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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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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婷高中毕业了,大学没考上,也不想继续读下去,在她们村里,女孩子能读到高中毕业已是凤毛麟角,再说了,女孩子迟早总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干嘛,还不如早点出去工作挣钱养家,和她年纪相仿的多已出嫁了,有的孩子已两岁了。

    婉婷背起简单的行李,头也不回地搭上了开往鹏城的汽车,去投奔她的姐姐——-三年前就在鹏城打工,去年刚和当地的一个小伙子结婚。鹏城是一个海边城市,经济比较发达,外商投资办了许多工厂,从而缓解了当地的就业问题。而大海是她一直向往的地方。

    在她姐姐的帮助下,她顺利地进了一家服装厂。但是厂里有规定,是新来的工人都要先从包装开始干,一个月以后才能学车缝。可她包装干了一个星期,就不干了,她觉得她完全可以把车缝学好。于是她向包装组长林姐反映,要求去车间学车缝。可林姐说没这个先例。于是婉婷敲开了厂长的办公室,厂长阿松正在通电话。她耐着性子等了二十分钟,可阿松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头也不抬一下。厂长的态度激怒了她,她走上前,不卑不亢却有大声地说,厂长,我能不能打扰你一下,就三分钟,我说完就走。阿松一向都是大声地对别人发号施令,还从来没有谁敢这样对他如此放肆。不由得抬起头,打量了她一下,说你是谁,怎么跑我办公室来大声嚷嚷?这时林姐跑过来对他说明了情况。令她们意外的是阿松竟然答应了,而且找了厂里最好的李师傅教她,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情。为此厂里的工人议论纷纷,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

    不知是婉婷和服装有缘还是她的心灵手巧和勤快,再加上李师傅的尽心教导,一般的女工要学会做一件最简单的衣服,也要一个月才学会,因为一件衣服要经过十几道工序才能完工,但她不到半个月就学会缝纫整件衣服,再用两个月的时间学会制板和裁剪。婉婷学得很认真也很仔细,服装的各道工序她都能做得既快有好,慢慢地在厂里能独当一面,成了阿松最得力的助手。阿松对她更是另眼相待,并委以重任,让她负责当车间的指导组长,教其他工人做。要是有客户来,阿松都要她一起作陪。

    服装厂的工作量很大,每天都要干十个小时以上,碰上出货,还要干个通宵,但婉婷很开心,从来不觉得累,她认真负责地要求车工们尽善尽美地做好每件衣服,有时近乎苛刻。于是车间的姐妹们对她的怨气越来越大,那些比她先来的更是不服气,就说她肯定和阿松有一腿,不然怎么刚来就学车缝,还让李师傅带她,而且提升这么快,越传越神,就像他们亲眼目睹一样。开始她还能一笑置之,坚信清者自清,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但慢慢地,她从别人的目光中深刻地懂得,假的东西说的多也就成真的了。

    更令她难堪的是,有一天早上,一个叫倩的女人找到她,自称是阿松的女朋友,她让婉婷离开阿松,还说她已是他的人了。那一刻,婉婷感到委屈和心痛,还有身心俱疲的累。她说我一直把他当厂长看待,我们在一起也都是工作关系,信不信由你。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在车间碰到阿松也没像往日那样打招呼。阿松不解地看着她,说你怎么啦,是不是病了?她理都不理地去画图。尽管她天天与阿松在一起工作,对这个大她六岁的男人,多少有点好感,但从来没往这方面去想,也耳闻他已有女朋友,而且她常听厂里的人议论他如何花心,再说他们站在一起,她的身材还要比他稍微高点,人也比较瘦,这与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的形象相去甚远。

    左思右想了几天,最后她给阿松留下一封辞职信,便离开了曾给她带来欢乐和伤心的服装厂,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中国的传统节日中秋节,全厂放假。她走的时候,没有跟谁打招呼。晚上,她和姐姐一家边吃月饼边赏月,望着天边那轮明月,不禁感慨岁岁年年月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和父母亲还有弟弟一起在屋前吃饼赏月,是何等逍遥自在。此刻她理解了为什么说“月是故乡的明”其实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只不过是人的心情不同而已。

