超级却没有片刻在饭桌上停留的去了里屋，一屁股坐在了电脑旁然后稳如泰山。月亮小声的喊了他几次，超级却连眼皮儿都没抬一下。月亮便略带讨好意味的把碗筷收进了厨房，将剩菜匀到一个盘子放进冰箱，然后收拾了垃圾擦净了餐桌，心想等会儿再提醒超级，没想到和台阶通电话的时候超级却率先向自己发了难，月亮便知道又没戏了。那句“怎么又是我刷碗啊”透着三分无奈三分幽怨和六分服从，挂了电话后就朝着厨房走去。没想到超级却从里屋走了出来，脸色阴沉的跟暴风雨前的天一样“什么叫又让你刷碗啊？你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吗？大前天中午不就是我刷的吗？难不成我娶你还不如请个保姆”超级的语气很霸道，充满了愤怒和不平。月亮显然一下子懵住了，就是小声的抱怨了一下，没想到惹来满屋子充满的火药味儿，月亮低眉顺眼的一副小媳妇样儿，弱弱的辩解道：“我又没说不刷，再说今天礼拜三，本该你刷的”
月亮的婆婆听力平时不大好，没想到这会儿却灵敏的异常，本来和月亮的公公一起在房间看京剧的，却隔着厚厚的钢筋混凝土听到了月亮的辩解。走进客厅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家从来没有男人进厨房这一说，前几次我见超级刷碗还想说他来着，大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进厨房这种地儿。月亮，做媳妇的哪儿有你这样的，居然让老公去刷碗？”月亮原本还剩下那么一丁点儿的理直气壮，在婆婆发话后也变成了理屈词穷。月亮公公阴沉着脸也走了出来“你不刷？我来刷总可以了吧？”说着竟挽起袖子要进厨房。月亮公公说的“你”显然指的是月亮，如果说月亮婆婆话狠狠的抽了月亮一个耳光的话，月亮公公要进厨房就更如同一把锥子一般插进月亮的心脏，汪汪的鲜血，赤裸裸的疼。月亮一下子服了软，强带微笑道：“公公婆婆我错了，我去刷，我这就去刷。”然后急忙转身快步进了厨房，生怕那强装的微笑连转身的空都坚持不住，果然，进了厨房后，月亮再也忍耐不住，长长的睫毛下，大珠小珠落玉盘。
二
本子上已经有五个“正”字了，这是超级对月亮发火的次数，月亮每受一次委屈，就在这本子上画一道。不管心情有多糟，眼泪有多少，每一笔都横平竖直，做的非常耐心，一次也没漏掉。单从字面上来看，月亮读过的书显然不是很多，字不但缺少男性瘦硬的风骨，也没有女性特有的温柔清秀。总而言之，缺少那么一股神气劲儿，但字如其人这个定理显然没有在月亮身上印证，月亮是典型的小家碧玉，父母家里虽然不算阔绰，但打小自个儿也没过过苦日子，读了幼师后又升了专科，虽然大学里也挂过科逃过课，但总算是给那股子氛围熏陶出来了，精致的五官凑在一起，透出一股子典雅温柔的书卷气，在幼儿园里也不想着升官发财，安安静静的跟一汪清泉一样单纯，长长的睫毛下那对眼睛仿佛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着装算不上潮流，但也总是清新得体，以致生在北方的月亮总给人误会是生在苏杭的西湖边上。
但单纯的月亮也有固执的一面，好比眼前的这个笔记本，32开的封面是一只可爱的小熊，谁也料想不到里边却一笔一划勾勒着月亮的委屈。已经半夜一点了，超级还没有回来，想是又和他那一群狐朋狗友厮混去了，月亮一个人躺在双人床上，怀里抱着那本为人媳妇的委屈，墙壁上的结婚照里，月亮巧笑嫣然顾盼生姿的依偎在魁梧的超级旁边，幸福而有成就。
“睡吧睡吧”月亮自己对自己说道，然后数了三百多只绵羊，直到那些绵羊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从羊圈里蹦跶出来还朝着月亮咩咩直叫的时候还全无睡意。月亮心想怎么婚前和婚后的差别就这么大呢？月亮和超级是在网上的一个杀人游戏里边认识的，超级帅气幽默，月亮美丽依人，然后顺理成章的互相要了对方的q号。超级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一张帅气的面孔和幽默的嘴皮子正是月亮这种女孩子喜欢的类型。月亮始终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欧式风格的休闲西装更好的衬出了超级修长的身材，白马王子似的手捧玫瑰朝月亮单膝拜倒。月亮还记得那一刻自己脑子闪过一句话：“有的人，相识即是相爱，从此，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睡吧睡吧。”月亮又朝自己喃喃道，但回忆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横冲直撞。之前月亮有过几个男朋友，但自己总是觉得他们差了点什么，于是月亮小荷虽露尖尖角，却始终不让蜻蜓立上头，和他们的故事就草草的以一句性格不合收了尾。超级的出现让月亮更加坚定了自己宁缺毋滥的嫁人观念，不凡的谈吐、帅气的面孔让超级这个只在一家超市里做理货员的老北京青年成了月亮心中的一支潜力股，前途无限，光明万丈。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接了吻，月亮始终诧异自己当时的举动，自小家教甚严的月亮甚至没让前几任男友吻过自己，但超级身上散发的那股魅力却让自己失掉了魂儿。后来月亮在一本书上看到一句话才然后恍然大悟“没有人能在接吻的时候想起亚里士多德，不然，不是圣人，就是傻子”
“睡吧，睡吧。”这是月亮第三次告诫自己了。和超级认识时间不长，月亮就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了超级，超级果然也不负自己重望，尤其在月亮的同事面前对月亮无比的温柔和顺从，让闺蜜台阶羡慕不已。月亮和超级的矛盾是在后来出现的，这个世界很大，但巧合却并不一定只发生在小说里。在月亮和超级认识半年的时候，超级无意中发现月亮的前男友居然是自己的高中同学，而且超级和那个男生关系很不好，是给自己定义成猥琐龌龊低俗的那种类型，超级很难容忍自己的女朋友居然和他在一起呆过，于是索性分了手。当时超级的态度让月亮对他第一次产生了怀疑，谁还没点过去啊？再说月亮还是觉得那个男孩子挺不错的，凭什么你就给人家定义如此难听？超级一听就更火了，全身的大男子主义就在那个时候开始暴漏的一览无遗”
月亮没有对自己说第四次睡吧睡吧，因为她真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三
超级果然一夜未归，月亮醒来的时候枕头边上居然是湿的，月亮看完时间心理咯噔了一声，昨晚睡得太晚，居然忘了给公公婆婆备早餐，草草的收拾完毕后，却发现厨房水池里居然乱七八糟的堆着两副碗筷，原来超级的父母已经自己吃过了，显然并没有给月亮留一份，月亮带起手套，小心翼翼的把他们的碗筷刷洗干净，才急急忙忙的赶往幼儿园，顺便在路口买了一块面包。一路上脑子里尽是刚才客厅里超级父母阴沉吓人的脸色。
月亮最近也发现，自己居然慢慢的“城府”了起来，婚后的日子如同一砖一瓦，慢慢的就在月亮心里筑起了万里长城。昨晚的那次委屈，按照自己往日的作风定要在台阶面前抱怨一番，其实昨晚那场风波勾起的缘故是因为自己在女性的特殊期，沾不得冷水。月亮却没有说出来，而是选择恨恨的把它憋在了肚子里。
晚上月亮台阶和玫瑰一起去k歌，台阶问月亮你最近还好吧？月亮说好啊好啊，我们连晚上吃完饭都抢着刷盘子呢，月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第一次说了谎，感觉自己脸都在发烫，幸好ktv里的光线昏暗暗的，不然月亮肯定自己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台阶说月亮你真幸福，我们家那口子，得你用鸡毛掸子撵着才能撵去厨房。坐在前排的玫瑰笑了笑，没有说话。月亮又加了一句：“今晚超级有个会，才没能开车送我们。”月亮不知不觉的又加了一句谎言。一个谎言往往是构不成谎言的，不管是出自哪种目地说的谎，为了弥补那个谎言的漏洞，你就不得不再造一个谎言去填补，结果无非是一堵墙给拆的七零八落，而且无法复原。月亮晚上躺在床上想着今天自己说的话，居然有几分羞愧的意思。月亮听过一句话：一个人最爱表现甚么，她往往最缺什么。月亮给自己今天的举动起了一个名儿：“晒幸福”
十点钟的时候，月亮在阳台上远远地就看见了超级的车，心想昨晚的纠纷自己也许有一点儿错误吧，到底有没有呢？月亮其实也不知道答案。月亮总是这样，小家碧玉的温柔另一个代名词往往是缺乏主见，月亮总是在出现问题后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月亮就下了楼，想让超级下车后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自己，然后自己主动认错，把超级的百炼钢用自己的浑身解数化成绕指柔。车是有四个轮子的，总比人的两条腿跑得快。月亮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超级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了，却不见超级出来。月亮走近一看，车里超级抱着一个陌生的女子，两人正柔情蜜意的黏在一起。