    正在她望月遐想之际,一阵电话铃打断她的思路,姐姐说是找她的,她疑惑地接过话筒,只“喂”了一声,便听到阿松焦急的声音,说我满世界找不到你,问了你几个老乡,才知道你姐姐的电话,你别走开,我马上就过来。握着话筒,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咸咸涩涩地。这时,姐姐才知道她已辞职。

    不到十分钟,阿松已到门口,对她说上车吧,我有话对你说。在姐姐惊愕的目光中,车子载着婉婷绝尘而去。婉婷不知道,她这一走便改变了她的命运。他们来到海边,此刻的大海一望无际,天边的那一轮明月倒影在水面上,秋风拂过,泛起阵阵银光。婉婷来到鹏城这么久,终于看到了大海,但现在她却没有心情欣赏这月下的海景。

    阿松说“你怎么说走就走,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厂离不开你吗?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

    “厂长,你对我太好了,但厂里他们说得那么难听,我实在无法再呆下去。”

    “难道我们不可以成为朋友吗,我的意思做我的女朋友。刚才找不到你,我才明白其实我已离不开你。”

    “厂长,你不是已经有倩姐了吗?她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吧。”

    “以后叫我阿松,阿倩找过你了?难怪你要走。我和阿倩只不过是业务上的搭档而已,再说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一直把她当妹妹。从那天你闯进我的办公室,对我大叫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才是我今生要等的人。”

    “恐怕不只是妹妹这么简单吧!”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为人吗?!”

    听着阿松的表白,婉婷心里乱作一团,离开吧,要找份理想的工作实在不容易,弟弟读书需要钱,留下吧,不正应了那些流言蜚语。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行。

    “留下来吧,婉婷,为了这个厂也为了我!”

    “我们在一起,你的父母也不会接受我的,你还是忘了我吧。”

    “我的婚姻大事我做主,你要嫁的是我,又不是我的父母。”

    “但是没有亲人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我不愿看到为了我,你与父母反目成仇。”

    “相信我能说服他们的。”

    望着阿松一脸的诚挚,相貌平平的他,此刻因激动而显得分外生动,看起来比平时帅多了。婉婷终于向他伸出了手,羞涩地点了点头。这是她的初恋,于他却是第四任女友。

    正如婉婷预料的一样,阿松的父母极力反对,认为一个乡里妹子配不上他们的宝贝独子,再说两个人相差六岁,算命的说俩人相冲,将来肯定不能白头到老,而婉婷也长得不像有旺夫益子的福相。从此在路上碰见婉婷总把头扭过,当没看见。婉婷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不搭理。后来他们见面就像仇人。孝顺的阿松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婉婷说我们分手吧,免得大家都痛苦。可阿松不同意,他瞒着父母在邻近租了套带家具的房子,与婉婷住在一起,俨然一对小夫妻,这是婉婷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她的姐姐知道后,就对她说,在你们结婚前,千万要守住最后一道防线,不然吃亏的还是你。可是被爱情冲昏脑袋的婉婷,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忠告。

    她有一天对阿松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这时的阿松就吱吱唔唔地顾左右而言他,说等你学得足够好,符合做我家媳妇资格的时候,我的父母一定会答应,那时我们再隆重地举行婚礼。阿松的话令她感到稍微宽心,但是怎样才算合格,她心里实在没底。第二天阿松买来电脑让她有空学,并送她去礼仪学习班学习。她很快就学会了,身材高挑的她发现走在街上,人们的回头率越来越高,这让她更加自信也暗暗欢喜,心想阿松该向他的父母摊牌了。