月亮忽然感觉特别特别的反胃，超级那张帅气的面孔在月亮面前却陌生的异常。月亮记得自己曾经打过一个比方，如果说自己是花的话，超级就是采蜜的蜂。这时候月亮才感觉自己这个比喻并不好，蜜蜂是会飞的，而且不会永远只在一朵花上采蜜。超级一身酒气，和那个女人一块儿从车里走了出来，月亮本想着超级向自己道歉然后抽他一耳光的，但超级的满不在乎显然又超出了月亮的理解范畴，接下俩又出现更让月亮目瞪口呆的一件事，超级居然当着月亮的面再给了那女子一个激吻，两人说了拜拜之后就各走各路，完完全全把一旁的月亮当成了空气。
月亮突然觉得全身冷得异常，一丝一丝阳春三月的空气居然如同寒冬腊月一般，从每一个毛孔，从衣领袖子里往进冒，让月亮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月亮心想自己和超级的日子怎么成了这样，婚后的超级一点不比婚前，经常在自己面前和其他女人搂搂抱抱的，月亮彷佛记得超级追自己那会儿，两人走在大街上，任周围风景无限，超级的眼睛都基本能做到目不斜视。月亮双手抱着头蹲在超级的车旁，小声的呜咽着，但心底那股子委屈似乎并不能完全发泄出来，双肩随着呜咽声一抖一抖，远处看去像极了寒冬里的一株红梅。
月亮最终还是服软了，婚姻好比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沼泽，两个红亮亮的本本就栓住了两人的后半辈子，而且你不能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但月亮却不和超级说话，两人躺在床上互相却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如同一对陌生人。月亮之前听过七年之痒，但自己和超级显然还不足以到那个以量变引起质变的年纪，月亮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月亮单纯的身躯下开始蜕变，心想这次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看看超级会不会主动向自己道歉。
四
结婚前月亮听母亲说过一句女人做媳妇的座右铭，女人要打动男人的心，就得先打通他的肠胃。月亮对母亲这句名言也信服不已，于是婚前月亮在学完了母亲的全部绝活后又买了很多这方面的书，还记得第一次和超级在家里做饭的时候，超级大声惊叹钟灵的月亮居然还有这么一手，以后肯定自己有福了，然后把月亮做的几道小菜吃得干干净净还两眼冒光，一副恨不得连盘子一起吞下去的摸样。婚后的月亮更是使出全身解数，开始的一段日子月亮的公公婆婆也连声道好，但又有一句名言说人这一辈子有两件事情最过痛苦，一是求不得，二是得到了，前者是追求中的痛苦与煎熬，后者是满足后的空虚与无聊。在超级和他父母“得到了”之后，饭桌上的表现就慢慢的低落了下去。常常是动上几筷子就树梢猢狲散，月亮的满腔期许就贼凉贼凉的。
这几天月亮做饭更是心不在焉，一会儿能把人牙酸掉，一会儿又打死了卖盐的，饭桌上月亮婆婆说了一句，男人吗，要养家，在外应酬的时候沾点花花草草也很常见，月亮你别往心里去，日子总是要过的，月亮憋屈了好几天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出来，扯开了嗓子大声喊道：“你儿子婚前就是一超市小小的理货员，结婚后给炒了鱿鱼，连每天开车出去寻花问柳的油钱都是花我的，养个屁家？”
毫无征兆的，月亮就爆出来了那么伤人的一句话，还说了脏话，几乎破了自己前半辈子的记录。许是鲁迅笔下那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月亮选择了前者，一而再再而三的退避三舍的怀柔政策显然没有成效，自结婚后那么多的委屈点点滴滴的，就成了大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话一出口，月亮就后悔了，这下子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月亮婆婆显然给月亮的反常吓住了，木讷的说不出话来。月亮公公一言不发离开了饭桌，月亮婆婆就顺坡下驴的也走了，月亮转过身来，超级轮圆了膀月亮一个人游荡在北京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周围万家灯火的火树银花更凸出了月亮的柔弱孤苦，月亮在公园的河边哭的淅沥哗啦，心想自己怎么就一个不小心嫁给了超级呢。
两人自那次“前男友”事件后就分了手，但又因为某些原因复合了，而且没过两个月就结了婚。至于某些原因只有超级和月亮知道，月亮对台阶说超级溜达了一大圈子，还是回头来采她这朵鲜花了，台阶笑着说月亮你的脸皮儿怎么越来越厚了。月亮记得那是第一次对台阶说谎，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有了超级的孩子！
月亮胆小，月亮善良，月亮单纯。跟一个水晶球一样，很容易支离破碎，在超级和月亮分开之后，月亮的胃就开始反常，到了医院一查居然有了身孕，那时候的月亮一下子无助的像个孩子，月亮平日平日人前大尾巴狼儿装的有模有样，其实心里特传统，月亮的父母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工人，月亮不敢想象如果让父母知道自己未婚先育，自己的世界里会有爆发出怎样的世界大战。月亮也不敢给台阶打电话，就拨通了那个虽然删了但心里跟烙上去似的超级的号码，超级反应也是一怔，事实证明超级那个时候对月亮还是有感情的，而分开的这三个月里，月亮更加觉得自己离不开超级，她已经习惯了生病时有人嘘寒问暖，下班后超级手捧玫瑰站在幼儿园接自己那种幸福的生活，就先向超级服了软。两个人就似乎和好如初了。超级在月亮父母面前表现的跟挑不出一点刺儿，帮月亮母亲做饭，甚至马桶堵了超级挽起袖子去通，月亮的母亲就告诉月亮这个男人可靠。
两人的婚礼是在和好后一个月举办的，地点选在了北京cbd的艾维特酒店。浩大而轰轰烈烈，超级几乎请来了自己整个中国的朋友，凡是有点印象能喊上名字的都来了。超级就是这么一人，浩大的婚礼让他觉得倍儿有面子，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绝后的满足，这甚至比这场婚礼本身更让他春风得意。月亮一袭红色的嫁衣，超级笔直不菲的西装，两人站在一起颇有那么些天作之合的感觉。月亮的父母也为自己这个二十八岁得宝贝女儿的落地生根欢饮不已，跟亲戚借了五万块钱，再加上二老的积蓄，买了一辆车作了月亮的嫁妆。参加那场婚礼的人都给那种强烈的气场震慑住了，他们这个圈子大多是北京城最底层的小老百姓，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于是超级和月亮的婚礼在隔了很久之后还是众人的谈资。
婚后的月亮却感觉自己成了装在套子里的人，超级对自己逐渐的开始冷淡，不再像之前那样喜欢陪自己逛街，喜欢自己对他使小性子。没了工作后更是每天开着车出去晃荡，就连月亮也不知道他每天在忙什么，要么彻夜不归，要么就三更半夜醉醺醺的带回来一身酒气，而且脾气越来越大，开始给自己脸色看。月亮反省了很久还是没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次次生活的摩擦和心底的眼泪都给他一横一竖的融在了那五个正字里边。超级并不如他在人前表现的那样，他懒，他花，他脾气也冲，没了工作后的超级显然并不着急，还停留在那场婚礼带给自己腾云驾雾的九霄里足不沾地，月亮怀孕的时候甚至还在帮他洗着内裤，月亮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她曾经心理的那只潜力股，一路狂跌，让月亮赔的血本无归头破血流。但超级在人前却又特装，在自己父母和同事面前替自己拎包，问自己累不累，渴不渴？月亮感觉自己嫁给了两个超级，一个跟之前一样对自己体贴的无微不至，一个却蜕变的让自己恐慌，让自己害怕。于是月亮下班后开始不敢回家，怕面对超级，面对超级的父母。
五
夜深了。
月亮还在这条河边，好看的眼睛却再也流不出泪水。月亮想找一家小旅馆暂且熬过今晚，一摸口袋却没有带钱，月亮又不想给台阶打电话，家丑不可外扬，即便是再好的闺蜜。超级甚至在孩子满月的前一天晚上都不在家陪自己，但几天后又挽着手到月亮单位一位一位的送糖果，月亮感觉特虚伪特能装。近墨者黑，月亮发现自己也慢慢的变得“作”起来了。