    但好景不长,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婉婷沾沾自喜时,阿松的父母很快知道了,他们仍不同意,并对阿松下了最后通牒,如果继续与婉婷在一起,就断绝父子关系,扫地出门。阿松的心情越来越坏,于是他们为此开始吵架,往日的温情被彼此之间的恶语中伤所代替。最后阿松向父母妥协了,他牺牲了婉婷对他的爱,换来了继续当厂长的荣耀。望着曾经信誓旦旦的阿松决绝地离去,所有的山盟海誓终究难敌金钱地位的诱惑。伤心欲绝的婉婷把自己关在屋里,哭得两眼通红,她觉得什么都没有了,她已把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给了他,如今他却一走了之,叫她还有什么脸回去见父母呢。这时她真后悔当初没听姐姐的话,她想死了算了,但一想到自己的双亲在她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她最终打消了“死”这个念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好好地活着。”这句话给了她好好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说,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而且要活得比他们更精彩。

    振作起来的婉婷很快找到另一份工作——在邻城的服装店当售货员。由于她对服装的了解,知道什么人穿什么衣服好看,再加上能说会道,待人热情周到,很快服装店生意兴隆,顾客盈门,店老板更是笑得只见嘴巴不见脸。

    两年后,服装店老板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以三万块的低价把店铺转让给婉婷。婉婷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服装店,为了节约开支,她把母亲接来,母女一起经营服装店。不久就在那条不大的街上小有名气,顾客络绎不绝。她还在市区买了一套购三房一厅的房子。她找回了自信,整天笑眯眯,脸色红润红润的,焕发出二十二岁女人青春的魅力,再穿上得体大方的衣服,显得既成熟稳重又不失清纯。但她仍旧走不出那件事的阴影,那是她心灵深处永远的痛。为此,她拒绝了许多优秀的追求者。

    这天午后,店里没有客人,母亲有午休的习惯,只有婉婷百无聊赖地坐着,手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但她的目光却越过玻璃橱窗,虚无缥缈地游移在马路的行人上。戴着耳机一遍又一遍地听潘美晨如泣如诉的我想有个家,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伴随最后的一句歌词,一滴泪顺着她光滑的脸庞淌了下来。

    昨天,她在街上碰到服装厂的一个老乡,那个老乡告诉她说,阿松离开她半年后就和阿倩结婚了,只是阿倩和公公婆婆合不来,他们经常为小事吵架,阿松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工厂又没有人能胜任婉婷的工作,成品质量不过关,客户纷纷退货,搞得阿松焦头烂额,服装厂面临倒闭的危机。后来阿松迷上了赌六合彩,输掉了家财,还把服装厂给抵押出去。为此,阿倩闹着要跟他离婚,正打官司呢。老乡还说,厂里的姐妹们都说,当初你在的时候,厂里的订货总赶不完,你一走,这厂的定货单就越来越少,工人也走了大半,都说阿松没娶你是他最大的损失,是你把福气带走了。

    婉婷没想到阿松会这么倒霉,难道当初她对他的诅咒应验了?她以为她会开心,可此时她不知为何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反而有种悲哀的感觉,心隐隐地作痛。想了好几天,她做了决定,不能让服装厂倒闭。

    她把生意兴隆的服装店转给了别人,把新买的房子抵押给银行,用这笔钱买下了阿松的服装厂,重新把工人招回来。经过一年的苦心经营,工人们的积极配合,服装厂的规模越做越大,不仅还清了债务,还在市区开了一间专卖店,生意也很红火。

    阿松的父母自阿松和阿倩离婚后,整天唉声叹气地,非常后悔当初听信算命的话,拆散婉婷跟儿子的姻缘,到头来吃尽了苦头。他们硬着头皮,约婉婷去茶馆喝茶,他们吞吞吐吐地说明来意,恳切地希望她能和阿松重归于好,让婉婷原谅他们过去的错,说得声泪俱下,还要给婉婷跪下。谁知婉婷轻轻地扶起二老,说伯父伯母,谢谢您们的好意,我只不过是个乡里妹子,哪里配得上您们的宝贝儿子。再说我已经有意中人了,我们今年年底就完婚,到时请您们赏脸过来喝喜酒。

    婉婷抬表看了一下,说如果没别的事,我还有一个会议要开,您们请便,我就失陪了,她说完,就走了。那一刻,婉婷的心头掠过一阵久违的快感。望着婉婷开着宝马车绝尘而去,阿松的父母感慨地说,多好的姑娘啊,可惜阿松没福气。车子已远去,他们还呆在那,久久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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