公园里的路灯一盏盏的也灭了，远处高楼上的万家灯火也都逐渐的一盏一盏的灭了。月亮发泄完了，又迈着步子朝那个不算家的家走去，黑夜里单薄的身影让人心疼。
这些日子超级的心情很糟，糟透到了骨子里。倒不是因为给超市辞掉了工作，那破工作怎么能容下自己这尊大佛呢？也不是因为和月亮闹了矛盾，女人嘛，没有女人冷冷清清，有了女人鸡犬不宁。超级在心情很糟是因为玫瑰。
玫瑰是月亮的同时，认识她是在发出和月亮的婚礼请帖之后，当时玫瑰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的烙印在在了超级的心里，超级突然有了一股和月亮一起从未有过的感觉。婚礼的时候，玫瑰是月亮的伴郎，超级那一瞬间甚至有一种错觉，今晚的女主人公不应该是月亮而是玫瑰。
老实说，超级觉得自己还是喜欢过月亮的，可是喜欢归喜欢，自己并没有想过要和这样的女人厮守一辈子，两条线有个交点也就成了，如果平行甚至重合下去，难保自己不会有厌烦的那一天。超级觉得自己的未来还没开始，尽管自己今年已经岁近三十。认识玫瑰后超级总觉得自己有些不甘，甚至感觉和月亮即将要举办的婚礼也是一个不明智的决定，可后悔归后悔，请帖都发出去了，自己可丢不起这人，再加上月亮肚子里毕竟有了自己的孩子。有时候默认却并不代表安心，超级开始对玫瑰展开攻势，加上玫瑰也喜欢玩那个杀人游戏，超级有有意无意的开始安排一下巧合。在月亮即将生孩子的时候，玫瑰生病了，超级从超市请了假，再弄了一大堆药和零食，超级对这些很在行，再加上玫瑰喜欢的口味甚么的，超级都提前打听的一清二楚。到了玫瑰家，玫瑰却问了一句，月亮知不知道他来这里。
超级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居然给玫瑰顶了回来，好说歹说才劝她留下了那些东西，超级在女孩子面前碰壁的机会可不是很多，但玫瑰越是如此，超级久越觉得玫瑰好。古语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定理经历了历史长河的刷洗还存留下来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又说了很多话玫瑰才同意不告诉月亮，但前提是下不为例，超级爽快的答应了，这时候傻子才不答应呢。
超级觉得月亮特精，属于那种活的特明白，一是一二是二的那种人，超级想迈出更进一步的发展却始终困难重重，孩子满月的前一天晚上，超级终于再次约出了玫瑰一起去杀人，回来的时候车里灯光昏暗，玫瑰宛如一大捧真正的玫瑰一般，全身散发出一股子让超级欲火焚身的气息，超级觉得时机成熟了，一把抱住玫瑰说我爱你，却忘了玫瑰生来就是带刺的，在他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义正言辞的说超级你别太过分，月亮是我的同事，你刚才说的话我什么都没听到，你最好也当做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要回家顺便搭你的顺风车而已，你要愿意就送我回家，不愿意这就停车，我立马下去。超级使强不得，只好作罢，玫瑰下车的时候又加了一句：别忘了你的车还是月亮父母花钱买的。
那句话伤了超级的自尊，超级感觉自己跟光着屁股站在冰天雪地里一般，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对玫瑰就是提不起恨来，超级第一次理解到了又爱又恨这词词语是什么意思，月亮这几天却老给自己找事儿“女人，女人”超级朝自己喃喃道。
五
月亮把一肚子的委屈全都倒进了河水里。月亮的强项是舞蹈，甚至还拿过全国一等经，还记得刚认识超级的时候，超级甚至偷偷的去报班去学跳舞，月亮那时候的心底跟涂了蜜似的甜。跟超级领了证的那晚，约了一帮自己的好朋友们去ktv举办了一场名为“超级－小月亮，有情终成眷属”的活动，还请了主持人，超级风度翩翩，月亮笑靥如花。那些回忆距今没隔上沧海桑田，却给了月亮恍如隔世的感觉。超级到底变了？还是自己之前没看清楚人，当时两人复合后，因为怀孕的缘故，再加上月亮年纪已经不小，就赌了一把把自己后半辈子给了超级。终于到屋门口，月亮想好了一大堆道歉的台词，擦干了眼泪敲了敲门，里边传来了自己孩子的哭声，但敲了好久，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开门，这下月亮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